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下午，蔡瑜思和柳成辉一起去看电影。那是在星期五一起放学的时候，瑜思顺势邀请成辉的。原本，成辉是拒绝的，但到了两人快分别的时候，成辉突然就答应了。这让瑜思大吃一惊。但不管怎样，瑜思都很开心能和他在一起，非常地期待。
从清晨开始瑜思已经十分兴奋和紧张。过于兴奋的身体让她早早地起来，并无法再次入睡。她想着要做点事来缓解兴奋的心。但不管她写作业，还是看书好，压迫心脏的压力都没有减少一分。反而亢奋的身体让她无法集中注意力做事。结果她整个早上除了兴奋外，什么都没干成。到了电影开场前的三个小时，瑜思开始要打扮打扮。她几乎把自己所有的衣服都拿出来，挑来挑出，花了很长时间才把衣服选好。接着她又花了很多时间整理面容。等准备得万无一失后，她才肯出门。
开场前的半个小时，瑜思到达了目的地。她原以为成辉会比她早到达，但在电影快开场的时候，瑜思还没看到他的身影。瑜思打电话给成辉，但他不接电话。顿时，瑜思感到这次约会要泡汤了。一股失落的情绪袭击她的身体，比起生爽约的成辉的气，瑜思更多的是感到难过。一想到自己从早上到现在都白忙活了，她就委屈地低下头，眼睛都湿润了。
“你干什么呀？快进场吧。”
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瑜思眼睛发亮。她迅速抬起头，出现在她眼前的是成辉冷淡的脸。瞬间，瑜思闭塞的心畅通了起来，一种舒畅的感觉喷涌而出遍布全身。成辉没有理会瑜思情绪的变化，向验票处走去。虽然成辉似乎不太重视这次约会，着装非常随意，但瑜思还是感到很高兴。她擦了擦眼角，开心地跟了上去。
电影开始了，瑜思和成辉笼罩在昏暗的环境里。这时瑜思想起了上次看电影的事情，她开始产生要握住成辉的手的念头。瑜思偷偷地朝向成辉，成辉在全神贯注地看着屏幕，完全没有留意到瑜思的视线。看着他平淡的侧脸，瑜思想起了高棉艳。瞬间，有种罪恶感涌了上来，给她的心染上灰色。瑜思吐出一口气，放弃了那个“放肆”的念头，也专心地看屏幕上活动的画面。
其实瑜思看漏了一些东西，成辉的眼睛只是摆设，他并没有在看，而只是将进入眼睛的光线转化成图像而已。而且渐渐地，连那活动都无法维持，他内心的画面慢慢地被过去的记忆所包围。。似乎黑暗的环境里，有一双无形的手将他内心的回忆偷偷地，细心地翻出来，让他防不胜防。
一开始出现的是他与母亲玩耍的画面。回忆过于遥远，到现在已经只剩几个模糊的画面。但就是那几个画面，也足够他用一生的时间来回味。接着出现的画面是他与父亲在玩耍。成辉已经忘记了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他只知道那是他与父亲一起留下，仅存的，最美好的回忆。之后出现的画面里有棉艳的身影。从小学到高中，从相识到相爱，全都是美好的回忆，直到那一晚。棉艳的身体躺在血泊中，那深红的血液将成辉所有的一切都淹没。血液模糊了他的视野，使他看不见前方的路。他无法睁开眼睛，也不想睁开。他已经不能回到过去的日子，未来的日子也已经迷失。
突然，头疼了一下。刺激的疼痛将成辉拉回现实，此时电影也迎来了终结。之后，瑜思和成辉离开了电影院，在附近溜达起来。
“感觉那电影不怎么样呀？”瑜思不太满意地说道。
成辉没有回答。瑜思以为他没听到，便靠近一点，继续聊起话题：“成辉，你觉得这部电影怎么样？”
成辉心不在焉地哼了一声。瑜思感到气氛不太对，偷偷地望了望他的脸。那是一张木讷的脸。瑜思突然有种怀念之感，同时也担心起来。总之，她想着要安置下来，便将成辉带到一间奶茶店里。瑜思问成辉要点什么。成辉只说了一声“随便”，就在角落的一张桌子坐下。她只好随便点了两杯。在等待奶茶的时候，瑜思偷偷地望向成辉，他一脸木讷地坐在桌上，看出表情的脸让她很是担忧。
