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人说过,总有一天一切都会归为尘土,生前的一切事情都不过是云烟,想想倒是挺可悲的。
不过,更可悲的是,有的人还未真正的活过,却已经不明不白的终结了这一生。尘归尘,土归土,没有一点儿多余的意义。你看,多么悲伤啊……
【一】
二十年前,不,还没有那么久远……
一对兄弟降临在这个世界,他们是无意识地被迫地来到这苦难之地。
他们是双胞胎,有着相同的样貌,一样的年岁。几乎是同时诞生在这世上。
他们生在海边,过着渔民的生活。虽然一贫如洗,但却有着平凡人的幸福。
或许美满的东西都是微小的,隐藏在阴影背后的阳光。
略年幼的那个说,我以后一定会去洛阳,据说那里比十个渔村加起来都大,地上铺满了金子,树上挂着璀璨的白银。
哥哥说,你太夸张了,我只要留在父母身边就好。
弟弟嘲笑他的想法,两个人在渔船上厮打了起来。
若是这样过完这一生,渔村边会有两座小小的坟,墓碑上会写着他们的名字和他们所爱之人对他们的留恋。
只是,命运十分之蹊跷。不知他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总是不经意地将人往绝境推去。
父亲被送上了战场,沉没在了滔滔的江水中,再也没有归来。
母亲或许是因为懦弱,或许是因为真的爱的太深,在深夜十分悄悄消失在了江面,再也没有回来。
也许到这里,故事也仅仅是个稀松平常的悲剧吧!
明明他们真的很平凡,却被不属于他们的世界给盯上了,从此陷入了万劫不复之中。
那个看似实诚的商人问他们,愿不愿意去见识一下不一样的世界。
哥哥摇了头,弟弟点了头,可哥哥宠爱弟弟,还是随他去了。
诱饵布下了,鱼儿上钩了。
他们被卖了,按那个商人说,他们有着非常好的资质,尤其是弟弟。
从那天他们第一次听说了阴阳师这个词,商人跟他们说,阴阳师门需要有人继承他们的衣钵,可却很少有人能找到像样的弟子,他们这种灵奴贩子就是从各地搜集他们这种孩子然后出售的。
继承衣钵,听起来还不赖。
弟弟想着,只是哥哥眼中的担忧一日强过一日。
“我们会被分开,没有我你会死的。”哥哥直白地说道。
【二】
终有一日,一个衣着体面的人来了。只一眼,他就挑走了最好了。弟弟哭着喊着不愿与哥哥分开,却被灵奴贩子差点儿掰断了手指。
他是被提着带走的。
从此……哥哥再也没有了弟弟的消息。
直到有一天,一个侠客似的人偶然经过,用怜悯地目光打量了他一阵,他却以倔强的眼神回应了他,那个侠客乐得不可开交,当下解救了他。
“你愿意和我走吗?”
“只要能离开这里,去哪里都行。”
“孩子,我们要去很远的地方……”
“……我还有个弟弟,我还想再见到他……”
侠客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有缘终会重逢,听你说他是被衣着体面的阴阳师买走的,他会过的很好的。”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放心了起来。
他被赋予了新的名字,新的家庭,他是侠客的第一个弟子,侠客姓孟,他也便跟着姓了,却为他保留了他原来的名,
哥哥什么也没说,但还是接受了这一份馈赠。
他本就是个沉郁刚强的人,如今变得更加冷漠。
有时他会坐在漠北的沙丘上想念远方的弟弟,他用侠客的话安慰自己,他过的肯定比自己好。
侠客收养的孩子越来越多,他逐渐成为了他们的兄长。
每当那些孩子喊他师兄的时候,他都会想起弟弟。
侠客没有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阴阳师,只是传授了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型阴阳术。
“为何不教我更多?”
