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试炼是为了考验参赛者的意志而存在的。
故而，攻心。
让参赛者看到自己潜意识中所隐匿的某段回忆，从根本上，瓦解他们的意志和决心。
人的一生会有过无数次珍贵抑或不愿再回忆起的记忆，而这些，都会在第一试炼之中，一一重现。
就像——
***
站在了铁门的正前方，枯萎的蔷薇匍匐在某片墙面，透过铁门的空档，希亚冷眼看着道路上的喧嚣。
一切回到了从前。
后面的人追了上来，似乎又想要把她抓回去了，因为刚刚觉醒了异能，她并不能好好掌控那份力量，也因此，双方力量悬殊。
如果这次自己没有跑掉，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吧？
想起房间里哀嚎的中年人，即使过了很多年，在这片幻境里她依然感到心寒。
可是，走出铁门，自己又注定会被魔兽撞倒，然后......
触摸着自己破布般的衣服，隔着衣料感受到了完好而无暇的小腹与胸口。
胸口传来痒痒的、麻酥酥的感觉。
(都是...假的啊。)
灰暗的天空里下着雪，很快又要过节了，大街上张灯结彩。
小树挂着小彩灯，店面放着欢快的音乐，女孩衣着破旧，雪花落在她的肌肤上，明明是幻境，却给了她刺骨般的冰冷。
"切。"
没有表现得很伤心或是很害怕，她低下头，跑了出去。
眼中曾经有过那么一丝迟疑。
"——吼!"
"嘭!"
她的身体在穿过马路的一瞬间被狂奔的野兽踩在了脚下。
燃烧着蓝色火焰的巨兽之爪撕裂了她上半身的衣服，鲜血抛洒在空气里。
......
***
时间流速像是和外界没有关联一般。
杨宇在这里已经待了将近三周。
每天不必为了课业早起，到了吃饭的时间一家人会在餐桌上谈论着愉悦的话题，女仆端上精美的食物，餐厅里总是充满了活跃的气氛。
很真实，自己的记忆也一点点恢复着。而男孩也从抗拒幻境在不知不觉间变为了中立，既不拒绝也不接受。
一切的欢乐，一切的温馨似乎都在一步步使他沉沦。
......
"抓到你了!"
女孩猛地打开了衣柜门，杨宇坐在衣柜里一摊手表示认输。
女孩是他来到幻境里见到的第一个和别人不一样的存在。
父母忙于处理事务，仆人看到自己毕恭毕敬，就连仆人家的孩子看到自己也会惶恐地叫自己"少爷"，在他说话之前就已经跑了老远。
就这么走在花园里，不经意地一瞥，似乎有人蹲在某个花圃前观察着授粉的蝴蝶，走近后发现是一名女孩，长得很可爱，但表情却显得怯懦和忧伤。
"...少...少爷。"
和那些下仆孩子们的叫法如出一辙，但女孩却没有跑开，而是用一种羞涩到了极点的表情面对着他。
但至少，女孩和那些人，不一样。
他本来就不喜欢女孩为了某件事发愁的样子，索性就拉起了女孩一起玩耍，绞尽脑汁思索着这个年龄应该玩的游戏。
女孩受宠若惊，但渐渐地习惯了男孩的风格和气场，也渐渐没了拘束。
黑色长发，紫色的眸子，越来越多的笑容绽放于她的脸上，这样一来，即使女孩衣服破旧，人们也会惊艳于女孩的自然美丽。
"你找人的技术越来越强了。"杨宇随口一说。
"明明是少爷你藏得越来越不走心了吧。"
几周以来自己陪着女孩在别墅里转了好几圈，结果就是现在无论怎么玩捉迷藏，女孩总能准确地打开房门找到他。
"以后换点别的东西玩吗？"
杨宇试探性地询问着女孩。
"......不用了，这样...就够了。"她笑得有点勉强，说话之后便陷入了沉默。
"怎么了？"
"下周...我...我就要走了。"
"为什么？"男孩有点吃惊。
"唔......"
"嘛，你实在不愿意说出来也没事。"杨宇示意女孩不要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你以后还会过来的吧？"
女孩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邀请难住了，思索了几秒，鼓起勇气回答道："当...当然会来玩啦。"
"哈哈，没必要这么紧张啊，话说刚才你思考的样子挺可爱的。"
"少爷，你有点过分了。"
"......"
***
很疼。
难以呼吸的疼。
连思考都将近停止的疼。
可希亚的意识却清晰无比，越来越多驻足的人群、停下的车辆和跑出店铺的商贩，看着女孩痛苦的表情，无动于衷。
当时没有看到的另一片景象完全落入了她的眼中。
"......"
强忍住了痛苦，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哭出声来，呆呆地看着飘雪的天空，透过纷繁的雪花，她像是看穿了这片世界一样。
血液逐渐染红了她的黑发，有了凝结的迹象，巨兽搭载的舆轿里，中年男人走向了自己。
......