拿到奶茶后，瑜思赶紧回到成辉身边。成辉接过奶茶，一味地低头**。瑜思则一边干望着他，一边拿吸管搅拌饮料。微妙的沉默弥漫在两人之间，瑜思试图打破这个沉默，但实在找不到突破口。看着成辉魂不守舍的样子，她的心一步一步地往下沉。突然，成辉手扶住头部，一脸痛苦的样子。
“怎么了？”
成辉摇了摇头，示意“不要紧”。但瑜思还是不放心地问道：“你头很疼吗？”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抚慰成辉，但成辉盯着她，使她退缩了。不久，成辉的表情缓了下来，但他的眼睛依旧盯着瑜思。这让她很不自在，她坐正身体，双腿并拢，双手放其上，脸变得绯红。她腼腆地问：“怎么了？”
“你为什么这么担心我呀？”
这一问题宛如晴天霹雳，让瑜思措不及防。她脑袋快速运转，但浮现出来的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后，她想到了一些东西，情绪神奇地安定了下来。她撑着下巴，望着吸管将奶茶搅拌。她若有所思地说：“为什么啊？也许是我也想有人对我这样吧。”
这次换成辉迷糊起来了。他茫然地看着她那张微微挂着笑容的脸。这时瑜思伸出手，覆在成辉的手上，脸颊染上绯红，眼睛偷偷地望向他。两人的视线相交，成辉顿时不知所措。但很快，他就镇静下来。他把手放在她的手掌上，眼睛望着她。眨了眨眼后，成辉把视线移开，然后将她的手拿开。
瑜思把手缩了回来。她道歉道：“不好意思呢，我······”
瑜思说不出话来，然后她选择了离开。她站了起来，正要离去。可成辉把她叫住了。
“喝完才走吧。”
瑜思眨了眨眼，出乎意料的话让她不知所措。瑜思顺着成辉的视线望向她那杯完全没喝过的奶茶。瑜思愣了愣，最后坐回原位，双手捧着杯子，默默地吸了起来。微妙的沉默笼罩在两人之间。而率先打破这沉默的是成辉，他突然跟瑜思说起了，他和棉艳的一些经历，有开心的，也有悲伤的，但那一晚他一个字都没提。他们在奶茶店里呆了很长时间。之后，他们甚至一起提前吃起了晚饭。
到了晚上，成辉才与瑜思道别，回到了家。在打开房门之前，他莫名地感到紧张。他先顺了顺呼吸，旋转门把走进去。他一进门就看到棉艳，心情顿时放松了下来。但接着他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棉艳正站在房子中央，背对着他。
成辉瞬间想起了那个梦，紧张的情绪又揪住他的心。他一边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一边把门关上。门关上后，棉艳的声音马上传来，“小辉，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那是一个冷淡的声音，使得整个房间的温度降了好几度。成辉没有说话，盯着她黑色的背影。棉艳继续用那种冷淡的声音说：“是不是你忘了我了？”
成辉还是没有回答。棉艳的声音变得更加的大，“还是你心里有了别人了？”
成辉鼓起勇气往前踏出一步，向棉艳伸出手。大张的手一点一点地向她背影靠近，而当他每接近一点，呼吸就会凌乱一分。当他就要碰上时，棉艳突然一个转身抓住他的手。这让成辉吓了一跳，心脏都要跳出来。看着成辉惊慌的模样，棉艳嘴角扬起，笑着说：“你不要这么害怕嘛？我又不会吃了你的。”
成辉看着她的笑容，逐渐缓了下来。他把手摸向她的脸，如往常一样他的冰冷。
“你是怎么站起来的？”
“因为我想你呀。”
不像回答的回答，让成辉心里暖暖的。他把棉艳扶到床边，一起坐下。他开始解释为什么回来晚了，“我觉得有点累，想在外面歇一会。”
“有什么让你烦心的吗？”
成辉不自觉地望向了棉艳，哽咽起来。棉艳抱住成辉，带着歉意说道：“是不是因为我？”
成辉没说话，棉艳接着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麻烦？”
这时成辉马上反驳道：“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觉得你是麻烦。你能醒来是我平生最开心的一件事。”
