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田幸太见女孩已经被水流冲出了十余米,乌黑色的头发在水流中似海藻般摆动,令人心疼。
他内心焦急,恨不得立刻扑到女孩身边把她拉上来。
神田幸太飞速抬腿迈上长桥围栏,打算翻过去跳河。
龙套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你干什么?”
神田幸太使劲甩动胳膊,试图挣脱龙套的手,同时回头冲龙套高声咆哮道:“快放开!!!没看见有人落水了吗!!?”
可龙套一脸木然,仿佛没有感情的冷酷机器人,这机器人的手若铁钳,死死钳住他的小臂,任他如何甩动都挣脱不开。
世界安静了。
水流声消失了,女孩的呼救声消失了,连倾盆大雨与地面相拥的声音也消失了。
神田幸太难以置信看着龙套,看着眼前被定格的无数雨珠……
一颗颗晶莹的水珠,被无形的力量凝固在半空,像不规则的珠帘,每颗雨珠中都倒映着这个世界。
天空中涌动的黑云定格,泼墨色的云彩犹如某位超写实大师的素描画。
湍急的河流定格,波浪的纹路细致自然,仿佛大艺术家精工细琢的冰雕。
挣扎的女孩也定格,脸上惶恐无助地表情和眼底强烈的求生欲望是那样真切,好似某个顶尖蜡像馆的镇馆之作。
整个世界宛若被暂停的全息投影,让神田幸太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龙套意味深长地看着神田幸太:“你要考虑好,从这里跳下去的瞬间,时间就会恢复流转,而你,可能会死。”
神田幸太一愣,转回头看了眼桥下的“冰雕”河流。
河流上被定格的波浪看上去汹涌异常,好似一头头冰封的剑齿虎,虽然它们此刻无法逞凶作恶,但谁都知道一旦冰雪消融,它们会有多么地凶残。
神田幸太心底后怕,他刚刚太在意落水的女孩,竟然忽略了河流的凶险。
哪怕他是游泳健将,在这样的激流中游泳也会有危险,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浪花拍进暗流中,再也回不来了。
龙套轻轻放开神田幸太,向后退了三步:“继续吗?还是放弃?你要知道,虽然你会游泳,但淹死的都是会水的。这个女孩也许遇到了非常不好的遭遇,但那些都与你无关,你没有义务救她,因为你有你的家庭。”
龙套说着,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响指。
一幕幕记忆画面,似电影走马灯般在神田幸太眼前展现。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那对农村走出来的老人,为了供儿子上学,蹬着三轮在街头卖水果。
神田幸太永远忘不了小时候他和父母在冬夜中卖水果的场景。
昏暗的路灯光下飘着大雪,父母蹲在水果摊边,一边啃着热地瓜,一边用期盼地眼神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而小神田幸太,披着军大衣在路灯下写作业,手冻得通红都快没了知觉,却依旧咬牙捏着铅笔,颤抖着在作业本上写字。
他那时就发誓要成为一个争气的男人,让父母永远都不必再受这份苦。
神田幸太缩回迈上围栏的腿。
向后退了一步。
湿润的双眼盯着冻结在河流冰雕中的蜡像女孩,抿着嘴,满是歉然。
他不能死的。
他绝对不能死的。
他如果死了,谁来照顾他的父母?
他有太多事没做呢,他还想娶妻生子,他……
神田幸太的脑海突然闪过一道闷雷,双耳齐鸣,有模糊地画面在眼前闪动。
画面中,五官精致的女孩蹲在地上,抱着满身鲜血的闺蜜哀嚎痛哭,仿佛荒野中的难民女,抱着被饿死的父亲哭泣,她哭得那么凄凉无助,似在向上天哀嚎,又似在向命运哭喊。
一只巨大的血狼,用嗜血的双眸盯着可怜的难民女,它舔着舌头,露出尖锐獠牙,从远处冲刺,化为血光扑向这个可怜的女孩。
神田幸太不记得这个精致的女孩是谁,但他知道,自己曾经喜欢这个仙女般的人儿。
他隐约记得,当时自己在场,自己当时就在这个好似被命运抛弃的可怜女孩身边!
神田幸太恐惧地瞪大了眼睛,他想起了自己脑海中曾经闪过的念头:不然随便找个理由脚底抹油算了。
“不!”神田幸太抱着脑袋,使劲摇头。
他不愿意相信自己会临阵脱逃,他不愿意相信,他不愿意……
但他了解自己。
以他猥琐求生的性格,一定会撇下这个他曾经喜欢的女孩,头也不回地逃跑。
他喜欢过的女孩多了,漂亮妹子有的是,这个被狼吞了,换个不就行了?
他神田幸太一直都是个很乐观的家伙,就算被暗恋的妹子吊起来不冷不热地涮了几年,再一脚飞踹踢到墙角,他依旧很乐观,觉得这个妹子不行,还有其他妹子,总会有瞎了眼的天鹅爱上他这只癞蛤蟆。
人只要活着,就一定有好事发生,重要的是活着,是活着!