***
"少爷...你来这么远的地方，夫人会担心的吧？"
河边开着一堆堆淡雅的小花，清澈的河水途径此处，又欢快地流向山脚。
"没事的没事的，早点回去就行了。"
杨宇蹲坐在河边，拘一捧清泉，离开了现代都市，自然风景让他有种眼前一亮之感。
女孩快走了，某一天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很棒的，能放松的地方——城市附近的小山。
乘着管家和警卫疏忽的空档，他拉着女孩背着包跑出了别墅，最后来到了小山的山腰。
翠鸟在树间鸣叫着，水边飞过蝴蝶。偶尔有小鱼出现在水底，等到拿起石头摔入水中时鱼早已躲避得不见踪影。
"喂，你在发什么呆呢，既然都要走了，那就玩个痛快呗。"
男孩转身看着抱住背包的女孩，她又在看着河岸边的花发呆了。
"嗯......"
"诶？"
下一秒男孩抓住了女孩的手，让她一阵错愕。
"这么待下去是会发胖的。"他善意地提醒道。
"你...好讨厌!"
错愕转变为了愠怒，杨宇乐着跑开，女孩在后面追赶着。
穿过树林又绕了回来，两人的衣服被轻风带起，彼此展露开笑容。
等到饿了，从包里倒出一大片零食的时候女孩再也忍不住了，抱走一堆，开始吃了起来。
女孩不挑食，在自己面前用很恐怖的速度消灭着食物，而自己只在一旁笑看着。
"你不吃些吗？"
"我还不算太饿。"
鸟鸣里只剩下了女孩撕开包装袋和吃东西的声音。
"...你还会过来的，对吧？"杨宇的语气里有些寂寞。
"当然回来咯，那里这么多好吃的，房间又大，又提供三餐。"
"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开心。"
"咳咳......"女孩呛到了，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对面的男孩，"你的语气很奇怪啊，明明和我差不多大，却非要装得像个大人似的......"
"呃......"杨宇苦笑，自己在现实里已经十七岁了，到头来却会被小女孩所嘲讽。
"......刚才如果有什么说错了请不要介意。"女孩意识到了什么，突然说话声音小了很多，似乎自己刚刚失态了。
"啊啊，没事的，朋友之间开开玩笑很正常的。"
女孩会在开心或得意忘形的时候表现得很活泼，说是嚣张也不为过，但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往往又会道歉，相当地坦诚。
在那之后又玩了很久，告诉了女孩有些花草的名字，因为玩得太嗨差点忘记了回家，男孩承担了一切责任，当然，惩罚也不过是几天不许出家门而已。
"以后再见。"
在女孩离开的前一天两人简单地道了个别，哼着记忆里的某段曲子，女孩在一边安静地倾听着。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再次来到窗台，早已看不见女孩的身影了。
像是阴霾天气突然而至的一束阳光，女孩带给了他欢乐，又很快销声匿迹。
自己的记忆也在这段时间里大部分被拼凑出来，和父母，和女孩度过了一段安稳而惬意的时光。
嘴角扬起，男孩转身走到了房门的位置。
女孩的名字叫什么呢？
记忆里那一部分存在了缺失，自己也没有开口去问。
但这也无妨。
至少自己想起了那段童年时光。
自己的童年一点都不孤独。
但现在——
按下门把手，洞开的世界不再是走廊，强烈的光芒刺穿了虚幻的房间，玩具、书桌全部消失不见。
是时候从这里走出去了。
(等我拿到冠军，实现愿望，改变了命运的时候，那些丢失的东西都会找回来的吧。
——我曾经拥有过的一切，我会亲手把它拿回来。)
***
"哼..."女孩在巨兽抬起兽爪后发疯一般地站了起来。
血液不受控制地向流淌，在爬起来的时候肋骨的碎块在血肉里滚动，让她几乎失去知觉。
跌倒了，再爬起来。
又一次跌倒，双手继续支撑着地面，不让自己趴下。
血液流入肺部，自己的身体已经差到了极点，行人在一边发出惊呼。
不稳定的异能改变了自身的重力，女孩终于站了起来，走向马路对面的店铺，跌跌撞撞，每一步都像要摔倒的样子。
"再这么下去，你会死的。"背后传来男子担忧的声音。
"我...知道。"
现在连说话女孩都感受到了火辣辣的疼，"但...这一切......都是...假的啊。"
所以她才敢在这里做出这样的举动，不接受男子的任何帮助，依靠自己的力量走下去。
男子的担忧是虚伪的，她很清楚这一点。
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恢复正常，背后的光影也在一点点消失，男人对自己伸出的援手化作了粒子，如沙砾般被吹飞。
"也许只有在梦里，我才敢去这么改变自己的命运吧。"
世界变为了混乱的漩涡，女孩变回少女，在漩涡的中央，很冷漠地回答给消失的中年男子。
......
"诶诶诶，我居然是最慢的？明明在幻境里我只呆了半小时不到!"
希亚在四人组成的小团队里发出悲鸣。
"时间流速是和外界无关的，也就是说就算里面过了几年，出来得也可能比在里面只待了几天的人快。"
星露拍拍希亚的肩膀表示同情。
空白大陆上的人还是很少，大概希亚出来得也算比较快的那种。
"哎......"希亚沮丧地站在了一旁，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别伤心了，结束之后我们出去放松一下。"杨宇开导道。
"......我要双倍加辣的烤肉!"希亚恶狠狠地说道，"看来是我意志还不够强大。"
"所以...双倍加辣和意志有什么关系？"
"自己作的死，就算是死也要一个人把它吃下去。这难道不能训练意志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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