成辉话一说完，棉艳就把成辉按到床上。成辉心里一惊，棉艳则顺势趴在成辉身上，贴近他的脸。她在他耳边轻声地说道：“我很开心。”
“抱歉呢。”
“这时候不应该说这话呀。”
棉艳的语调带着调皮，含情脉脉地望着成辉的双眼。两人的视线互相交融，一种甜蜜的感觉渗透进成辉的心。成辉开口说出：“我爱你。”
接着棉艳把嘴唇凑了过去，幸福的感觉在两人的嘴唇间蔓延。几秒后，棉艳把嘴唇拿开，说道：“不要让我孤独一个人。”
成辉点头说道：“我不会的。”
之后，两人又互相吻了起来。此时，成辉正处在如此甜美的时刻中，但不知为何，他的脑里突然闪现出了瑜思的笑脸。但很快，这画面就被他浓密的感情给淹没。
某一个星期六早上，他牵着他那只胖乎乎的小狗，正要去公园遛狗。碰巧这时候，棉艳也出来扔垃圾了。她一看到那只软绵绵的，黑白相间的小狗在向她摆尾。她心就软化了。她蹲下抚摸狗狗的头，笑着问道：“成辉你去哪里呀？”
“我去公园遛狗呀。”
“等下，我也去。”
说完，棉艳便跑进家里。成辉想着要等很久，但没多会儿，棉艳就出来了。看样子，她只是穿上鞋子而已。遛狗的时候，棉艳一直在挑逗狗狗，成辉只好将狗链给了棉艳，在后面跟着她。来到公园，走了一会儿后，他们感到累了，便在一个长椅上休息。但狗狗还是乐此不疲地在长椅附近一边闻嗅，一边活动短小的脚。
棉艳看着狗狗可爱的模样，脸蛋上满是笑容。成辉偷偷地朝向棉艳，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这时棉艳说道：“成辉，我怎么感觉你今天话很少呀？”
棉艳把头转了过来，成辉则连忙把脸转过去。他沉默了起来。几秒后，他才开口道：“棉艳，你进了初中后，好像很受欢迎呀。”
这时棉艳乐了起来，自豪地说道：“因为我比以前瘦了嘛。不知为什么，到了初中就不知不觉地瘦了。”
棉艳摸了摸肚子，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成辉没再说话，把脸撇了过去。棉艳一开始对成辉的反应有点茫然，但很快她就明白个中缘由。她感到既抱歉，又开心。她贴近成辉，在她耳边说道：“你是不是不想看到我和其他男生在一起呀？”
这时成辉肩膀扬了扬，使得棉艳退开一点。接着他转过身来，扭着脸态度不好地说：“你太自恋了吧。”
棉艳对此扭着嘴巴，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成辉无法理解这个表情，只好把脸别了过去。一会儿后，棉艳又贴了过来，而且更加地近。成辉心里有点发毛，想把棉艳推开。但这时棉艳贴近他的脸，突然吻了他脸蛋一下。那吻仿佛带上了电荷，成辉身体和意识都抖了一下，然后进入麻痹状态，但感觉却变得异常的灵敏。当棉艳把嘴唇移开时，成辉甚至能感到她急促的呼吸和撩人的发丝。
“那你现在开心了吧？”
细小悦耳的声音轻轻地传进他的耳朵。他赶紧转过头去，但棉艳已经牵着狗链匆匆离开了。成辉望着那背影，生平第一次有种幸福的感觉。
到了最后一节课，躁动不安的情绪在每个学生的心中翻云倒海，有的老老实实地写作业，有的已经在讨论放学后的事情，有的在谈天说地，轻松地渡过剩下的时间。无需言语的是，他们的脸上都很快活，除了成辉之外。成辉紧皱眉头，一边扶住脑袋，一边在作业本上写出生硬的文字。从上节课开始，他的头就在隐隐作痛，就像头盖骨出现了裂缝，疼痛沿着裂缝展开。多亏了头脑中的痛感，成辉内心的期待和快活都被抵消掉了。
万众期待的下课铃声响了起来，同学们松了一口气，随后便吱吱吱吱地收拾东西回家，教室里顿时变得吵吵闹闹的。成辉也开始整理书包，但头疼的干扰使他收拾的时候，变得懒懒散散的。当成辉收拾好，走出门口时，瑜思和小冬也出来了。他们不知不觉地就走在一起。这时彭小冬意识到了什么，跟瑜思说了句，“我先走了”，匆匆地离开。
