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他会痛哭,会绝望,会毁体,会燃魂,在失去了自己仅有的一切之后。
而在少女的身影最终消散在他身前之后,不过剩下了一个安静的空洞的他,双目露出茫然,像是连哭泣的勇气都在光雨里被剥夺了一般。
想要说些什么,可却如有鲠在喉,爆发最终成为了沉默。
想要放声大哭,可眼眶却干涩无比,婆娑泪眼不过一眼空荡。
灵魂和身体断了线,终归还是在少女消散在世间的最后一刻被搅至了粉碎,无尘之地里他的身影萧条着,像是永远地停在了那一瞬间。
他再一次地,什么改变也未能做出。
而在这最后的美好也消散后,他失去了一切。
躲了雨一辈子,雨会不会伤心?
躲了自己这么多年,就算自己真的什么都不明白,可真正的自己一定很难过啊。
可再也摘不下来了。
他一直以来都带着的面具。
像是那年少女挡在了她的身后,血渲染成稍纵即逝的凄美昙花。
恰似那座被雨所困住的城市里那一剑穿心,痛吻着他的女孩。
落枫祭里,承载着三王的期待,他看着染血的希亚,犹豫了。
断罪之域,背负着罪人与英雄的抉择,他最终被迫选择了后者。
他带着面具,从很久以前就带着。
自以为这样能够融入他人,融入这格格不入的世界,于是当过装傻者当过寡言者当过好战者当过笑言者。可真的等到真的摘下了面具的那一天,却发现自己的外貌变成了和面具一样的样子。
他是戏子,忘乎所以地演出着,最后也化作了剧本的附庸。
不过是想不再孤独。
于是他为自己戴上了面具。
想变成能逗乐少女,不让少女担心的样子,迟钝一些,装疯卖傻一些,像个傻子就好。
看着她们的笑自己也会很开心,好像能够因此忘记自己的过去一样。
不过是想,把眼前拥有的美好静静怀揣着罢了,即使自己只是一个戏子,即使自己戴着一层面具很难做回真正的自己。
但那些年的回忆永无法取代,掠过的清风让他足以忘掉一切为了维持这份美好所付出的代价。
美好破损了。
他在树下怀抱住了被毒素所侵蚀的希亚,他想哭,想喊出她的名字,却还是附和着她拙劣的演技,彼此相视一笑,像是路人一般永远地错过。
明明在那以后无数的日子里总会回忆起少女胸前可怖的伤口和她永远乐观着的神情。
公主把剑送入自己的胸口,贴紧了自己,城墙被万军所包围,她轻声说着“再见了,我的王子殿下”,他轻笑着和她作别,一别亦是永恒。
明明是想在万军之下将她带走,可他犹豫了。没有力量,摇曳着的勇气终归是在那深情的一拥里烟消云散,痛吻着,面具却未曾掉落。
时至今日,最重要的人也消散在了他的面前,哪怕这时的他已经拥有了力量,结局依然没有任何的改变。
所有他曾渴望保护着的美好,终归还是在他的指尖,流淌殆尽。
生命之刃停止了攻击。
魔物依然汹涌,冲击着无尘之地的边缘。
迭起的浪潮,魔龙的咆哮撞击着晃动的边界,像是要将这无尘的地域所践踏一般。
哪怕外界再血腥再嘈杂,他也视若罔闻。
“你相信命运吗?”
他想起守夜人说过,位界里的男子也同样朝他说过。
魂灯点燃起焰火通天他于树下与神使厮杀的画面。
男子询问他时哪怕那惆怅转瞬即逝他也有所察觉。
他们说,自己是变数,自己是救世主。
是啊。
有了足以媲美神使的力量,这一次自己也会像之前无数次那样,成为救世主,打败神使,然后被荣誉所簇拥着,顺着他人的意思,成为王者那样的存在吧?
口口声声回答着不相信命运,可除却了命运,你还能相信什么呢?
