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在安罗脚下响起不明震动。他终于从恍惚中挣脱开来,简单扫了一眼四周,转身朝着灰塔拔腿狂奔。
一股令人恶寒的气息就在沙土下面迂回盘旋,并且越来越近,他必须赶快避开那未知的威胁。
安罗跌跌撞撞跑出沙地,登上石台,等他氧气耗尽,用手支撑墙壁站着喘口气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塔楼门口。那股气息只停留在沙地,一旦踏上石阶,它便消失了。一扇破旧的小木门就在安罗眼前,因为腐朽而呈现出紫黑色,可怜的歪斜着。
后无退路,只能前进。
“最近我和塔特别有缘?”他自语道,小心地伸手将门推开。随着响亮的吱呀声,木板斜斜地向内歪了一个角度,再也不动了。
安罗卸下背包,先把它扔进门内,自己再小心翼翼挤了进去。他可不愿意因为动作太过粗暴而让门板掉下来,虽然实际没什么用,但有物体遮掩着门口,好歹给人一些心理安慰。
进入塔内,趁着天边所剩无几的微光,他迅速看了一眼塔底情况。
这是一个圆形的小房间,头顶是石头与泥灰砌成的天花板。入口处的右边有一个废弃储存箱,高高的石壁上方,有一个观测口,月光淡淡透了进来。左边则是一截石梯,沿着圆筒状的塔墙延伸至看不见的地方。一把翻倒的木椅正对着门口。
安罗松了口气,看来自己是安全了。
但另一方面,作为休息的地点,这里却好不到哪儿去。塔内废弃已久,没有照明的设施,箱子因为锈蚀根本打不开,至于那把椅子,他本想着也许拆了可以点燃取暖,但只是稍微触碰,就落了满手潮乎乎的腐木,这样恐怕是不能用的。
叹了口气,安罗思索再三,也感觉自己只能在这儿将就一夜。至于楼梯上方的空间,纠结片刻后,他还是不想去冒这个险。
寻找一个相对背风的角落,他靠着背包坐下,将伊洛辛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用斗篷把自己裹紧后,安罗闭上了双眼。
他竟做了梦。
恍惚间安罗又回到了之前居住的小村庄,家背靠小山,后院连着一片小树林。他梦到自己还是个小孩,忽然就站在了后院里,听不到劳伦斯叔叔的声音,树林就在眼前。
安罗走了进去。
林子里很黑,比没有月亮的夜晚更加伸手不见五指。但怎么会这样呢,劳伦斯叔叔从不让他晚上出门。
扑哧扑哧,是鸟扇动翅膀的声音,还是什么更大的物体正在林中穿行?
他开始有些慌了,太晚,太黑,几乎看不见前面的路,树丛和灌木又老是绊他的脚。
他噗通地摔在冰冷石板上。周围的空气越发冰凉,风嗖嗖的刮过,带来一个细小的声音。
“嗯……是谁在这里……”
那句子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发出奇怪又有点滑稽地呼噜呼噜声。
“男孩……一个人类……怪了……”
仿佛有人在自己耳边轻言细语。
“往北……往北……伊洛辛……”
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安罗瞬间清醒。这不是做梦,是有人就在自己身边说话!
扑哧扑哧,那声音又响了起来,他没有来得及思考下意识地往声音的方向伸手一抓,竟然真的握住了什么暖烘烘的东西。
他眯着眼,在黑暗中努力查看自己抓住的生物。
月光黯淡,毫无生气地越过前门,照亮了一小块地方。
安罗不禁一惊,那是一只乌鸦,体型却是普通乌鸦的两倍,几乎有小型隼鹰那么大。安罗刚好掐住了它的脖子,现在这只大鸟使劲扑腾翅膀,还在费劲嘟囔什么。
安罗深吸一口气,这次他听清楚了。
“放手……嘎……快放手……”
就像是鸟类的咕噜咕噜声里挤出了人类腔调,听上去又奇怪又好笑。安罗手指一松,大鸟掉到了地板上。它整个羽毛都因为惊慌而竖立起来,看上去就像一个黑色的圆球,其中两颗黄色的小眼睛格外明显,它们正盯着安罗不停眨巴。
“嘎!”
大鸟忽然张嘴大喊了一声,双翼威胁般地张开,看到少年没有动作,忽然又向后跳了一下,扑棱着落到了那张旧木椅上。
安罗有些紧张地盯着它,立起身子绷紧神经。会说话的鸟,这又是遇到了什么异变?
没想到那鸟鼓了鼓喉咙,发出类似人类清嗓的声音,接着怪腔怪调地说话了。
“我劝你最好松开那柄剑,少年。”
安罗愣住片刻,他的确是悄悄握住了自己的银制短剑,那只鸟竟然注意到了!但他没有松手,才不会傻到对方说什么自己就怎么做。
“你是什么?”他问。
那鸟抖了抖身子,似乎想用庄重的姿态说话,但任凭它怎么努力,那好似从嗓子眼挤出来的尖细声音就是严肃不起来。
“我。”它在椅背上跳了一下,接着挺起了胸膛,“名叫乌特拉比什海姆,是一只朴实无害的鸟。”
“什么?”