瑜思在心里感到既无奈，又感激。目送好友的离去后，她对在身旁一直皱着眉头的成辉问道：“你怎么了？”
“头疼。”
“给我看看。”
瑜思一手在额头上，另一只手放在成辉的额头上，测量温度。没有感到温度铁别的高，瑜思把手收了回去。她对成辉说：“好像不是发烧呢。”
这时她发现成辉半眯着眼望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瑜思这时明白了过来，连忙把脸转向一边，腼腆地说：“不好意思呢。”
成辉没说话，瑜思则害羞地跟在他身后。不久，他们到了楼梯处。此时还有很多赶着回家的学生，吵吵闹闹地冲下楼梯。瑜思一边走下楼梯，一边反省着自己。
“我是不是太过随意了？成辉他是不是不喜欢这样呀？”
正当她独自苦恼时，一名冒失的学生从她身后出现，急冲冲地冲下楼，撞到了瑜思。瑜思的意识此时才从心里回到现实，但那一瞬间，她还没理解发生了什么，然后不受控制的身体往前倒了下去。
“砰”的一声，瑜思倒在了成辉的臂弯上，他及时侧身接住了她。而那名撞倒人的学生回头望了一下，感觉没发生什么意外，便急冲冲离开了。瑜思停顿的肺部此时才开始继续运作。还没缓过来的瑜思耳边传来了成辉的声音。
“没事吧？”
瑜思朝上望，成辉的脸就在她的眼前。那是她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看他，心中顿时产生了中奇妙的感觉。尽管知道维持这种状态不好，但她不想让这种奇妙的感觉消失。
“喂，你怎么了？”
成辉的声音再次传来。此时，她才放弃内心的奢望，离开成辉的臂弯。
“嗯，没事。”
虽然瑜思如此回应成辉，但她脚一踏地，痛感就沿着脚腕传了上来。她眉头皱紧，一副痛苦的模样。
“你脚没事吧。”
“嗯，好像扭伤了。”
瑜思蹲下身抚摸伤口，痛感更加地强烈了。成辉望了一会儿，没办法般地说道：“我扶你吧。”
“不用了。”瑜思推脱道。
她试图自己行走，但她刚迈出一步，疼痛就让她站不稳。成辉把这看在眼里，叹了一口气，抓住她的手臂，搭在肩膀上。瑜思没有抗议，直接接受他的好意。瑜思就在成辉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地走向楼梯。路过的学生把视线朝向他们，瑜思感到很难为情，脸都变得通红。相反，成辉对此毫不在意，望着地上，小心地走下楼梯。
他们来到了停车场附近，在一张长椅上坐下。瑜思拉起裤筒再次检查伤口，发现脚腕处黑了一片。
“你现在要怎么办？”
“嗯，不知道呀。”瑜思感到非常困惑。
“骑不了自行车的话，就坐公交了。”
“但是自行车会放在这里的。明天······”
“明天叫你父母载你就行了吧。”
“但······”瑜思扭捏起来。
成辉看着她犹豫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全身依靠在椅背上。一会儿后，他没办法般地说道：“我载你回去总该可以了吧。”
“可这样，你怎么办？”
“不要担心我，我等会儿坐公交回校就好了。”
“这样会麻烦到你的吧？”瑜思还在试图推脱。
成辉果断地说道：“不要这样那样了，就这么定了。”
“哦”瑜思哼了一声，答应了。
“先等一会，让老师离开了再走。”
说完，成辉就躺在椅背上，望着天空发起呆。瑜思侧身转向一边，偷偷地捂住胸口，笑了笑，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
一会儿后，学校里的人走了大半后，成辉先把瑜思搀扶到校门外的公园，再把她的自行车推了出来。接着成辉确认瑜思在车尾坐好后，便前往她的家。一段时间后，成辉便将瑜思带到一栋六层高的商品楼里。这时他已经汗流浃背，微微喘着气。他望着大楼，发起了呆。这时瑜思说道：“成辉你把我送到这里已经可以了，剩下的我自己就可以了。”
“你家在第几层？”
“四层。”
成辉犹豫了一会儿，肯定地说道：“我扶你上去吧。”
“可是······”
“不要磨磨蹭蹭的。车要停在哪里？”