“孩子,这世间的一切都是公平的。想要更大的力量,就必须有所取舍。我把你带回来只是想要拯救你,却并不是将你变成一个工具。”他说道:“人生苦短,能够真正留在这世上的并不多……”
【三】
很多事情,绝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美好,甚至可能是甜美的陷阱。
弟弟终于见识到了他想象中的洛阳,虽不是满地黄金,但也是繁华似锦。彼时,他仍耽于幻想之中。
只是。当他走进那扇看起来有些破旧的大门时,他的命运便被敲定在此处。
他被带到了那个人的跟前,那是个中年人,满脸的威严,他看了看自己,道了声不错。
只是需要进一步改造而已。
这一句话造就了他一生的痛苦。
他被带进了那间屋子,以一种奇异诡谲的方式重塑了他的人生。
那是常人难以忍耐的痛处,如同磨掉自己的骨头,又被迫长出新的来一般折磨,他甚至觉得自己有时候会变成一具干尸,而事实上他的确如他所想,只是他并没有脱离这片炼狱,他依然活着,忍受着毒气默默替换掉他的血液,魔力化为他的筋骨,
但即便是这样,那个人还是觉得不够。
他将他的左眼珠挖了出来,换上了新的眼瞳。
人工制造的虚假力量被他的身体不断的排斥,然后……他尝试过自裁,却被救了回来,那里的人不允许自己的成果就这样被毁掉,于是便使他日夜被绝望吞噬,直至流尽最后一滴泪水。
终于有一天,他重新见到了太阳。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儿子。”
那人对他说道。
连越……
他反反复复地念着他的新名字。
却没有一点儿实感,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原来的样子。只是他突然想起了曾经的家人,那个和他分开的兄长。
他一定认不出我了……
他的身体发生了奇妙的变化,有关于人的感知,越来越少,渐渐地他看不见了,听觉也慢慢地衰弱,到最后再也没有了任何的触感,但是这世间万物却如同符号一般写入他的脑中,他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于这世间。
身边的人开始管他叫少主,但他的新家人看他的眼神却没有任何怜爱,而是一种深沉的恐惧。
“您真幸运……”
有一天那个悲悯的老管家对他说道:“至少,您是有用的,比那个可怜的孩子幸运多了。”
“那个孩子?”他问道。
老管家摇了摇头,仿若触碰了禁忌,不再与他交谈。
日子一日又一日的过去了,他仿若已经适应了这种连绵不断的排斥与疼痛。
将童年的记忆锁在了内心的最深处,他懦弱地只能靠遗忘来缓解自己失去人格的痛苦。
因为没有了人格的根基,他也没有能力去爱任何人,没有能力去恨任何人,只是一副强大的空架子,里面的骨血是腐烂的,心灵是苍白的。
他忘记了原来的名字,但连越也不是他。
归根结底,我是什么……
他陷入了日复一日的混沌之中。
【四】
老管家很清楚,自己的主人干了什么事情。
他不能说他丧尽天良,因为这是他的责任。他只有一个亲生儿子,却没有办法继承他的血液。
尽管小主人是多么的努力,品格是多么的纯良友爱,他始终是让他的父亲愁眉不展。
“为何爹爹不喜欢我?”那孩子经常哭着来询问老管家。
“孩子,那不是你的错……”他只能说道。
老管家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他的主子是个决绝又残酷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一个真正的阴阳师。
他不想舍弃自己的骨血,于是刻苦钻研试图改造他的躯体,让他能够变成真正的连家人。
但是到最后,只差最后一步,只是因为一点点儿微小的计算错误,他的改造失败了。
当老管家看到小少主的时候,他已经不成人型,整个人变得如同怪物一般。
“不能让其他人看到他……”他的主人是那么的无情,只在丝毫的犹豫后便将匕首交给了他。
“杀了他,不要让别人看到他。”
他的主人走了,没有为他的儿子流下一滴眼泪。
小少主发出了可怜的呜咽声,他没有了眼皮,只能瞪着眼睛看着他,眼神里充满着乞求。
“别……”
他断断续续地发出了嘶哑的声音,他抱住管家的腿,不住地摇着头。
老管家最终敌不过良心的折磨,没有亲自动手终结他的生命。他跟主人说他把小少主埋了。其实是把他送到了大街上,任他自生自灭。
【五】
那孩子流落到了街头,众人皆不敢看他,因为他变得实在太过丑陋,他躲在街角用人们丢弃的破麻布裹住自己腐朽的身躯。
众人都以为他是流浪汉,平日里却施舍他一些吃的,而大多数人的时间,他却是在吃泔水和老鼠为生。
那一天,他被一个熟人发现了。
他被绑回了他们家,他认得那个端坐在正位上的年轻人。在他的记忆里,那曾是他父亲忠实的伙伴。
“这不是连家主的儿子吗?怎么沦落到这般田地?”
他用嫌弃却又好奇地目光打量着自己,随后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你成了这样,莫不是被你父亲施行了什么秘术?”他说道:“早有传闻说连家主的儿子其实是个没有阴阳血统的废物,连家的世家血脉已经断绝。现在看来,是真的啊!”
他懊悔极了,怎么能让他抓到自己,以威胁自己的父亲。
因着这一份愧疚,他忍过了黄莫离的折磨。
就算他威逼利诱,他也依然没有向他屈服,透露一点儿有关连家的情报。
“连恒是个废物,没想到他的儿子还是个有骨气的。”黄莫离最终被他的坚韧所折服,放过了他,将他重新丢回那个街角。
他依然一个人孤独地坐在那里,等待着别人的施舍。他虽然倔强,却真真切切地想要活着。他不明白为何世人要这样对待自己,他不明白为何父亲要抛弃他,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却要遭受这世间最严酷的惩罚。
这究竟是为什么?他问自己,却找不到答案。
冬日到了,他已经在外流落了许久。他以为自己会死在今年,却奇迹般的度过了苦难的岁月。
“你在这里干什么?”
