我躺在一片草地上醒来。
三尺长,一尺宽,的硬邦邦的草地。除掉草地三面都是白色的墙,一面是一块玻璃,玻璃外是夜色沉沦的小镇。
在这面积三尺的空间里,还有一台古董留声机,探针铭刻在黑胶唱片的轨道上,发出不知属于哪个年代的声音来。
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一点也不稀奇。
男人不过是一件消遣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
我敲了敲那块阻隔我和外界的玻璃,却没有传达到手的冰冷触感,我试着一拳捶在它上面,却连碰撞声都没发出来。
我在这玻璃外看见了叶子和芽,她们并排背对着我,就站在我的前方。
L’amour
我拍打玻璃,她们理所当然地充耳不闻。
L’amour
我大叫出声,却连简单的张嘴都做不到。
L’amour
索性,我稍稍退后,用全身之力撞向了那块看上去脆弱无比的玻璃。
L’amour
那玻璃抖了一抖,将我弹回了草地上。
我想我大概是在梦里。
在产生这想法的同时,那唱片里磨洋工般懒洋洋的歌声忽然变得狂乱起来。
什么叫情,什么叫意,还不是大家自己骗自己。
什么叫痴,什么叫迷,简直是男的女的在做戏。
一句唱罢,空白的四面便会发出莫名的和声来。
你要是爱上了我,你就自己找晦气。
我要是爱上了你,你就死在我手里。
这靡靡之音让我感到焦躁,以至于注意到支撑着这留声机的是个看上去质量不错的木支架。于是,留声机发出嗡的一声鸣叫掉落在地,吱呀作响地不再唱出歌声。我把支架擎在手里,对着玻璃的一角,抡足了劲将支架砸了上去。
啪嚓。
那本该是整块玻璃在冲击前粉碎的哀鸣。但连支架都因此折断,换来的却只是延绵着上下两端的一条细长裂缝。
死去的留声机又叫唤了起来。
什么叫情,什么叫意,还不是大家自己骗自己。
什么叫痴,什么叫迷,简直是男的女的在做戏。
我伏在那裂缝边上,感受到有风徐徐而来,虽然细微,但我和外面的世界已经产生了联系。
叶子!
我大喊着,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芽!
但我还是像个笨蛋一样继续做了下去。
而且,我的两个朋友好像真的听见了我的呼唤,身子挪揄起来。
你要是爱上了我,你就自己找晦气。
她们转过了头,展露出的却不是往常的样子。
从背后看不真切,可一旦转过来,便会发现,她们的四肢靠着球形关节连接,她们的嘴巴是向下张开的一条缝隙,她们的眼睛……
她们没有眼睛,双眼本该出现的位置,只有两个深邃的黑洞。
我要是爱上了你,你就死在我手里。
“小花。”
叶子那张只会上下咬合的嘴,却颤动着发出声音来。
“你想起来了吗?”
芽那黑暗的双眼里,有什么东西在孕育着力量。
“你还记得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吗?”
藤蔓。
从那空洞的眼睛里迅速地生长出来。无限地向四面八方张开罗网,将我的视野遮盖成了一片绿色,将叶子和芽的身影遮蔽,将阻挡在我身前的这块玻璃击碎,将那苟延残喘的留声机碾压成渣,包围着我,一寸寸地向我逼近过来。
直到将我包裹其中,不能呼吸,痛苦得从梦中惊醒。
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破旧的沙发上,身上盖着芽那件蓝色的外套。
“小……小花!”
我听到了芽一如既往颤抖的声音。
“叶子,叶子,小花她醒过来了!”
