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裹着一层雾衣,是阳光还没完全升起的象征。
“喂!该起床了……哇呜……呼呼……主人。”
房间里清明地出现了一道朦胧又悦耳的声音,以及与之对应的错愕面孔。
“您居然已经起了?”
少女同样对坐在窗边向外注视什么的动作感到奇异。
不不,应该说后者反过来的惊诧程度更大。
“你、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摆出一副就算听清了也要你再说一遍确认的姿态,欧内斯特逐字逐句地问道。
“我只是对主人您的早起感到吃惊而已。”
啊,吃惊而已。
那完完整整体验到了你出人意料顺从的我,又算什么呢?
“你不是认真的吧?”
欧内斯特觉得有必要站起来显示出说话的力度。
“没有哪个骑士对必须珍视一生的誓言不认真,对吧?”
欧尼斯特张大嘴巴却没有出声,那个嘴型像是恍然大悟的“我明白了”。随后,他一手拍在了脑门上,做出痛苦状。
(啊,还以为睡一觉就会淡忘了,没想到这两个人一前一后的……)
“……没想到啊。”
“您没想到什么?”
“……太不把现实当人看了吧。”
“您在说什么?”
“不,没什么。不过话说,你也不算是骑士吧?非要把那种随意的誓言刻入骨髓吗?”
欧内斯特仍然没有放弃初衷,试图劝说少女。
“我有比骑士更需要珍重誓言的身份和信仰呢。虽然莫尔甘达那哈家族说不定已经不存在了,可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应把骨子里的精神传承下去。”
“丧失了贵重身份的你,如何能以女人的驱壳将家族传承下去?”
“所以就让还没踏入棺材中的我,最后秉持住吧。”
维德伦蒂娜干净利落地回答道。目的也是为了使听者,承认她精心考量过的内里。
“那何不如让尚未婚配的你嫁入富贵之家,延续高贵的血脉呢?”
欧内斯特着实不想承认一厢情愿的固执己见。
两人面面相觑,自昨天入睡后来临的第一场对话,如此迅速地陷入僵局也是未能预料的情况。只不过即使少女一步不让的态度,也没改变欧内斯特全盘不接的事实。
“呵!”
欧内斯特干笑了一声。
“既然要做人奴仆,起得比主人晚也就算了。长时间坐在床上与站立着的主人说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说出这话的同时,他把目光轻易地施舍给了对方。
再观长公主——身上是松垮的睡衣,半个身子也包裹在了被子内,整个人一直处于刚从床上撑起身来的状态。并且为了认真答话也没有立刻采取更衣的行动。
除去这些不谈,本人优美的金发有些凌乱,脸上更是像抹了腮红一样红赤。
“那那那……对!对不起!”
好像经历了什么人生头等大事一样,她疯也似的穿上鞋朝门外跑去。可惜似乎忘记了什么……
——对于在外居住的旅店来说,一个满面通红的少女穿着睡衣突然冲出来到底意味着什么,那一双双好奇的目光已经解释了一切。
“哇”的一声,维德伦蒂娜转身再次冲入房间,猛力和上门。
欧内斯特尽力不做出带有嘲弄意味的举措,可有想出门解释一番,不为这事让人找上门来。
“她真的是当初那个女人吗?”
面对自己的挑逗以牙还牙地回应,在国家突逢变节的节骨眼上选择信任一个陌生的外族人,以及率领众人临危不惧地迎战。在设想中,他一念之间所拯救的,不应该是一个多少具有英雄气概的女子吗?
可眼前……
“该说是打击大到让人心甘堕落沦为奴仆吗?还是说表面上高高在上的往事所特有的潜在属性?”
稍作镇定之后,发觉并无闲人多管闲事,一男一女也就放心了。
气氛平静下来,少女多少有些沉默。不过打破沉默的第一句话,同样不是什么“主人您有什么吩咐”这样一看就具有觉悟的句子。
反而像是下人麻烦主人一样——
“对了主人,您看到诺兰姐了吗?”
“诺兰?似乎是被你昨天的话伤到所以早早地出走了吧。”
本来是打算暗中跟上诺兰,互换一下联络方式什么的。可后续被维德伦蒂娜的举措中断,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现在已经走远了吧,还是说假装失落却潜伏在侧?”
就欧内斯特和诺兰的关系来说,并不能称得上是关系匪浅。可眼睁睁看着三人队伍里少了一位美人,竟然不自觉地楚楚可怜起来。
“啊!”
房间里响起一道男人的惨叫,引得所有顾客再次瞩目。
“您这是怎么了?”
“诺兰……诺、兰、姐……”
怎么会把这种至关重要的事情忘记!
怎会把这件事忘记啊啊啊啊啊!
“财……主啊!”
心里滴血的欧内斯特已经不想再看那个叫维德伦蒂娜的少女一眼了。
……
*
洛文克王国北部 伊尔兹那领
时间:上午时分
海拔不菲的女人信步在庭院中,下属的两男两女半跪在侧,一致噤声。
害怕风寒而早早穿上绣纹袍裘的臃肿男人,此时正立于庭前,一边夸耀着帝国皇帝的雄才伟略,一边颂扬着家族之间至高无上的友谊。
“那么万分感谢您的盛情款待,莫烈斯莱丽将军阁下。”
胖男人深鞠一躬,女人还礼。
“康拉托阁下,愿你我两家永世交好。”
“犹如碧海翠珠般无暇。”
前者补充了一句。
“那么,在下就此告辞。”
“慢走。”
待到客人远去,莫烈斯莱丽才停住踱步,她靠近上座,一不注意靠坐下去。
下属四人无不观察到了这个细节,眼神交流之下,多有议论。作为伊尔兹那领的领主,莫烈斯莱丽素来是以英姿飒爽的女性大将示人,就连贴身的部下也是如此。
为首的男子道肯上前一步。
“大人,我们先告退了。”
他示意其余三人随他转身退去。
“道肯。”
女人叫住了部下。
“您有什么吩咐?”