一日他在啃食抓住的老鼠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他抬头望去,一个白衣的少年疑惑地看着他,他的身形瘦削,容貌略显稚气,眼中却有与容貌不相称的成熟。
“我……我……”
“这里是我的地盘哦。”他蹲下身对他说道:“这么久没来看看,居然被人占了。”
少年不由分说的扯下了他的遮羞布,看到他那张可怖的脸后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少年看着他手中的老鼠,低头笑了笑道:
“那东西可不是很好吃啊……”
那一日,少年将他从集市上买的桂花糖抛给了他。
那是他许久没有尝到的甜蜜。
不知是因为甜味的刺激还是因为其他,他的眼泪滚了出来。
从那日起,少年每隔几日便会来一趟,为他带来一些像样的果腹的食物。
有一天,少年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蓄谋已久,
“你能不能换个地方住。”少年很认真地对他说道。
“嗯……啊……”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这里是我的地盘,我可不喜欢有人睡在这里。”少年笑道。
于是,他住进了有顶的房子。那是少年为他提供的,新的住处。
“你说这里?”少年摇摇头道:“这可不是我家,你只管住就是了。”
少年走之前告诉他,会有人来照顾他的。
“……那您呢?”他终于开口说出了一句完整地话。
“我?”少年指了指自己:“我可是有家室的人,才没有那个闲工夫。”
说是这样说,少年还是会隔三差五的来看看他。
“您为什么要帮我?”有一天他问道。
少年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享你的福就是了,管那么多干嘛?”
他愣了愣,没有再问下去。
“喂!”
“啊?”他抬起头。
“无论怎样,你一定要活下去!”少年突然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什么意思?”
“我可是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了,”少年惆怅地说道:“至少你还不算是完全无药可救。若是就这样死了,可就真的毫无意义了。”
他不理解少年所说的话,只觉得他那双明眸后隐藏着很深的悲哀。
“您能……帮我个忙吗?”
“嗯?”
“我想见见我的父亲……”
“不行。”
少年果断地拒绝了他,他疑惑地看着少年,少年觉得自己的反应有失妥当,想了想说道:
“你见到他后,又能怎样呢?”少年问道:“莫非你真的以为他会对你抱有悔意吗?”
“我只是想去看看他……”他可怜巴巴地说道。
少年怜悯地看了看他,叹了口气。
“可别怪我事先没有提醒你。”
少年带他偷偷地躲在了连家的墙根,只要连恒出了门,他就能看到他。
他终于,在自己的家门口看见了久违的父亲。
只是他的身边多了一个跟自己同龄的孩子,他的目光同样的死气沉沉,只是他的父亲,亲近地唤他――越儿。
他一阵眩晕,那是他的名字。
连越,连越……
他过世的母亲为他取下的名字。
如今,被他的父亲剥夺,强行安在了别人的头上。
他几乎是要扑上去质问,少年却将他拉住,他想要挣脱,却被少年死死地制住。
他疯狂地盯着那个冠上了他名姓的人,眼睛血红,嫉妒占据了他的内心,让他化为了魔鬼。
“我要杀了他!”他叫嚣道:“凭什么我要受尽这一切的折磨,被利用被抛弃,他却能够享受我的人生!”
少年冷眼看着他,他松开了他,让他狠狠地跌到了地上。
他流下了血泪,他哭着说道:“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少年似乎心软了,蹲下身来默默地对他说道:
“我们的错误,仅仅是因为我们生在这世上罢了。”
“您也和我一样吗?您也为自己的人生感到不公吗?”他抓住少年的袖口问道。
“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现在我已经不再纠结于那些事情。”
“如何能放的下!”他说道:“我才是连越,我才是父亲的孩子,我的人生被他抢走,他又是个什么东西。不杀了他,他一辈子都会是连越。而我又是什么?一个没有名字的乞丐,一个没有姓氏的怪物,一个弃儿。如果他死了,父亲总有一日会把我接回去,他会治好我,他会重新接纳我,我会回到原来的生活。”
少年听着他的幻想,没有打断他,他沉思着默默说道: “你要想清楚,他是无辜的。而杀人者要背负的是什么?”
“我……已经无牵无挂,世上无人再记得我,我被世界抛弃了。从我变成这副样子的那一天起,我已经失却了它于我的回音。你知道吗?我是个失败品,我没能变成阴阳师,却连生为人的资格也没有了。我不再受它的约束,因为我早已不再它的庇佑之内。”
少年不再说话,他低下头,突然揍了他一拳。
“我真应该让你冻死在那里!”他狠狠地骂道,叹了口气说道:“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我懒得管了。”
【六】
少年告诉他,要想杀连越得让他出了连恒的庇护才行。
于是他便听了少年的安排,在明家别庄外乖乖等候他的暗号。
事前,他偷偷地问少年,你是怎么做到光明正大地进入别庄的。
少年眨了眨眼告诉他,山人自有妙计。
直到这时,他才真正开始好奇少年的身份。
当他问出口的时候,少年不满地对他说:“你只要记着,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不由你操心。”
“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到底为何要帮我。”
少年想了想说道:“你觉得天下会有白吃的午餐吗?”