成辉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瑜思虽然脸上表现出难为情，但内心却感到很暖。这栋楼理所当然地没有电梯。成辉把自行车停好后，就一个阶梯，一个阶梯地将瑜思搀扶上楼。一会儿后，成辉终于将她送到了家门前。
成辉喘了几口气后，说：“好了，我要回去了。”
成辉准备离开，但瑜思将他叫住了。
“先休息一会儿，才走嘛。”
“不用了。”
成辉已经一脚踏在下去的阶梯上，可瑜思还想挽留他。
“进来吧，成辉。你现在应该很累了吧。你又帮了我······”
成辉停下了脚步，瑜思感到有希望，继续说道：“一会就好了。”
“好吧。”
成辉总算答应，跟瑜思一起进去了。进去后，成辉将瑜思扶到客厅的红木长椅上。两人坐下后，瑜思突然就紧张起来。
“我帮你倒茶吧。”
坐下不久，她就站了起来。但她一迈出脚步，减缓下来的疼痛又袭了上来。
“不用了，你坐着就好了。”
成辉把她拉了下来。瑜思只好老老实实地呆着。两人都没说话，气氛自然而然地变得奇怪。正当瑜思寻找话题时，她发现成辉正盯着小桌上的一个相框。相框里有两个大人，另外，有两个十二岁左右的小女孩，在大人脚下开心地露出笑容。样子相当可爱。
成辉思索了一会儿后，指着里面较小的那个女孩说：“这是你来的吧？”
瑜思朝那望了望，怀念地说：“是呀，这你也认得出来。”
“感觉有点像，那么附近那个是谁呀？”
“那个是我姐姐呀。已经去逝很久了。”
突然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成辉哽咽了起来。但他还是挤出了话来。
“抱歉呢。”
瑜思坦然地说：“没关系，这已经过去很久了。就是拍了那张照片后不久，就去逝了。”
“那是怎么回事？”
“嗯······”瑜思顿了顿说：“车祸。现在肇事者还没找到？”
“真是遗憾呢。”成辉只能说出这话来。
“不是所有事都有个好结局呢。”
也许是心血来潮，瑜思放起胆子，望向成辉的眼睛说：“上次，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这么关心你吗？因为我也有相同的经历。知道我的遭遇后，朋友都很关心我呀。但是那是不够的，我要更多。心里缺了一个东西，只能找另外的东西来填满它。过了很久很久，那个洞才被填满。”
这时瑜思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她抓住成辉的手，说：“所以我也想填满你心中的洞。”
“是时候要走了。”成辉冷淡地说。
他突然站了起来，丢开瑜思的手。这让她感到很惊讶。不给她挽留的机会，成辉径直走向门口，头也不回。
“等下！”
瑜思叫了一声，但回应她的只有重重的关门声。成辉疾步走下楼梯，等他离开了那栋大楼后，才慢下来。他回想起瑜思的那番话，手抓起了自己的胸口。他抓了一会儿后，手臂才无力地下垂。他吐出一口气，拿出手机调出棉艳的照片，出神地望着。
柔和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教室，给宁静的教室笼罩上一层金黄的色彩。柳成辉和高棉艳就坐在教室中央，而周围没有其他人。这是属于他们两人的世界。成辉和棉艳肩碰肩靠在一起，看着一本发黄的古书。成辉把手放在页角上，用视线向棉艳示意。棉艳点了点头，成辉就把书翻到下一页。棉艳继续把目光放到书页上，成辉则开始凝视她的侧脸。
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就像引诱蜜蜂的花蜜。玲珑的细手放在书页上，小巧的耳朵在乌黑的发丝里若隐若现，软软的，让人想品尝一口。棉艳察觉到成辉带有热度的视线，用肩碰了碰他，腼腆地说：“不要盯着人家看，多难为情呀。”
那脸蛋泛起红晕，更让人欲罢不能。成辉咽了一口吐沫，鼓起胆子把棉艳转到面前。两人视线互相交融，一种甜美的感觉从中蔓延出来。棉艳的脸更红了，就像熟透的苹果。棉艳慢慢地闭上眼。成辉控制呼吸，把脸靠近去。湿润柔软的嘴唇重叠，成辉也闭上了眼睛，静静地感受这个幸福的时刻。
