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弗莱根和那人打招呼,欧内斯特也识趣地站到一边。
借着冰凉的水温,欧内斯特全身心平静下来,他想起了那个叫做维德伦蒂娜的少女。自从诺兰走后,更应该说自维德伦蒂娜成为他的奴隶之后,他无时不刻不想把她甩开。
究其原因也没什么大不了,无非是怀有大难之后各奔东西的心态,好意规劝。可那个刻板的少女,却非要惦念着他给予的那点恩惠,死死地缠住他不放。
“会是这么简单吗?”
这样的问题欧内斯特也会扪心自问。
可跟着这么个无权无势的男人,又有什么好?这点始终想不通。
“想要让这个少女坦诚”的想法,直至适才,才在脑中愈加清晰。
雨还在下,欧内斯特的鞋子沾满了泥。回头看看这一天走过的路,说长也不长,就算现在欧内斯特自己回去,在天黑之前也能留出找到少女的余地。
只是……
莫名其妙地迟疑了一下。
“这样回去会被她暗地里嘲笑吧?”
他刚走没两步,吧嗒吧嗒的拖泥带水声让他不快。
“那么去问一下吧,假如弗莱根顺路的话……”
虽说两边都是难以启齿,不过在欧内斯特心里还是没有犹豫。他实在……不想让那家伙看不起。
不远处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引得欧内斯特侧目。
——只见刚才还满脸是笑的弗莱根一屁股坐在了泥水里。
“你疯了吗桑诺!”
弗莱根高声的质问并没有太多底气,因为脸上的恐惧出卖了他。
那个叫做“桑诺”的大汉二话不说便欺身向前,顺带着从粗壮的腰肢后面抽出一把突刺型武器。
锥形。
半锥半刺的……
短柄武器?
“糟了!”
意识到不好的欧内斯特,也顾不得泥渍溅得哪里都是,重重地在地上一踩,紧接着身体半腾空地冲了出去。
距离上来不及。
那施暴者的致命一击相当流畅。那件奇异的武器略一收缩,随即猛然刺出去,不带任何停顿。看那架势,就算被人用刀剑格挡,也只会因为兵器怪异的形状,从着力点滑向两侧,根本不能影响攻击的效果。
假若说弗莱根想要借着格挡重伤对方的手臂的话,只消稍作分析就知道并无那个必要。因为像桑诺那样的壮汉,这种皮外伤连筋骨也伤不到一丁半点,最多会把他彻底激怒罢了。
“该怎么办?”
目呲欲裂的欧内斯特,脑海中流转着可行的办法,可另一方面就算是有克敌良策,坐在地上占尽下风的弗莱根,又怎样能知晓呢?
况且自己贸然去喊他,反而会让他因为注意力被分散而遭遇不测吧?
想来想去……
欧内斯特身上唯一的一把匕首被他紧紧握在手中,而之所以没有脱手而出的缘故在于——他没有百分之百命中对方头部的把握。再者,衡量那家伙的体型之后也有不妙的感觉,因为他的盗贼生涯中也有掷中头部却没能刺透头骨的经历。
而一想到自己得意的技巧没有……
“用武之地”四个字还没有彻底出现,脑袋变灵光一现。只见奔向弗莱根的欧内斯特,在行进间灵巧地俯下身子,用手捞起一块泥巴,对着那壮汉的脸便掷了过去。
“啪”的一声。
桑诺一脸黄泥,但可惜的是他并没有停下手中的突刺,腾出手来去抹掉脸上的泥,而是不依不挠地朝弗莱根的腹部刺去。
应该说是自信到即使双眼看不见也能把人击毙的程度。
“不!”
欧内斯特几乎要看见血光四现的场面。
“弗莱根这个笨蛋!”
战斗白痴弗莱根却手忙脚乱地在怀里掏匕首!