他摇了摇头。
“所以说,我帮助你当然是别有目的。”他说道:“等你活着回来了再说吧!不过事先说好,你要是被抓了,别跟别人说认识我啊!”
少年跟他说,他认得别庄里面一个傻蛋,他会忽悠他篡改斥候结界,由此制造一个空档让他偷偷进来。
计划很顺利,在少年的帮助下他成功地翻进了别庄的墙。
“剩下的事情就靠你自己解决了。记着,你要是被抓了,我是绝对不会帮你收烂摊子的。”少年严肃地对他说着。
他认为,他计划地很周密,不会有任何漏洞的。
只是他的第一次出手,便失了算。
【七】
孟子与还是见到了他的亲生弟弟。
可他已唤不出他的名字,因为他根本认不出他来。白发白肤,如同鬼怪一般的长相。
是连越呼唤的他,而仅仅只有一眼,他便认出了他的哥哥,那倔强而又桀骜的眼神,那曾与原先的自己几乎一样的长相,他仿佛照见了一面名为往事的镜子。
他鼓足了勇气,利用父亲会见琴师的时间偷偷逃离了连恒的身边,他在别庄的中心看见了他的哥哥。
可孟子与回过头来看着他,陌生的眼神刺痛了他。
“你是……”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对啊,他怎么可能认出自己,自己已经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他许久不曾有悸动的心重新有了疼痛的感觉,就连身体也渐渐复苏了起来,排异的剧痛钻入骨髓,让他重新领略了改造术为他留下的伤痛。
“哥哥……”孟子与反应了过来:“你是……!”
“对不起我认错了。”他终究是没有勇气,捂着脸落荒而逃。
孟子与却从拦住了他,他的神色激动而又疑惑,他说道:“不,你是我弟弟!只有他会用这种语气叫我,我不会错的!你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连越咬了咬嘴唇,豆大的眼泪从眼眶里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让他只觉得眼睛一阵生疼。
他从前只觉得自己不幸,却不被任何人理解。家里人也想着,你看,你一个灵奴一夜之间成为了少主,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享受这一切的是“连越”,而自己只是一个徒有虚表的傀儡罢了。
而这一刻孟子与叫住他的这一刻,他像一个流离失所的孩子一般,回了家……
他将自己这几年的遭遇告诉了孟子与。
孟子与的神色变得越来越激动:
“连家居然将禁术使用在你身上!”他说道:“现在你出来了,我想办法上报给刑司,他们一定会救你!”
连越愣了愣,他开始后悔了,自己的哥哥一向护着自己,即便是想尽一切办法也会保护自己,而自己却已经……
他决绝地笑了笑,说出了他这一生最违心的话:“可是哥哥,我喜欢当连家的少主。”
孟子与的神色一变,他咬咬牙道:“好,既然这是你抛弃自己也要追求的东西,我成全你。”
说罢便甩开他的手,往回走去。
临走前他回了回头,不屑地说道:
“从小我就知道,你会变成这种人。”
一股气堵上了连越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他顿了顿,却血液已经染上了他的面颊。
那黑色的,带着腐朽气息的血。
【八】
“失败了吗?”
“不,还没有!只是出了一点儿纰漏而已。只能回去以后再进行一次改造了。”连恒说道。
他挣扎了起来,哭着祈求连恒不要再进行下一次改造了,他真的受不了了。
连恒扇了他一巴掌,让他安静了下来。
“你不知道,那有多痛……”
“你好好休息,莫要生事。”
“你杀了我吧!”连越撕心裂肺地叫道:“我受不了了!”
连恒啪的一声,关掉了他的房门。
不过第二日,却来了意外的访客。
“哥……”
“请叫我孟子与。”他冷漠地说道。
他抿了抿嘴,怯生生地说道:“有何贵干?”
“今天是比试大会,我邀请你参加。”
“你是要和我比试吗?”连越笑道。
“既然我们都进了阴阳家,自然是以这个世界的规矩定胜负。”孟子与说道:“你若是赢了,我就承认你这个连家少主的身份,从此以后不会再管你了。你若是输了,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一定会带你出连家。”
连越傻住了,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同意了孟子与的邀请。
不过,如同暖阳照进寒冷的空屋。
连越只觉得不那么绝望了。
只是,他必须赢过他。
对不起哥哥,我不能让你和连恒做对,若是他知道你破坏他的计划,他会杀了你的!
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念想,我不能让你陷入险境。
他抱着这样的信念,将他震到了台下。
他看到孟子与的眼神,那种失望透顶的眼神,将他的心彻彻底底地杀死。
“怎么?你连承认自己赢了的勇气都没有吗?”