但突然，嘴唇感到冰冷，就像贴在冰块上。成辉马上挪开，同时睁开了眼睛。瞬间他的心脏似乎就要跳出胸腔。在他眼前的是一双又圆又大的，浑浊的玻璃珠子。他甚至能看到红红的眼睛里所布满的每一条血丝。成辉马上站起来往后退了数步，椅子都被他绊倒在地。他眼前不在是那个温暖诱人的棉艳，而是那具冰冷僵硬的尸体。教室瞬间就被一团阴影笼罩。
她站在成辉面前，苍白的双手自然垂落，那杂乱的黑发披在她身上。她慢慢地抬起头，成辉能清楚看到，在阴影下，那折断的脖子。覆盖着褐色血迹的断口处此时又流出了血液。浓稠的血液喷涌而出，将她整个身体都染红，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
成辉的视线完全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突然，她把脖子极限地扭向一边，脖子断口处更是喷出了血雨。她开口说：“这都是你的错！这都是你的错！”
成辉再也忍受不了了，转过身想从这残酷的画面中逃离。但他转身后，棉艳又出现在他面前。成辉剧烈地抖了一下，他想往后退，但下半身却僵住，无法动弹。她抓住成辉的肩膀，力道之大，使得手指都陷入肉里。她张开血盘大口，扑向成辉。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无尽的黑烟将自己吞噬。
······
成辉睁开了双眼，身体一抖，从床上坐直。他往四周一扫，发现这里还是自己熟悉的房间。感觉灵魂都出窍，身体脱力，成辉倒在了床上。此时他才发现自己身上满是汗水。他喘着气，往向房间角落。在那里放着一个大冰柜，棉艳的尸体就放在里面。成辉无法将视线移开，甚至不敢合眼。于是他几乎整晚都没睡。
几天后的课间时间，成辉趴在桌子上，一脸疲惫的模样。瑜思不放心地在他周围坐下，问道：“成辉，感觉你最近都不太舒服呀？”
成辉只哼了一声，以示回应。
“发生什么了？”
成辉睁大半眯着的眼睛，望着瑜思。几秒后，他坐直身子，一边搓脸，一边无精打采地说道：“最近都睡不好，整天做噩梦。”
“做噩梦？”
瑜思感到更加困惑。成辉看着瑜思，思索一会儿后，伏地身子，细声呼唤瑜思。瑜思也靠了过去。成辉侧眼望了望周围，细声地说道：“瑜思，你相信一些邪门的东西吗？”
瑜思对这个话题感到奇怪，虽然心里不相信，但还是点了点头。成辉接着把视线望向什么也没有的桌面说：“没什么，我只是·······”
“要不，我和你去庙那里求一道符吧。”
“呃？”成辉愣了愣。
瑜思一脸正经地说道：“这里附近不是有个道观吗？我们可以去看一下嘛。”
“真的吗？”成辉还是不太相信。
“真的呀。后天不是星期六吗？到时我们一起去不就好了嘛。”
成辉犹豫起来，瑜思摇了摇他的肩膀，积极地说道：“看看今晚怎么样吧，如果还是睡不好，就星期六去吧。”
瑜思擅自地决定下来，成辉此时只能勉强点头。
到了星期六，瑜思在家里准备好后，就打电话给了成辉。
“哔哔哔······喂，成辉你走了没？”
“真的要去啊？”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瑜思不满地嘟起嘴。
“你还真烦人呀。”
传来了成辉不满的声音，可瑜思还是不依不饶地说：“那快点呀，我在车站等你。”
“呃······好吧，我现在就出发。”
听到了成辉放弃般的声音，瑜思开开心心地将电话挂掉，拿起镜子再一次整理自己的模样。一会儿后，她来到了约定好的车站。成辉不久也来了，还是和上次一样，没有刻意地去打扮。他们俩坐上公交，一会儿后，在一个山脚下下车。抬头仰望，能看到一座道观隐藏在山腰的林木里，一条长长的石梯蜿蜿蜒蜒地从山脚爬到道观。
此时为上午十点，热辣的太阳顶在头上。瑜思从包包里拿出阳伞，望着看不到尽头的石梯，不禁叹了口气。他们登上石梯。成辉的速度比瑜思快，他很快就走到她前头。但他们间的距离之后再没有变化。
