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华被龙套一语点破心事，心底一惊。
但她随后就稳住心态，暗道：他以前又没见过我，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肯定是在试探我。
这么想着，秦素华继续装作纯真的模样，睫毛沾着泪珠颤抖着，抽噎着说：“你在，你在说什么啊？”
龙套将脸凑到秦素华面前，鼻尖与她仅有一厘米的距离，一双黑眸中闪烁着诡异的紫芒：“不管你是当代貂蝉还是女版勾践，我的耐心有限。”
秦素华瞳孔震荡，瞪大了眼睛，她盯着龙套的瞳孔。
那双浩瀚的眼睛散发着紫芒，仿佛两颗紫色的坦桑石。
秦素华突然意识到龙套可能是魂术师，急忙将视线移开，向后退步。
她听过魂术师的强大。
在魂术师面前，普通人都是一丝不挂的，人的一切秘密和想法，魂术师一瞥之间就能尽收眼底，更厉害的魂术师一个眼神就能将普通人控制，甚至修改人的记忆和认知，把敌人变成忠实的奴仆。
这种能力，光是想想都觉得恐怖。
在魂术师面前玩心机，就跟在鲁班面前耍大斧一样。
龙套既然无缘无故地提起“貂蝉”和“勾践”，显然是读取了她的心思。
她想要离间两人的预谋，肯定也被龙套所知。
秦素华觉得自己死定了。
身为社团大佬，心脏都是黑的，怎么会放过想要整死他的人呢？
别看龙套现在说什么“说服我，我就帮你。”，其实哪怕秦素华说得天花乱坠，龙套一句“我不服”就能直接宣判她的死刑。
秦素华回忆刚刚才到现在，龙套对她的每一句言语，都好似狮子在调戏到手的猎物。
秦素华看着昂首挺胸的龙套，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身体惶恐地颤抖着，犹如小女孩看到游乐场的狸猫玩偶人拿掉头套，露出一张满是刀疤的凶残恶脸。
这个脑残儿童一样的男人，根本一直就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扮猪吃老虎地玩弄她。
他学着自己父亲的语气问自己一路走来是什么感觉，又像读经会的教父那样说着：“伤痛是上帝给你的饼和鱼。”
这些行为其实毫无目的，只是为了好玩而已。
秦素华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龙套比黑羽人天度恐怖一万倍。
黑羽人天度是唯利是图的小人，但他的行为至少仍在人类可以理解的范畴内。
而龙套，反复无常，像个小孩，却偏偏拥有未知的恐怖力量。
他是个疯子，完全凭自己的喜好做事。
他开心的时候，可以装作父亲、牧师跟你过家家。
但他不开心的时候，可以毫无理由的将你捏碎、砸烂！
就像发脾气的小孩拆毁玩具一样，除了不开心，没有任何原因。
秦素华吞了口唾沫，觉得双腿发软。
疯子，比奸恶之人更可怕。他们没有善恶观念，凭借喜好做任何事。
你很难与他们交流，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究竟下一步想做什么。他们的行为，无法预判，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
龙套伸出舌头，像个智障儿童那样怪笑着，眼中的紫光明灭不定，宛若幽鬼：“没错没错，我就是那样的疯子，但我也是个讲信用的疯子，说服我，我就帮你，说到做到。”
秦素华退到沙发边，用手扶着沙发背，以防身体倒下。
她无法判断龙套说的是真是假，但她现在除了陪这个疯子玩过家家，真的没有其他选择了。
“你要我……”秦素华正直身体，调整着呼吸，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怎么说服你？”
龙套一边逼近秦素华，一边耸了耸肩：“我不在乎。”
是的，疯子不讲逻辑，也不在乎别人跟他们讲逻辑，疯子只在乎自己的内心。
秦素华想到这点，突然看到了希望，仿佛迷失在黑暗隧道中的旅者看到了白色微光。
她觉得自己现在还有一线生机。
世间的标准虽然无法衡量疯子，但疯子有一套自己的世界观，并且他们的世界观非常脆弱易变，只要让这个疯子觉得被自己被说服了，那么哪怕她说的话再不符合逻辑，也是成功说服了龙套。
《武林外传》的吕秀才不就是靠嘴遁把姬无命给活活说死了么？
秦素华瞥了一眼被定格的黑羽人天度，双手微微颤抖，她想起自己第一次正式出庭辩护的场景，也如现在一样紧张。
那时，她的前辈白鸟任天堂告诉她：不要思考自己要得到什么，而是要思考自己要做什么，这样就不会紧张了。
秦素华握了握拳头，正视龙套，她必须先摸清龙套的思维，才能尝试说服。
就像如果你想跟鹿做朋友，首先要明白鹿的习性和肢体语言，不然它低头竖着角俯身威胁要拱死你，你还以为它在对你鞠躬。
“你觉得法律是什么？”秦素华问。