孟子与冷冷地抛给了他一句。是啊,他没有勇气,他总是懦弱的,既不能反抗命运,又不能掌握它,只能一日又一日的被它玩弄,被它折磨。
他抬起头,看见了他的“父亲”。
他被带了回去,好好地问了一次话。
“你若是不说,我就杀了他。”连恒说道,逼着连越说出孟子与的身份。
“他曾是我的哥哥。”他说道。
连恒考虑了一下,说道:
“我可以他对他下手,但是你必须和他说清楚了,让他死心。不然,你知道你和他会是什么下场。”
“我知道,我的命掌握在您的手中。您可以让我生不如死。”
“你知道就好。”
当晚,他私下去敲了孟子与的房门。
“你还来找我做甚?”他冷漠地问道。
“我想找你谈谈。”连越下定决心说道。
孟子与看了看周遭,说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二人走至别庄的内湖,这里寂静,悄然无声。
孟子与停了下来,说道:“你还想说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狠下心说道:“我只是来告诉你,我以后跟你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孟子与冷笑道:“不是早就是这样了吗?从我俩分开的那一日起,我们就已经不是一种人了。只是我愚蠢,还沉溺于所谓的亲情游戏中你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纠缠你了。”
连越强忍出了一个笑容,硬生生地挤出了三个字:“那就好。”
他转过头去,只觉得后颈有些瘙痒,他伸手过去,只见一只红头飞虫从他的衣领里飞出。起初他并不在意,只是当下一想,这种虫子似在哪儿见过。
他猛然想了起来,在连家的密室中,培育着这样一种虫子,以咒毒为食。
他看向孟子与,那只飞虫已经停留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哥……”
他惊恐地望着他,只觉得世界顿时失了颜色。
孟子与很快就发作了,他倒在地上四肢抽搐,面部诡异地扭曲着。
“快……走!”孟子与对他说着。
“哥哥……”
“我灵力卸出……不知道会……做出……你快滚啊!”孟子与用最后的力气拼命地喊着。
连越停止了思考,逃命似的逃出了此间。他一路飞奔回了自己的住处,捂住自己的脑袋,惨叫着。
他什么也不敢想,什么也不敢做,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他瘫倒在了地上,掉入了早已为他挖掘好的坟墓之中。
【九】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那个人没有死!
他不断反思着刚刚的漏洞,明明自己的蛊虫咬到了他,他却没有死。
小的时候,他曾学过驱使蛊虫的方法,这种东西不需要高深的阴阳术,但是却需要用致命的毒素来培养。
他被改造的时候,整个人被输入了名为魑魅蛊的毒物以适应根骨的改造,现如今他的整个血液里都是毒素,他每天以血来喂养这只虫子,终于在大选之前养成了它。
他好不容易等到连越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来,却没想到那只虫子只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并没有下口,而是转向去袭击另一个人。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现在这双手上已经染上了一个无辜之人的鲜血,愧疚和自责腐败了他的心,他颤抖着,失去理智地将尸体抛入了水中。
收手吧!仅存的一点儿理性告诉他,这样做才是正道。
但是另一个声音却告诉他,你已经无法回头了。
他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不让别人发现,他趁夜摸到了少年的房间。
少年开了门,第一句话便是。
“你居然还活着。”
“我失败了……”
“意料之中,当你告诉我你要用咒毒去杀连越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会失败的。”
“为何?为何会失败?我的技术不会有错的!”
“问题不在于你,而是他。”少年说道:“你听说过同性相斥这个吗?他和你一样,血液里都是魑魅毒。”
“……可是……”
“恢复理智吧!他和你一样,都是被改造的,你们俩一样倒霉。”少年打了个哈欠说道:“没什么事的话,你就赶紧滚出去吧!免得被人发现了。”
“我杀了人……”他颤颤巍巍地说道。
“什么?”少年一瞬惊醒,他开了开窗子,确认无人后再关上。他抓着他的衣领问道:“你杀谁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不住地摇着头说道:“蛊虫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并没有咬他,而是咬了另一个人!”
少年问道:“在场还有另一个人,你为何不等他单独一人的时候再下手。”
“他那时候注意力散乱,不会再有那么好的机会了!”他回应道。
少年气的不行,一拳又揍了上去。他摔倒在地,少年指了指他说道:“你赶紧给我滚出去。”
“不!”他也不知为何有了勇气说道:“我已经杀人了,不达目的我是不会罢休的!”
“你……”少年缓了缓,叹了口气说道:“真是孺子不可教也。”接着他又骂道:“这破烂活我不想干了,我要回家!”
“您有家人吧,若是您的家人用别人代替了您,您难道不会想杀了那个人吗?”
少年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说道:“要是她以别人来代替我的话,我……”他想了想,轻笑了一声道:“我又能怎样呢?杀戮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就算我将她捆起来占为己有,她也不会是真心想要我的。”
他看了看少年,低下头说道:“可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我的内脏已经开始腐烂了,没有多久可以活了,不如把想做的事情都做了。”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对他招了招手道:“傻蛋儿,附耳过来……”
【十】
连越懵懵懂懂地度过了一个早晨,天墟?大选?阴阳家?与他何干?