问题是由于情报贩子随身携带的东西太多,一阵磕磕绊绊,他连这个简单的动作也没能顺利完成。
那锥刺毫不留情地刺破他漂亮的斗篷。
然后……停住。
“停停住了?”
不光是欧内斯特,就连那个大汉也为之一愣。
来不及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欧内斯特终于赶到了弗莱根身边。他压根没管弗莱根死活,反而以反手握住的匕首扎在大汉的手腕上。
想要拔出武器的大汉受此一击,便停止了用受伤的手强行拔出的打算。可见欧内斯特乍一看轻轻的一个扎刺,给大汉留下了多深的伤口。
“滚开!”
大汉的另一只手朝着欧内斯特抡了过来,后者不得不避开。
可谁想对方只是虚晃一枪,转而握住了插在弗莱根身上的兵器,用力一拽便拔了出来。
“弗莱根!”
弗莱根当然也不是傻瓜,趁着两人战斗的空当,他手一撑地慌忙起身,便迅速地抽身而退。
随大汉的拉拽,斗篷中发出了“叮铃铃”一阵清脆的响声。
——金币在空中下雨般洒落一地。
原来是斗篷内的钱袋救了弗莱根一命。
“还真是身价不菲啊,哼。”
嘟哝了一句的欧内斯特,没有犹豫,直接又挥刃刺向大汉的侧肋。可大汉桑诺没让他得逞,反而转过身来,用厚实的手臂遮挡。
“所以说这一下也无功而返吗?”
欧内斯特微不可查地轻笑。
一道血浆,顺着大汉的手臂滴淌,混入地上的水洼之中成片地染红。不过这种伤,绝没有看上去那么强力。
“再打几个回合也是这样的没错。”
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欧内斯特也跟大汉桑诺玩起了预判攻击的游戏。假装向左,实则向右;假装后退,猛然发力,再撤走;以为是突刺,实际上却是勾划。
来来往往几个回合,欧内斯特总能险而又险地避开大汉的致命一击。因而此消彼长之下,大汉发出低沉的嘶吼,而欧内斯特则毫发无伤。
除非壮汉能持有盾牌,否则迟早被各种小伤口拖垮。躲在一旁的弗莱根也看出来,是欧内斯特的优势。
但盾牌那种东西,就算是魔法也不会很容易地捏造出来。
抱着大意的想法,欧内斯特再次出手。这次是直接击向大汉的头颅——目标是最脆弱的眼眶。
“嘿嘿……”
桑诺的笑声从喉咙中翻滚上来。
两人接触的那一刻,原本逐渐迟缓的桑诺,松开了握住武器的手,并且势如猛虎地朝欧内斯特席卷而来。
下一秒,欧内斯特便感觉到一股大力把他紧紧箍在怀里,动弹不得。顺便连被夹住的右臂,由于劲道的丧失,手里的匕首也掉落在地。
“贪图小利的蠢货!”
丑陋的脸上泛着残忍的笑。
一边羞辱着落网的欧内斯特,大汉一边用受伤最多的手臂捡起地上的锥刺短剑。
“欧内斯特!”
这回轮到弗莱根的心提到嗓子眼上,可这回他清楚地知道欧内斯特身上可没藏什么金币。
“哼,这样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反而是受制于人的欧内斯特率先出口这样的发言。
——他空空如也的左手还真的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
那是根短剑般长短的树枝,除了不规则的形状以外就是黝黑的外表,让人觉得不是一般的树类。
同样是出乎意料的兵器,欧内斯特几乎是瞬间把树枝的尖端送入大汉的肩膀,致使大汉痛叫一声,却不甘心地想要两臂合抱。
于是欧内斯特也赐予了那边相同的一记。
待力道稍有松懈,欧内斯特用力一脚蹬踩在大汉的腹肌之上——当然不是为了把对方踹倒。
他的目的是借助向上的冲劲,奋力向上一跃。那比之大汉瘦小不知多少的身躯,在空中潇洒地倒转翻腾了一周,随后彻底脱离桑诺的控制范围,在三米开外落地。
“精……彩……”
桑诺给出了形似哽住的评价,硬撑了好一会儿,那双骇人的鳄鱼眼才逐渐闭上,却是永久地闭上了。而他的身体也随之后倾倒地。
这壮汉就这么死了!