安罗本来警戒起来的神经一下放松了。不说那发音奇怪的超长名字,它装模作样的自白就无法让人提起紧张情绪。
“乌特拉比什海姆。”
没想到那只鸟又正经地重复了一次。
“你可以叫我乌特拉。”
它那感觉似乎给了安罗极大的特权,可以省略掉自己名字的一部分。
放松之后安罗感觉自己又困又累,连声音都显得没有精神。
“但是我知道的普通的鸟,可不会说话。”
“那是因为我虽然朴实无害,但并不普通。”大鸟又挺了挺胸膛,“说起来可能会让你惊讶,毕竟你只是一个人类。我,乌特拉比什海姆,是神的使者。”
“哦。”
安罗毫不掩饰地打了一个哈欠。
但乌特拉没有察觉安罗的不耐烦,立马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它将鸟头对准了半掩着的木门,用充满怀念的语调说道:“已经很久了,没有人类接近我的塔,真的很难想象你们不寻求我的帮助会怎么样……喂,少年!”
安罗趁它自言自语,连忙调转方向,背对着它准备重新睡去,大鸟发现后生气地扑棱翅膀,仿佛被冒犯了。
“从来没有过人……”乌特拉浑身发抖,“在我说话的时候无视我!”
那大概只是因为看到一只会说话的鸟,大家都被吓住了而已。安罗想道,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因为刚刚经历过一系列奇异事件,这点事情倒吓不住他。
“可是我很困。”
安罗有点无奈。
“有人想说话的时候,你就该认真听着,这是基础礼仪!”
但你是一只鸟啊,他在内心默默吐槽。
“是神的使者!”
被对方读出内心所想,安罗忍不住皱起眉头,但看到乌特拉生气得竖起全部的羽毛,从圆球变成了掸子,又感觉这下要没完没了了。
眼见着大鸟正准备重新开始介绍自己,他只好退一步说道:“那……我给你一块面包,你能安静一点吗?”
“面包!”听到这话,大鸟又来了精神,“是的……贡品……神使当然要接受人类的贡品,满足他们的愿望。”
它在椅背上跳来跳去,看着安罗在行囊里摸索,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但拿出放食物的袋子时,安罗不小心把钱包弄倒,一枚通用银币滚到了地板上。
安罗注意到,钱币出现的瞬间,乌特拉忽然竖起了身体,黄色的小眼睛紧紧盯着硬币滚动的影子。这么说来,他想到,乌鸦确实有收集发光金属物的癖好。
安罗温吞吞地将硬币重新拾起,感觉乌特拉那紧盯不放的视线,一直跟随着自己的动作。
他有了个注意。
“乌特拉。”他先朝大鸟丢出一块面包,对方敏捷地一跃而起,落下时,已将食物牢牢压在爪下。
“好了,你可以安静地呆着那儿了。”
安罗指了指椅背,做出要睡觉的动作,余光瞥见大鸟正不安地挪动身体。他故意不将硬币收进背包,而是放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
“少年……”他听到乌特拉咕噜咕噜的轻声说道,刚想转头不去理它,忽然头顶扑棱棱一阵响,黑鸟突然飞起,俯冲而下准确叼走了银币。
接着它慌张朝着塔的二楼飞去,差点撞到凸出的石块。
“这也是……贡品!”
含糊地喊过之后,大鸟迅速离开了,仿佛害怕安罗追来要走钱币,片刻后连气息也迅速隐藏起来,灰塔内又恢复到之前的宁静。
安罗屏息凝神盯着黑暗,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笑了。
虽然是只奇怪的鸟,但本性还是乌鸦,还是一只笨乌鸦。
最后还是不知道它获得说话能力的具体原因,然而所谓神使,是它一直在塔内糊弄旅人,盗取财务的手段吧。
乌特拉比什海姆,安罗在心中默念一遍,耸了耸肩,重新裹紧斗篷,又闭上了眼睛。
第三次从梦中惊醒,真的出乎安罗意料。
他是被一阵巨响弄醒的。
似乎是什么东西炸开,震动一下子让他从地板上弹了起来。
本以为弄走乌特拉应该可以安稳地睡个好觉,睁开眼又听到熟悉的翅膀拍打声,安罗觉得就算是性格特别好的人,这下也该生气了。
“乌特拉!”他带着怒气朝黑暗中喊道,结果立马有了回应。
“不是我!这次真不是……”
大鸟还是憋着嗓子,努力在鸟语中挤出人声,但那诚惶诚恐的语调让安罗瞬间没了脾气。
“怎么回事。”他看着乌特拉收拢双翼停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似乎十分紧张。
它没有回答,而是将头调转一个方向。顺着大鸟的视线望去,安罗发现原来楼梯上有还一个随意开凿出来的小洞,因为石灰抹平且掩藏在石壁凹陷处,安罗刚刚竟然没有发现。
乌特拉飞起,落在了窗口边沿,接着歪头看了两眼安罗,似乎在示意让他跟上。
他摸了摸挂在身上的武器,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走到了窗口旁边。
从这里往下看去,刚好能一览之前沙地的全貌。安罗探出头,沙地右侧连接着一大片石滩泥地,灰塔作为两种截然不同的地形的分界线。
现在,石滩上有火光闪动,几个人影若隐若现,正快速朝灰塔方向移动。
“这是……”
大鸟低声嘀咕:“新的祭品。”
安罗一时间没有搞懂乌特拉的话,低头仔细一看,火光前方还有一个瘦小黑影,似乎举着火把的那群人正在追他。
安罗蓦然醒悟,如果逃跑的那方进入灰塔怎么办?对于乌特拉来说是可以糊弄的祭品,对自己却是新的麻烦,他可不想随便参合进其他人的纠纷。
就在这时,最前方的黑影忽然转了个大弯,避开塔楼往沙地方向跑去。
乌特拉的声音变得焦急尖锐。
“糟了,她不该往那儿去的!”
仿佛为了响应大鸟的话,地面毫无预兆,再次晃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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