有人相信权利。
有人相信力量。
但在所有事物都化作乌有的毁灭瞬间,一切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而无穷尽的毁灭之光里,你的道路,也只剩下了一条。
那即是,命运早已为你铺垫好的,你终归会踏上的,唯一的路。
“可这就是你们所看到的,所谓的命运吗?”
他看着空荡的手,眼角的余光里是紫炎漫天的世界,他低语着,在只剩下了他一人的无声世界里。
“在失去了你之后,一切都毫无意义。这世界的存亡,已经和我...无关了啊。”
手心死死地攥紧,任由指节发白,鲜血滴落,他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唯独眼神之中散发开越来越疯狂的波动。
他像是在疯狂撕扯着铺盖了不知道多少层的面具,一面,两面,无数面,不再有丝毫的犹豫和章法,随着无数面具被撕裂他身边空间被扭曲的程度也愈加夸张,以他为中心,空间裂纹遍布开了无尘之地的每一寸角落。
“如果真的只剩下命运可以去相信的话...那我索性便不再去相信一切——”
他闭上了眼,低着头,缓缓从地面站起,虚幻的王冠在他起身之时缓缓幻化而出,随着他保持着低头似乎那冠冕摇摇欲坠。
唯一的路?
唯一的光?
熄灭掉,毁灭掉便好。
光熄灭了,便只剩下了暗。
而黑暗,才是这世界的,本质。
裂纹交集,空间最终碎裂,无尘之地在他起身之时化为乌有,魔物瞬间便如沧浪般涌向了他。
他在这时睁开了眼,而紫炎燃烧着的天地倏忽之间一暗,极致的疯狂,此时此刻,在他的心底和周身,轰然释放!
睁开了眼,带给世界的,却是太初的暗。
王冠在这一刻彻底化作了纯黑,化作了复杂的荆棘般的铭文,环绕了他随风狂舞的黑发。
空间碎裂,在这一瞬间碾压向了他的四周,无数的魔物在这一刻彻底湮灭,他抬起头,看向了他眼前,战火纷飞着的世界。
异瞳如同黑洞,流转的夜色,漫天的紫炎,尽数溶解在了他的眼中。
坍缩崩裂的空间里渗透出无穷无尽的黑暗,搅乱了他身边的一切,黑暗像是被他所牵引,逐渐以他为中心,化作了一场巨大的风暴,而空间碎片也被引入了那浩大的漩涡之中,搅至粉碎,刺入杨宇的身体。
纷飞的鲜血、无边的黑暗和漫天的紫炎交错在了一起,在漩涡之中,他身后逐渐蔓延开了荆棘一般的纹路,所过之处空间崩碎,黑暗攀附其上,逐渐化作了六片漆黑的羽翼。
纹路彼此交织,身后的轮转再也不复日月星辰的简影,取而代之深邃至极的黑洞,而绝迹凌寒也在那一刹那席卷了他眼前全部的世界,血在这一时刻化作了冰凌,和那黑暗一起,在这极度的冰寒之下,逸散了焚天的紫火。
黑色纹路攀爬上他的左脸,就着他眼角流下的血色泪水,融合而成刺青铭刻在了他的脸颊,像是一朵血色与黯灭交织的,彼岸之花。
极度冰寒里万物化作了冰雕,冰霜禁锢了世界树的根须,冻结了巨龙的利齿。这一场寒,冰封天下!