只见桑诺粗壮魁梧的身躯上,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色划痕从胸口位置一直延伸到下巴颏。应该是受到着重照顾的缘故,那脖子处还翻腾着血泡。
弗莱根早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用看待怪物一样的神色看着欧内斯特。
“你那一招是早有预谋吗?”
“实话实说,弗莱根。像之前那样的消耗攻击,对我的消耗反而更大。如果不找个机会给出致命一击,最后死的肯定是我们两个。”
“怎么会……明明你毫发无伤。”
欧内斯特摇了摇头,指着弗莱根那件破损的斗篷问道。
“还有用吗?”
“啊,随意了。”
然后,欧内斯特便拖着身子也忍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弗莱根旁边,用那件漂亮斗篷垫在屁股底下,至少还能防水。
“因为体力。我顶多再发起数次攻击,而那个男人,却拥有足够再承受十次甚至数十次那样攻击的身体素质。”
欧内斯特低垂着头,双眼盯着那把奇异的锥形刺剑。
“这样一个人……他干嘛要置你于死地?”
弗莱根两手一张,显得很无辜。
——“为了钱。”
“他说他没法从那个可怕的女人那里得到报酬,就只好找我来要了。不瞒你说,我这人视财如命。”
“还是改改好。”
“也未必全是坏处。”
弗莱根从地上一枚一枚把散落的金币捡起来,又从破斗篷上撕下一块,把钱全裹了进去。
“那又是什么来头呢?”
“这就说来话长了。实际上,大概你没出生时,他就已经是个名人了。”
欧内斯特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席乌斯·冯·沙巴提·格洛克赛恩,王国的十三圣殿骑士之一。后来因为家族立场的原因,被教廷当做弃子抛弃。”
弗莱根有些残念地说道。
“随着家族没落,他本人也沦落到给‘逆神殿’卖命的地步。”
“也就是你说的法阵看守人?”
“唔连皮带肉的日日销蚀……真是诅咒的一生。”
面临这样的感叹,欧内斯特一时无言。
他无法打心底里认同,因为“诅咒的一生”,更应该是霜指身边的人才配使用的悼词。
“他最终还不是输给了你这个‘无名之辈’,哈哈也是讽刺。”
虽然是假意的玩笑,可欧内斯特倒没将弗莱根的恩将仇报当回事。他捡起那把奇异的剑,认真地用残存斗篷的布料包好,看得弗莱根哭笑不得。
“他只是输给了自己。”
使用那种背离了品德和荣誉的剑而遭受惨败,便是屈服于命运的恶果。
“那么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欧内斯特转而问道。
“本来就是为了找人才折回镇子。”弗莱根看着地上的尸体苦笑道,“他本来能拿到一半的钱。”
他略微一顿,“而现在,这笔钱却足够我去王都。”
命运无常,欧内斯特表示理解。
“那么老兄你呢?”
“我?我也是找……”
话说到一半,欧内斯特硬生生止住了句子不祥的发展。
“如果也是找人的话,这点钱就收下吧。”
说着,弗莱根从钱堆里,拨出七、八个金币,递给欧内斯特。考虑到不是什么慈悲大发,只是一点好意,所以欧内斯特也就没推却。
为了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同样是出于对那个“前圣殿骑士”的尊重,两人一同把他厚重的尸体费力地埋了。完事之后,原本想就此分别。不过弗莱根最后还是改了主意。
“我还是看看能不能等到一辆路过的马车好了。”
欧内斯特只好先行一步,可还没走两步,便听到车轮碾过泥泞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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