我感到了全身的酸痛,四肢就好像真的被梦中的藤蔓给挤压过一样僵硬无比。我只能勉强着转动脖子,可光是这个动作就让我痛苦不已。随着视角的偏移,我看清了身处的空间的全貌,这是一个破败,灰暗的套房的客厅内,里面只有几件简陋古老的家具和一盏吊灯。在我躺着的沙发的正对面,芽和叶子坐在一张方桌两端,此刻的芽正慌张地摇醒伏桌而睡的叶子。
刚刚睁开眼,迷迷糊糊的叶子,见到醒来的我,露出了一瞬间的喜悦,然后便是平静的问候。
“你终于醒啦。”
“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
我向她们道歉,没想到这却让她们的表情变得莫名起来。
“你不需要向我们道歉。”
叶子用手扶着头,不自觉地就表现出心底的痛苦来。
“Antimary恐怕要撑不过去了。”
噩耗般的消息。
我们在隔间的卧室里见到了被众人守护的梅爱丽,出于方便,她的外套都已经被褪下,只穿着简单的衬衣和短裤,这让我们更容易地就发现了她身体遭遇的变故。
每一根血管都膨胀起来暴露在纤细的皮肤表面,手脚不断摆出扭曲的姿势,因为这足以击退疲惫的疼痛,满面倦容却还摆出痛苦姿态的原本妩媚的脸,无一不昭示着主人受到了多大的伤害。
“梅爱丽怎么了?”
我问一直守在这房里的疲倦的医生。
“她吸入了大量的食肉真菌,那些孢子在她的体内着生,正在侵蚀她的器官。长此以往下去,她的身体会开始由内至外地腐败,头脑的意识会被吞噬殆尽,变成由食肉本能驱使的行尸,孢子繁殖用的傀儡。”
“可是……”
从一开始我便觉得不对,那个整天将面具戴在头上的梅爱丽,要如何吸入大量的孢子呢?
“你擅自跑出掩体的时候,Antimary把面具戴在了你脸上。”
叶子在我身后,冰冷地交出了答案。
“我们把你送回来之后不久,Antimary就倒下了。”
是因为我。
因为不知为何做出愚蠢举动的我,梅爱丽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当然,我们也可以乐观一点,也不是没出现过孢子在体内便发育成熟,不再侵蚀内脏,而直接从口腔里生长出藤蔓来的情况。那样子的话,做个简单的手术便可以取出来了。”
医生像是自嘲一样地补充上这些,让我不自禁地想起刚刚萌中,藤蔓从芽的眼睛里生长出的恐怖景象。
“就没有办法治好吗?”
我问医生,他却摇摇头。
“办法还是有的,以往有人吸入了孢子,梅爱丽都会到城市的深处,那片树林的中心去取回一种果实来,把那种果实制成浆便可以快速地消灭体内的孢子。只是那果实从何而来,只有梅爱丽自己知道。”
“我之前听到几个小孩说梅爱丽手上还有多余的果实的。”
“你是说一直和梅爱丽对着干那三个小鬼吧。”
医生的脸色一沉。
“他们在起风时,擅自逃到警笛那里拉响警报,试图把梅爱丽引出掩体白忙活一场,结果自己被孢子寄生。她说什么都不肯接受治疗,让我们把剩下的果实给他们使用,才会有现在这种局面。真是可恶的小鬼……”
他咬牙切齿,表情变得十分可怕,梅爱丽还在痛苦的挣扎,她的猎枪被放在床头,肩带悠闲地垂到地上。
“您刚刚说梅爱丽是从城市的中心取回果实的?”
“没错,但只有梅爱丽一个人到达过那深处,带回果实来……”
“让我们去那里试一试吧!”
我脱口而出的话,让医生有些惶恐。
“你可不要胡说,那是相当危险的地方,我们以前派出的人都放弃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让我们去那里试试看。”
我再一次说道,这一次,连叶子也来附和。
“没错,我们非常喜欢Antimary,不希望就这么放任她承受痛苦。”
“说得我们就不喜欢一样,这是多好的一个孩子啊……”
医生的惶恐愈发地加强,开始不由自主地踱起步来。
在我们两方僵持的当下,梅爱丽忽然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带……回来……”
她一边呻吟着,一边艰难地拼凑出词句。
“为王……献上生贽……献上……赞歌……”
拼凑出如同往日还在Jar舞台上演唱的一般,晦涩的单词来。
“将……褒赏……带回来……”
到此为止,梅爱丽不再说出字来,只剩下无意识的呻吟声。
而这艰难传达出的信息本身,却让我们摸不着头脑,除了叶子。
“我明白Antimary的意思了,她刚刚说的是取得果实的方法。”
她兴致勃勃地说。
“这下子,您就没法在劝阻我们进入城市中心了吧?”
医生将信将疑的退后了一步,终于狠了心地点头应允。
而我,则只在叶子自信的脸上,看到了她刚刚撒了谎这一件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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