成辉汗流浃背，嘴里喘着粗气，终于爬到了目的地。瑜思同样也很疲惫，把伞搭在肩上，驼腰前行。瑜思拿出纸巾擦拭身上的汗，之后，她也把纸巾给了成辉。休息一会后，他们来到道观的前院。也许今天不是特别的日子，也或许是这里不太出名，只有零星几个香客在这里。
“我们先去烧香吧。”瑜思说道。
他们走进里面，烧完香之后，就走了出来。瑜思正想着要找谁来问问情况时，成辉注意到有人在看着他。那是一个穿着黑色道袍的老道士，脸上裂开般地有很多条深深的“沟壑”。他坐在一张放着很多工具的长椅后，双眼一直盯着成辉。成辉望着他时，心里也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无法说清楚。
发现成辉在发呆，瑜思问道：“成辉怎么了？”
成辉指向那位老道士，瑜思望向他，感觉那就是她要找的人，便拉着成辉走过去。桌前只有一张椅子，瑜思就坐在上面。老道士没有朝向她，反而在看着站在一旁的成辉。
“老爷爷。”
“哦。”老道士视线转回来，“有什么事吗，小姑娘？”
瑜思把成辉的事说了出来。听完她的话后，老道士跟成辉说道：“孩子，坐近点让我看看。”
瑜思自觉地让出位置。成辉坐下后，老道士就抓着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看。不久，老道士说道：“孩子，你家里的情况是不是不太好？”
成辉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老道士继续说：“你母亲是不是不在了？”
这敏感的问题吓了瑜思一跳。她望向成辉，他没有说话也没点头，似乎默认了。
“不好意思呢，孩子。”老道士轻拍了他的手，看着他的掌纹说，“你最近发生了一件很不好的事。那件事一直困扰着你，使你很痛苦。”
“那有什么解决方法吗？”瑜思焦急地问道。
“没有办法解决。”老道士直白地说道，“只是你不去面对的话，就会有很大的麻烦。”
瑜思和成辉都沉默了起来。老道士接着说：“让我赠你一句吧。不要被过去所困扰了，痛苦的东西始终都是痛苦的，要懂得去承受。”
此话刚落，成辉就站了起来，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你去哪里？”
他没回话消失在庭院的角落里。瑜思正想追他时，老道士叫住了她：“小姑娘不用太担心，让他一个人呆会吧。”
瑜思坐了回来，一脸茫然地说：“老爷爷，刚刚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呀？”
“这你亲自问他比较好。”
“这样呀。”
瑜思低落了起来，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正当她不知所措时，她看到桌上的叠起的书堆里，有一个熟悉的字眼——养尸术。
“这是？”
“哦，这只是一本记载了古人保存尸体的方法的书。姑娘你对这些感兴趣吗？”
“嗯，算是吧。我见过一本年代更加远的。”
“哦，这样呀。”老道士拿出那本书翻起来，“虽然这是一本工具书，但后面也有一些有趣的内容。”
他翻到最后面，指着页面上的一个标题，“比如这个。”
瑜思把书拿了过来，念出那个标题，“鹏游蝶梦？”
“那是一种药物，传说能将人起死回生。”
“那是真的吗？”
老道士干瘪的嘴笑了笑，眼神流露出一股怀念的气息。
“就像那本书说的。”老道士把书翻到最后，指着后面的段落，“逝去之物无法挽回，沉迷之人会被过去的亡魂纠缠，无法逃出这个诅咒，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此时，成辉在庭院无人的一角坐了下来。他拿出手机，调出棉艳的照片。照片有很多，有的甚至能追溯到初中的时候。他从最早的那张照片开始看起，一张一张的翻。每一张照片都能调起他心中的回忆，有开心的，有伤心，但不管那张都让人很怀念。逐渐的，他的手颤抖起来，眼睛湿润。翻了百多张后，他终于翻到最后一张。就在此时，眼泪已经止不住，掉了下来，落在屏幕里面的笑容上。他捂住眼睛，不让眼泪继续流。喉咙被堵住，他压迫着喉咙挤出嘶哑的声音，“要我放心，那怎么可能啊。”