只在明楚宣布孟子与死讯的时候,他茫茫然抬起了头。
他如同浮在云端的人,忽然狠狠地坠在了地上。
我活着是为了什么?我明明近在咫尺,却救不了他,让他在自己面前那么轻易地死去了,而自己连面对他死状的勇气都没有。
接下来的事,便是顺理成章的了。
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他想起了早已逝去的父母。他失笑了,如果在地狱里面再见到他们,他们恐怕都认不出他来。
我这一生,真的是……毫无意义。
他跟随刑司而去,躲避了连恒的监视。
就连死都要费尽心机的,他简直想笑。
刑司官审问过后,他一个人待在刑司为他准备的房间里。
“您可以出来了。”连越说道:“如果您是来杀我的话,大概不用费心了。”
他拿开了少年赠予他的符咒,显露了身影。
“隐身符……真是个稀奇玩意儿。”连越苦笑着:“就是您杀了我哥哥吧!”
他点了点头。
连越走上前来,看了看他那张可怖的脸,他的脸上摆出了一副苦涩的表情:“原来,那孩子是真的存在的。”
他疑惑地歪了歪头。
连越说道:“您还记得那个老管家吗?他上个月刚过世,他临死前对我提起过您。”
他撇了撇嘴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对不起他的小少主,如果他还活着的话,请务必将这句话转达给他。”连越说道:“您希望我死对吧?”
他点了点头。
“我很快就会死的,你杀了我的哥哥,就等于毁了我在这人间最后的念想。”连越说道:“呵,我本来以为我会恨你,恨连恒。但是我很懦弱,也很无力。人们常说,地狱是可怕的,可我却觉得这人间比上地狱却可怕上千倍,或许我很早之前,就已经踏了进去……”
“我的父亲,改造了你?”他问道。
“没错,我跟你唯一的区别,只是对于父亲来说的成功或失败罢了,可事实上我们都是一样的,一样要忍受折磨,一样成了非人的怪物。死了之后,我们什么也留不下,没有人会记得我们本来的样子。”连越说道。
“不,我们不一样……”
“的确。”连越苦笑着说道:“我已经没有了活着的毅力,你的父亲还想再次改造我,我已经无力承受了。而你不同,你还有活下去的决心。”
“是我杀了你哥哥,你不想杀了我吗?”
连越笑了笑道:“我看你的样子,你也活不了多久了吧!”
“你如何知道?”
“我闻过那种腐烂的味道。”连越说道:“在你父亲的地下室里,那是失败的试验品将死之际弥留下来的味道。”
“除了我们,还有别人……”
“没错。”连越说道:“你很幸运,你的父亲放过了你,没有在失败之后做进一步解剖。他应该是想杀了你的,不过老管家救了你,让你逃出生天。”
“您能帮我个忙吗?”连越接着说道。
“请说。”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能不能杀了我。让我解脱。”连越乞求道。
“你为何不自裁?”
“我是个懦弱的人,恐怕会在关键时刻退缩吧!”连越说道:“我应该是死在你手上的。让你背负另一条人命,这也是我对你杀死我哥哥的报复。”
他顿了顿,从袖口拿出那一把精心磨砺的匕首。
“这把刀很快,不会有疼痛的。”他说道。
“谢谢。”
那把刀**了连越的心口,又抽了出来,黑色的血飙了出来,染上了他的白发。
“由此,我……终于……”
连越闭上了眼睛,带着最后的安详与解脱,离开了这个人世。
【十一】
“你还是杀了他……”少年默默说道。
“你说的没错,他和我一样,也许死亡对他来说是最好的解脱。”他说道,他看向少年的手,那里有被腐蚀的痕迹,他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少年瞪了他一眼道:“还不是为你收烂摊子,你用什么方法不好,偏偏刺他的心脏。你可知道,改造人大多数用来维持生命的毒气与魔气都是聚集在心脏这一块儿。你这一刀下去,全部都漏了出来,把他整个尸体都腐蚀掉了,毒气猝不及全解放出来,还好我够机智,带着明大少爷就往外面冲,要不然我们俩都得完蛋。”
“您为何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他突然问道:“我记得……这是禁术吧……”
少年迟疑了一会儿,挑了挑眉道:“这个……关你什么事?趁着斥候结界的漏洞还在,赶紧逃出去吧,剩下的事情我来解决。”
他点了点头,心里却下了别的决定。
紧绷的神经一旦松弛,便回不了头,他要让曾经侮辱过他的人付出代价。
就算是不成功也好,只要能让他记起他还有自己这个仇人,那便是自己赚到了。
黄莫离。
那个曾经殴打羞辱他的人,他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于是在那天晚上,他潜入了黄莫离所居住的南苑,但是他没料到少年给他的潜行符,却在那是失了效。
他被两个女孩儿发现,但他依靠他非同寻常的脚力躲过了她们的追击。
但他发现,这片树林被下了结界,绕了半天他也绕不出去。而他一时冲动,触发了陷阱,被黄家的人抓了个正着。
他再次见到了黄莫离,他却一眼认出了他。
“哦?竟然是老熟人啊!我们又见面了。”黄莫离说道:“看来你真没让我失望,居然还……”
黄莫离看了他一眼,了然地笑道:“看来这几天的事情,有个交代了。”
他颇有骨气地说道:“你杀了我吧!”