“并不是太严重的事。”女人摆了摆手。
“只是一直在想用什么方式才好奖赏我忠心的部下。我倒不怕你笑呦,是真的真的想要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
“诚惶诚恐!”
男人一下子跪倒在地。
“能继续在您的麾下效力就是对我等最好赏赐!”
“继续……那根本就不是像样的赐予嘛。尽量说吧,哪怕现在想象也是允许的,我还是有一些宽裕的空闲。”
道肯的脸上全然是激动之色,双手也在不停地颤抖。
“这实在是……实在是……”
莫烈斯莱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样子失态可完全不像道肯,起身吧我的管家。”
“是、是!”
“那么多莉你呢,有什么想要的吗?上至爵位下至男宠无所不应呦。”
“莫烈斯莱丽大人,恕我冒昧。”
与道肯完全不同的是,拥有着清秀面庞的美人多莉,并没有被这句调笑勾起丝毫触动。她文静地起身,向上首行礼。
“将你之所需陈诉与此吧。”
多莉点了点头,有条不紊地叙述。
“我所想要的只是一个答案。”
“哦?”
表面上露出不慌不忙的奇色,实际上是真的内心震动。
“退下!”
地位更高的道肯斥责多莉。
“莫烈斯莱丽大人岂会应允你这儿戏一般的欲求!快快交代一些平铺直叙的恳求然后退下吧!”
“道肯先生又怎么知道是否儿戏呢?况且我要问的与您也有关呢。”
“有关?”
多莉做出了针锋相对的姿态,多肯也不好继续苛责。
“嗯……请继续说下去。”
得到了上方的肯定,多莉便不再犹豫。
“我想问的是……”
——“难道您不再需要我等的追随了吗?”
“嗯?!!”
不光是莫烈斯莱丽,就连其余三个部下也大为震惊。
“你在说什么胡话多莉!”
“莫烈斯莱丽大人可是我们一生所追随的大人!”
“你是要造反?”
莫烈斯莱丽出手制止,然后用异常柔和缓慢的语气询问。
“为什么这样讲呢,多莉?”
“因为您刚才回应了帝国贵族的示好,而这几天一直是如此不是吗?”
“那又……怎样呢?”
带着冰冷的反问,众人都盯住了多莉的口吻。
“现在不光是王都,就连伊尔兹那领内也能到处听到的诡异流言。说您这些年来表面上为王国尽心尽力,暗地里却与帝国关系密切……还有那些平头百姓已经在家中早早更换好帝国的旗帜。”
“什么!”
道肯也不能安稳了。
尽管是女子之身,这位高贵的领主还是肩负了抵抗王国北部和西部异族入侵之重担。而原本就是法斯蒂亚家族无奈的决定——到了这一代古老辉煌的家族竟然断绝了男嗣,这在奉行男性世袭制的洛文克王国,无疑是一种绝境。
多年以来,这座城池的主人积累功勋,以至于维持住了残弱的烛火。不仅如此,领地从上到下一片欣欣向荣,人们身上的粗布麻衣也早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细棉长衣。
能一步一步走到这里的莫烈斯莱丽大人遭受这样不明的冤屈,实在是部下无能的罪过。
“可大人刚刚还圆满完成了国王陛下的秘密任务。”
道肯大声辩解道。
“那一看就是帝王亲自下达的追杀令不是吗?只不过斯滕加尔陛下委曲求全才……”
多莉没有继续往下说。
这件事任何人稍微思考一下就可以得知——年迈的斯滕加尔国王是经历了两任帝王的存在。
而老国王向来是对现任帝王的所作所为嗤之以鼻的——甚至将其行径上升到‘窃国’的程度私下流传着。这些年来包括资助前任帝王所在的“盗贼团”还挪用了一笔自人财产,这事知晓的人并不多,不过恰巧就包括当场的诸位。
其余人也大致沉默下去,多莉于心不忍地接着说道。
“假若只是如此,也可以事后冠以‘委曲求全’的大义就此趟过,可这些天来,莫烈斯莱丽大人您……您可以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何等的变故吗?”
(你果真想到这一点了么,多莉?哈,本也不是什么太难引申的东西。)
整饬了一下心情,莫烈斯莱丽重新站了起来,开怀大笑道。
“哈哈哈,多莉啊多莉,你想得太过深奥了不是吗?现在无论从国王那里还是帝王那里,获得的不都是清一色的褒奖吗?”
不顾他人的语出惊人的发言,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能作为完整的解释。
“不过你想要了解更多的话,今晚我会屏退男仆在浴室等着你呢。哦,如果柯嘉特有相同的意愿,咱们三个女人也可以一起。”
“属下、属下不敢。”
“嗯!那今天就这样吧,我有些累了。”莫烈斯莱丽打了个哈欠,微微赔礼地笑着。“另外你们三人把愿望汇总到道肯那里,明天早上一并呈递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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