一会儿后，成辉回到了瑜思那里，而她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瑜思向老道士别过后，就跟成辉一起回去了。目送着他们的背影，老道士消除起来，干涸的喉咙发出悲凉的期望，“希望你不要犯和我们一样的错误。”
晚上，成辉突然从睡梦中醒来。他不是被噩梦惊醒，他甚至没有做过梦。只是身体莫名其妙地就醒了过来，意识还很清醒。他望向灰色的天花板，吸入的空气里依然有那股难闻又刺激的味道。他望向冰柜，突然有种想见见棉艳的冲动。不知为什么，他没有马上行动，而是干望着冰柜，心里莫名地挣扎起来。
一会儿后，他终究忍受不了那毛躁的心，下了床。他打开放在房间角落的冰柜，高棉艳正安详地躺在那里。成辉呼唤他爱人的名字，对方没有反应。成辉再呼唤一遍，声音更加的大。棉艳还是没有反应。成辉急了，他喊了出来，但棉艳就像尸体该有的那样，安静地躺着。
成辉再大喊一遍，同时抓住棉艳的肩膀晃动。棉艳没有反应，而且成辉能感到她的身体，像冰块那样的冰，那样的僵硬。他几乎把整个上半身都探进冰柜里。他贴到棉艳的面前，一边晃动她的身体，一边呼喊她的名字。但棉艳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成辉感到心脏像被撕裂般的疼，四肢的血被抽走，而变得冰冷。成辉的脑袋越来越混乱，呼吸越来越急促，渐渐地他开始喘不过起来。但即使如此，他也还是伏在他的爱人身上，不断地呼唤她，不断地晃动她。渐渐的，他的声音变成啜泣，眼睛变得湿润，眼角开始泄出泪水。
突然，他的悲伤转换成愤怒。他从棉艳身上移开，双手握拳，眉毛几乎挤在一起。他压低嗓子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不应我？”
他双手捶在冰柜的门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快，回应我呀！”
他又捶了几下，呼喊起来。但渐渐的，愤怒又转换成悲伤。他趴在冰柜上，头部抵在右手臂上，左手轻捶门沿，嘴里不断地念念碎碎。突然，成辉的头慢慢地疼起来。他没有理会，但不久，疼痛就越来越剧烈。最后，那疼痛就像要使脑袋裂开，成辉不得不双手紧紧地按住头。但这丝毫无法减轻疼痛。
忍无可忍，成辉开始用头部撞击门沿。他撞了两下后，头疼没有丝毫减缓。最后，他咬紧牙往后仰，然后锤子般重重地敲了过去。伴随着重响，成辉的意识变得模糊。
“哔哔哔”的铃声刺激着耳膜，呼唤着沉睡的大脑。成辉慢慢地睁开眼睛，出现在眼前的是灰蒙蒙的天花板。成辉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身体似乎还想睡，像鱿鱼般地躺着。突然，脑袋里出现了几个画面，瞬间激起了电流在成辉全身游走。成辉全身都绷紧，心脏像是被揪住一样。他马上从床上跳起来，跑到角落打开冰柜。
“棉艳！”成辉大声呼喊。
棉艳没反应。当成辉正要喊出第二声时，冰柜里就传出了声音。
“搞什么呀，一早就这么大声。”棉艳眯起眼睛说道，同时用手擦拭眼角。
成辉再也忍耐不住，他几乎把整个身体都探进冰柜，用力吻棉艳，双手紧紧地抱住她。
“真是太好了。”
“怎么了你？”
“棉艳我不会离开你的。”
“那你就一直陪着我，不要离开吧。”棉艳也抱住他，在他耳边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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