下雪了。
狂风里洁白的雪混着腥红的血涌向了杨宇,风雪里白雪浸染了他漆黑的发,冰霜拂过他的脸颊,血色填上他的眼眶。
风雪里他孤单一人,走到了白头。
紫炎模糊在了与雪水疯狂冲击而散开的雾布里,远远看去像是灯火阑珊。
像是恩返之日的光景。
可人早已不再。
不在有人会为他织上毛巾,也没人会特地买来好多零食,不由分说塞给他。
曾几何时自己说过会带某人去看恩返的集市,烟花很好看,钟声很难忘,而再也无人陪他看花火。
曾几何时坐在屋顶的一角,说着星辰,说着星见草,而再也无人伴他,顾这漫天星辰。
无人陪他立黄昏。
无人拘他言中泪。
无人忧他独行路。
而回首向来,也再也无人...等在灯火阑珊处。
终归是一片萧瑟。
任由这冰霜铺展在他的脸上,化作一片片坚硬的面具,而下一秒,黑暗自他的刺青之中涌现,将那面具湮灭至了虚无。
他看向面前世界的眼神再也没有变动过,无尽的黑暗吞噬着他所看到的一切。
巨龙像是发了疯一般,在这寒风里突然破开一切的紫炎和黑暗,朝着他冲击而来,断角在这一时刻发出诡异的幽光,百余轮法阵在这一瞬突然自他张开的双翼里绽放,一轮轮已然成形,像是它蓄谋已久的,对少年致命的突袭一般。
强光和澎湃的元素波动足以让任何人的双眼就此被毁掉。而他直视着那漫天的光,眼里的黑暗依旧不住地,将一切,吞噬殆尽。
“.......孽畜。”
他开口,朝着虚空伸出了他的右手,【艾斯克】像是受到了牵引,哪怕快要彻底损坏化作一截枯木。
奇异的律动连通了两处间隔遥远的空间,他在下一秒将断剑抽出,而他的手臂突然爆发出了层层叠叠的血雾,一刹那虚幻的鳞片包裹住了他的右手,血、黑暗、死气被全部灌注入了那早已失去生机的木剑之中。
寒气惊天,可他的煞气,却足以将一切都冲淡,枯木竟在这一刹那不由自主地延伸开来,带着枯寂和毁灭的意志,化作了一把两米有余的长剑。
这一剑再也不具备了生命之力。
有的,只剩下了无止境的凋零、杀戮,还有那呼之欲出,吞噬一切的......疯狂。
他突然笑了。
也就在此时他身边的凌寒轰然炸裂开来,面具般的冰层在他脸上留下伤口,白雪留过的黑发化作了灰,黑暗和血腥压制了万事万物,他朝着巨龙挥出的下一剑猛地在那渲染开来的血与黑暗里扩大了无数倍,风暴朝着剑刃鼓动而去,那螺旋,那血腥,那绝望,那黑暗化作了轮转着的,无数的剑芒!
【艾斯克】冲向了百余轮法阵,轮转的剑芒撕裂法阵释放而出的魔法,无形的重压顷刻之间遍布了巨龙身体的每一寸,它巨大的冲击而来的身躯也在即将冲向杨宇的一瞬,被突如其来的重压所强制性地,跪倒在了地面上。
腿骨逆着折断,骨骼断裂之音伴随着它黑色断骨撕开皮肤之时响起,黑红色的血液尚未溅起便被那重压引导着垂直落入地面。
木剑带起的狂刃崩解开法阵落在它鳞片密布着的躯体之上,它的鳞片竟在这暗旋之中形同虚设,漩涡轻而易举将它的躯体所斩乱,一片片鳞片,腐朽的血肉,以及骨骼的碎屑在漩涡没入了它躯体的一瞬如同喷泉般散乱在了天际!
巨龙本无痛觉,可在阴死之气强行连通了它的魂火和躯体之后,它发出了凄厉至极的悲鸣之音,在那响彻天地的哀嚎之下,少年于纷飞的血雨之中,桀然而笑,像是这一方世界的帝王般。
那是暴君对蝼蚁的凌迟!
巨龙的躯体在这无尽的剑刃漩涡里不断被切裂,而唯独它的头颅依然完好,断角似是再也凝聚不了法阵暗淡下去,它咆哮至沙哑,而下一秒不过是剑刃突破它的喉口,同一时间它的魂火彻底熄灭。
并不是被刻意去熄灭,而是它在承受了过多的痛苦之后,被那痛苦所湮灭!
不过转瞬光景,血和雪早已辨不清彼此纷飞在了他的身边。
那喷涌着的生物还残留着形状。
而他则在纷飞开来无边的血里,看到了,鲜红色的永恒。
虚空王座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我是舰娘》、《我的师妹是妖女》、《交错世界之学院都市》、《认清现实后,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好徒儿你就饶了为师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