所以神田幸太确定自己肯定逃跑了,一定逃跑了,否则他不可能还四肢健全地站在这里,站在那个能冰冻时间的恶魔面前。
巨大的悔恨,宛若深海中的巨鲸,张开深不见底的大嘴吞噬了他。
神田幸太瘫倒在地,仿佛破产的企业家那样嚎啕大哭,鼻涕和眼泪止不住的流。
龙套看着神田幸太,语气平静:“大部分人能肩负的责任是有限的,如果你选择守护那个陌生女孩,就有可能失去守护你家人的机会。如果我是你,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会死,我也不会放弃我本来的责任,冒着生命危险下去救一个跟我关系不大的人,毕竟我又不是救生员。”
神田幸太还在痛哭,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中无法自拔,仿佛没听到龙套在说什么。
龙套抬头望着天上泼墨色的乌云:“时间快要恢复流动了,你还有十秒钟时间考虑,10、9、8……”
神田幸太哽咽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垂着头走向长桥护栏边,一副失恋衰仔的模样,不像要下去救人,倒像要跳河自杀。
他刚打算抬腿翻过围栏,龙套上前抓住了他,浩瀚的黑瞳认真地盯着神田幸太:“你不怕死吗?”
神田幸太哽咽着,鼻孔冒出鼻涕泡,带着哭腔说:“我怕……”
他用手背擦了擦鼻涕,哭着说:“我怕……我怕以后每天,呜呜呜呜,以后每天我都会,呜呜,渴望能回到这个瞬间,从这儿跳下去,因为……因为……”
神田幸太全身颤抖,仿佛死囚面对刽子手的铡刀,无法逃避即将到来的死亡,只能悲戚地大哭,将心中的恐惧以大吼的形式发泄:“因为我会游泳,因为我会游泳!因为我是学校的游泳健将啊!!!”
悔恨,是可怕的东西。
就在刚刚,神田幸太想起自己曾背弃喜欢的女孩独自逃生,他突然觉得自己不配当人,恨不得让上天一道雷劈了他。
他希望回到那个荒原,冲向那头血狼,哪怕只能拖延几秒,也要全力保护自己心爱的女孩逃跑。
神田幸太觉得如果血狼吃了他,应该就不会再饥饿的猎食了,谁吃饱了饭不是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冲到街上狂奔会胃下垂的!
如果他当时这样做了,那个仙女般的女孩现在也许会在他墓碑前哭泣,为他送上百合花和果篮,说些令他感动的情话。
可他回不去了。
那个荒原,那个时间点,他再也回不去了,哪怕他有飞天遁地之能,都回不去了。
所以,神田幸太不想再让自己悔恨,哪怕死也不愿意。
龙套放开手,看着神田幸太笨拙地地翻过围栏,做了一个蹩脚的跳水预备动作,猛地扎了下去。
时间恢复了流动,风声撕碎了寂静,泼墨色的乌云滚动,定格的雨点似珠帘断落,落在水洼中溅起水花和涟漪,冰冻的波涛重新相互拍打,发出愤怒的咆哮。
但水中的9岁女孩消失了,跳下去的神田幸太也消失了。
龙套缓缓闭上眼睛,长桥、乌云、河流、雨水……它们迅速褪色,消失,似素描画被橡皮擦抹除,只留下一片虚无的空白。
龙套睁开眼睛,收回放在神田幸太眉头的食指。
昏迷中的神田幸太满脸泪痕,鼻孔流出透明的鼻涕,不停地抽噎,仿佛做了什么伤心的梦。
龙套对他露出灿烂的微笑:“你没必要为自己的懦弱后悔,因为你不曾懦弱过。”
被石化的金库拉看到神田幸太哭得这么难过,她的双眸竟然也湿润起来,水灵灵的眼睛惹人心疼。
龙套看了一眼金库拉,叹了口气。
金库拉害怕得呼吸急促,泪水盈眶,从眼角滚落。
她知道龙套已经得到了她的全部记忆,那么接下来,这位堪比神明的男人会杀了她?折磨她?还是将她带走关押起来?
龙套的身体渐渐透明,变得似灵魂体那样虚幻。
金库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难道这位脏兮兮的叔叔不是人类,而是某个强大的鬼魂?
最终,龙套在金库拉眼前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封锁金库拉的念力消失,她眨了眨眼睛,没想到龙套竟然放过了她,而且把神田幸太也留下了。
那个脏兮兮的叔叔,不是大哥哥的爸爸吗?为什么会把大哥哥留下呢?
金库拉不敢相信龙套真的就这么走了,她伸出嫩手,试探地在龙套消失的位置挥了挥,那里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
金库拉如蒙大赦,压抑许久的恐惧加上失而复得的欢喜,让金库拉“哇”地嚎啕大哭,扑到了神田幸太的身上,小脸贴着神田幸太的胸口,双手穿过他的腋下,紧紧抱着他的后背,生怕失去他。
……
机械店,后屋
金丽珠坐在双人床边,秀眉紧皱,眼睛中满是担心和自责。
如果不是她,神田幸太不会来趟这次浑水,也不会独自面对一名魔将。
金丽珠后悔了,如果早知是这样的结果,她绝不会给神田幸太打那个电话。
是她的电话,把神田幸太引向了死亡。
雪柰川坐在金丽珠身边,紧握着她的玉手,安慰说:“没事的,犬太肯定会没事的。”
其实这话,雪柰川自己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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