“你还是这副样子,一点儿都没有变。”黄莫离品了口茶说道:“虽然我很想知道,你这么多年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是,我更想好奇一件事情。”
他怒视着黄莫离,却挣不脱他属下人的制约。
“放开连公子!”黄莫离对下人说道。
他一愣,身边的人纷纷退到了一边儿,还给他的行动自由。
“你为何会想来杀我呢?”
“你侮辱我,折磨我,想通过我来谋害我父亲,这其中每一件都值得我杀了你。”
黄莫离笑道:“你的意思是,你变成今日这副样子,都是我所害了?”
他一时语塞,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看,你自己都说不上来了。”黄莫离走到他跟前,将他扶起:“你知道,我为何要背叛你的父亲吗?”
“因为你的野心。”
“没错。”黄莫离说道:“就是野心,这种野心,是作为人上人的必要之物。为了达到最高之位,牺牲一些东西是在所难免的。就像你的父亲,他何尝不想把我们一脚踢开,一个人独占鳌头,可惜……”黄莫离冷笑了一下,接着说道:“你知道你为何讨不了你父亲的欢喜,甚至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因为我……”
“因为你没有阴阳师的血统,天生就是个废物!”黄莫离说道:“这一点,我相信你很明白。”
他紧咬着嘴唇,却无法反驳黄莫离所说的话,只因他所说的句句都是自己早已知晓的话。
“你是不是觉得,你父亲这么做也是无可奈何,因为他是阴阳世家的人,必须得有能够继承家业的继承人,所以你无法怪罪你的父亲,却迁怒于代替你的人,所以你杀了连越。”黄莫离说道:“但是我今天要告诉你,你的父亲,并不值得被原谅。”
“你住嘴!”他想让黄莫离停止他的发言。
黄莫离说道:“曾经洛阳这片土地上还有一个阴阳世家,想必你应该听过,洛水之畔的易家。当年易家的家主只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可惜他们家的长子同你一般,天生缺乏灵感,没有阴阳术的天赋。于是他们宁愿放弃天墟的地位,也要让他们家的孩子平安成长。你看,你的父亲,他并不是别无选择啊。”
他低下头,回想着黄莫离所说的一切。一直以来,他都在心里为自己的父亲开脱。
“你欺骗自己,父亲没有别的选择,为了保护家族,为了让家族延续下去,为了连家的荣耀。可是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你的父亲所用的手段,是牺牲他人成全自己。你也好,连越也好,只是他的牺牲品。他从来没有真心对过你们,若是他真的肯为保全你花一分心思,你不会沦落大街,活的猪狗不如。如果他对连越肯付出一点儿真心,他也不会死在你的手里。”
他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我看过连越的身手,凭你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这我还是知道的。你杀的了他的唯一原因,只可能是因为,他自己都没有了生的渴望。你看,但凡跟你父亲沾边的人。都会是这个下场。”黄莫离说道:“你要想清楚,你真正的敌人是谁,是我,还是那个害你沦落至此把你当作工具的人。”黄莫离的笑容中有一种迷惑的意味,让他的内心不断动摇。
黄莫离看了看他,走进内室拿出了一个宝盒。
“如果你肯帮我的话,我可以治好你。”黄莫离开口说道。
他立马抬起头,直视着他,眼神里带着惊喜和渴望,黄莫离对他点了点头,他又将头低了下去。
“你不用害怕,很简单的。”黄莫离对他说道:“只需要你这具肉体,就可以办到。”他打开了盒子,里面有一只硕大的毒蝎,黄莫离说道:“你是连家的儿子,想必应该知道这是什么?”
“夺命蝎……”他喃喃道。
“没错,就是夺命蝎。你知道他的用法吗?”黄莫离说道。
他摇了摇头。
“你把手伸出来。”黄莫离说道。
黄莫离拉过他的手,将他的手放进盒子内,毒蝎立马咬了一口他的手掌心。
“呃……”
“蝎毒已经融入了你的身体,类似于蛊毒,若是它在明晚之前没能喝到你全部血液,就会催动体内的蛊毒,让你毒性发作而死。”黄莫离说道:“当然了,你也可以,选择另一个方法。用亲人的血,也是可以的。”
“你的意思是,明晚之前,我若想活命的话,就得让它咬死我的父亲。”他说道。
“怎样,这个交易。”黄莫离笑道:“成功的话,我就帮你帮你回到原来的样子。失败的话,你知道后果的。”
他看了看盒子里的毒蝎,又想了想刚才黄莫离所说的话。
“你真的可以治好我?”
“你的父亲一死,我一定是司首。天墟文库归我所有,治好你的法子,还难找吗?”