“你是律师啊，为什么问我？”龙套挑着眉毛：“难道你的律师资格证是买的？”
秦素华觉得龙套有点不好对付，完全不配合她，但她还是不愿放弃对龙套思维的摸索：“我认为法律是为了规范人类行为，避免罪恶发生，用刑罚惩戒罪人，防止罪恶二次重演而存在的，你认同吗？”
“哦，听上去有道理。”龙套连连点头。
秦素华觉得黑暗隧道中的白色微光越来越亮，那是她生还的希望。
这个疯子认同了她的看法，就等同于进入了她的框架和世界观，更容易被说服：“如果法律不能有效的惩戒罪人，反而成为财团手中的武器，变成用来压迫民众谋取私利的工具，这样是不对的，对吧？”
“对啊，本来就不对嘛。”龙套一脸赞同。
秦素华眼中的光彩越来越亮：“如果有人腐蚀了法律制度，使罪人不能得到应有的惩戒，那么罪人将蔑视法律，一而再、再而三的犯罪，整个世界将变成恶人的游乐园，对吧？”
“对啊，没错啊，反正犯了罪也不用支付多大的代价，那手痒痒了就再犯嘛。跟我买肯德基一样啊，全家桶那么便宜，嘴馋我就可以买来吃呀。”龙套说着，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扭头看着墙上的时钟：“话说，怎么还不来呢？”
秦素华觉得龙套的三观很正啊，完全就不难说服嘛：“如果世界变成恶人的乐园，好人就难以生存，不得不变成恶人苟活，人人相互祸害，很快就会战乱，到时候肯德基都没得吃了。”
“什么？！肯德基都没得吃了？”龙套一脸激动，好像有人刨了他的祖坟：“那怎么能行呢？”
秦素华觉得自己距离胜利已经越来越近了：“是啊，这一切都要怪最初腐蚀法律制度的人，你说他可不可恶？”
“可恶！”龙套愤然说，一脸谁动我肯德基我就干掉谁的模样。
秦素华一脸轻松，如蒙大赦，仿佛打赢了一场世纪官司，她觉得自己已经走出了黑暗隧道，沐浴在希望之光中。
她抬手指着黑羽人天度，对龙套说：“那个人就是腐蚀法律制度的人，你说我们应不应该让他下地狱？”
“不应该！”龙套愤然说。
秦素华点了点头：“没错，不应该……嗯？”
她猛地回过神来，周身的希望之光瞬间消失，她重新回到了黑暗的隧道中，伸手不见五指。
没想到龙套前面一直附和她，却在关键时刻说了“不应该。”。
“不应该？”秦素华有点怀疑龙套在无理取闹，就是毫无道理地不认同她。
“是啊。”龙套突然露出皎洁的笑容：“我是流浪汉，你是律师，就算他为财团开脱罪行，也轮不到我们来抓他啊，流浪汉的责任呐，就是吃喝玩乐，律师的责任呢，是帮委托人打赢官司，至于别的什么，关你屁事？该抓他的人在吃屎么？”
秦素华见龙套摆出理由，松了口气，至少龙套没有像她担心的那样不讲道理：“抓他的人跟他是一路货色，他们连同一气。那个恶魔与大阪多个检察院的高层有利益挂钩。”
“那关你屁事？你的利益因此遭受损失了吗？”龙套扣着鼻子，不耐烦地说：“你应该开心才是啊，如果天下太平，你们律师就要跟我一样上街要饭了，世道越乱，你们就该越开心才是啊。”
秦素华觉得龙套又变成了小农主义的短视者：“但民众的利益受到了损失啊，而且这样下去，日本会完蛋的，就像患了癌症的病人，如果继续让癌细胞扩散，会死掉的，你的肯德基也会随之沉入大海。”
“诶？有吗？没有吧。”龙套挠着头，一脸疑惑。
“怎么会没有呢？！比如有个大阪黑心财团的社长，拖欠社员工资，有个老社员联合同事们罢工游行，他竟然买刺客暗杀了那个老社员！”秦素华情绪有些激动，眼中有泪光闪动：“那个混蛋人渣本来就该在监狱里呆一辈子，可那个恶魔帮他洗脱的罪责，法官竟然判老社员自杀。”
“你怎么知道不是自杀的？”龙套扣出鼻屎，小拇指一弹，鼻屎划出一道弧线落到了黑羽人天度头顶。
秦素华冷笑着“呵”了一声，眼中含泪：“自杀？谁自杀的时候能在自己心脏上连开五枪？！这怎么可能是自杀？！明明是那个法官收了贿赂，良心被狗吃了！就因为他的判决，不仅罪犯逍遥法外，老社员的家属连一分钱的赔偿都没得到，他妻子后来因为兼职熬夜，在回家的路上猝死，留下一个十六岁的男孩和十岁的女孩，你让他们怎么活？！还有……”
“你听过天道酬勤吗？”
龙套说着，拍了拍秦素华的肩膀，伸手虚引黑羽人天度：“你说的那些罪人混蛋，他们都很努力的哦，比如那边摆pose的那位，他每天早上都会练习相声贯**动口舌，一边练习播音主持的气息技巧，一边对着镜子假想正反论点自己辩驳自己，如果让他演讲，他可以从早晨讲到中午不带喝一口水的。他平均一天研究诉讼案例六个小时，能把《联盟法》倒着背下来呢。你行吗？所以你官司打不过他不仅是因为他贿赂法官，主要原因是你太弱了，你明的比不过人家，暗的又不屑做，你能打得过他世界就出问题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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