他想了想,下定决心似的舒了口气,抱住了那个盒子。
“既然答应了,可就不能反悔了。”黄莫离说道,突然他似注意到了什么,笑了笑道:“好了,那么,我现在要去处理你引来的小蜜蜂们了。”
【十二】
隐身符失效后,他只能蒙着脸躲在别庄的各个缝隙之间,不让人发现。
但是,他却瞒不住少年的眼睛。
只半天不到,他便把他抓了出来。
“你干了什么好事!”少年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他把他狠狠地踹了两脚,才泄下自己的愤怒:“你把那两个姑娘怎么了?”
“我……”
“你什么?你现在还学会滥杀无辜了?”少年差点儿没一掌把他杀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将昨天发生的事情讲给了少年听,少年却意外的冷静下来,他越往下讲,少年的神色就更加冷峻。
“抱歉……”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少年说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是你要往这条路上走的。但我没想到的是,你这么蠢。”少年怒了努嘴,毫不留情地指责他。
“我若是被抓了,一定不会供出你。”
“呵,那我还得谢谢你不是。”少年笑道:“你以为你成功了,黄莫离就会放过你吗?他可都算计好了,要让你们连家身败名裂。一旦你成功了,他就会带人冲进去把你抓个正着,把你交给刑司,逼你把你们连家干的龌龊事都交代干净。”
“所以说……我必死无疑吗?”他的手开始颤抖,对死亡的恐惧占据了他的全身:“我不想死……”
“这都是你自找的。下辈子投个好胎吧!”少年无情地说道。
“求求您,救救我!”他抓住少年的臂膀,不停地乞求:“只要您救了我,我下半辈子就是您的奴隶,为您当牛做马在所不惜……”
“那就免了……”少年翻了个白眼,看了看他那张扭曲不堪的脸,最终叹了口气:“你先走吧!让我想想。对了,”少年伸出手来:“把那个蝎子给我,还有你杀连越的那把刀。”
他将蝎子和刀交给了少年,想要离开。
“还有,你的隐身符是不是过期了?”
“嗯。”
少年从衣袖中又掏出了一张给他,郑重地对他说道:“这是我最后一次救你,赶紧逃。逃的越远越好,最好出了洛阳,往没有阴阳家的地方去。”
他迟疑地点了点头,将隐身符拿住,没去了身影。
【十三】
他万万没有想到,少年会代替他去自投罗网。只是,他并没有死在那个夜里,这就意味着少年已经成功了。可为什么连恒没有死?
他存着这个疑惑,依然没有离开别庄。
万一少年骗他,或者是他失败了,那该怎么办?他不敢轻举妄动,依然躲在别庄里。
然而,他却听到了少年揭发黄莫离的事情,整个别庄都在搜寻黄莫离的身影,他更加小心谨慎,死死地拽着隐身符,不让任何人发现。
但是,他的心里产生了一个恶毒的念头。一个比起杀害自己亲生父亲更加恶毒的念头。
他想了想少年的模样,那样消瘦的身子,去忍受刑司的酷刑。就算我不杀他,他也会被折磨死的……如果他没有死,还供出了我,那该怎么办!
他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失去理智,他的脑海被杀戮的念头充满,记不起其他任何事情。
“你只要记得,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就好了。”少年曾说过这句话,但他却想着,他是在利用我。他也说过了,他不是不求回报的帮我。既然是利用我,那我凭什么不能利用他。既然都杀了,不如杀到底好了。他越想越疯狂。
“反正我也变不回原来的样子了,我被上天抛弃了,那我就没有必要遵守他为我制定的规则。看啊!他根本没有给我回音,即便我再怎么呼喊,再怎么求助,他也不会来拯救我!”他狂笑着,抓起他准备的另一把匕首。
刑司的囚室外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看守,他隐着身,毫无悬念地杀死了毫无防备的守卫。
他拿了守卫的钥匙,打开了囚室的门。
他看见了满身伤痕的少年,手被拷在一起,倒在地上。
他为少年倒了一碗水,最后的一碗水。
他将刀刃狠狠地扎进少年的心脏,就跟他杀害连越时一样。只是这次,他没有看到安详的表情,只是少年一如既往的嫌弃却又温柔的眼神。
少年死了,毫无意义地被杀死了。
被他曾经一次又一次拯救过的人,狠狠地杀死了。
他逃出了那里,想要就此逃出别庄。但他却发现,少年一死,当初结界的漏洞,也消失了。
他被困在了里面。
只在第二天,他的隐身符失了效,他非常快地便被抓住了。被少年所说的那个傻蛋儿,那个长得极为秀丽的明家公子哥。
明楚抓着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毫无留情地打了他两拳,于是便提着他去见最终的审判。
“你要带我去刑司吗?”
明楚用冰冷地眼神看着他,缓缓说道:“把你交给刑司,有些事情我们就永远都无从得知了。”
他的眼神空洞,如同死了一般。可怖的脸上划过了几行迟来的泪水。
明楚推开门,里面坐着一个端丽的少女,不够美丽,却极为动人。她看到他,先是被他丑陋的面容惊住,然后迅速恢复了镇定。
“惊鸿姑娘,我把他带来了。可以开始了吧!”明楚说道。
于是,他看见了少女略带仇恨却又悲悯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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