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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钢羽血鸦
  • 2019-07-30 08:11:57

驻扎在高地上的猎兵们此刻全部匍匐在地面上,隐蔽在工事后,通过各种各样的光学设备观察着索玛斯帝国的动向。贝尔特朗左手端着一支老旧的铜质单筒望远镜,右手用铅笔在信纸上飞快地记录着索玛斯的兵力部署,同时绞尽脑汁地把有部分正规军秘密加入义勇军地信息加密后藏入布阵信息中。他有些庆幸自己的从商经历,常年在记账本上挥洒光阴使他的书写速度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索玛斯采用了相当常规的阵型,少量轻步兵部署在列兵线列之前,重骑兵部署在左翼,轻骑兵和剑盾兵部署在右翼,整个阵型呈V字形展开,这样的部署显然是打算先突破高地两侧的防御,再对高地展开多方向围攻。但是随着太阳的升起,对方的指挥官一定会产生不小的疑虑——高地上根本不存在敌人。

不出贝尔特朗所料,不出二十分钟,索玛斯的阵型就开始发生了些许的变化,阵型向两侧展开,部署基本不变,只是把阵型由V型变成了W型,轻步兵向中间集中,组成了阵型中间的突击部,看来地方指挥官试图快速占据高地,并由此突破后对两侧展开夹击。

但他们不会想到阿提密斯已经在此地准备多时了。

“所有人,待会优先打击敌方军官,不要打空一枪。”贝尔特朗下达了指令。优先射击军官这在军方是十分低劣无耻的手段,因此军队里都有避免射杀军官这样的不成文的规定,但是阿提密斯显然没有这方面的习惯。

贝尔特朗将索玛斯的布阵信息和给安德莉雅的密信分别写好,交给了克洛艾“这份给信号塔小组,这一份带给安德莉雅,去把马车上的马骑走吧。记住,这两封信比你的狗命重要多了。”

“我命贱,我知道。”他把信件塞到内口袋里,低姿跑下了高地。

议事大厅内,所有参会的军官都按照昨天的位置做好,民间和政界代表今天都被禁止参与了会议,这是为了保障指挥信息不被泄露而被执行的惯例。安德莉雅一到会场眼神就与奥诺雷那不带任何情感的冰冷视线对上了,。两人互相注视几秒,奥诺雷无言地做出了有请的动作,安德莉雅摘下帽子轻轻点了下头。会场中无比安静,艾尔温甚至听得到安德莉雅的袖口与讲台轻轻触碰摩擦的声音。

苇莉娅也走到了她们身旁,同样一言不发地看着沙盘,她不时突然抬头从左到右轻蔑地瞟一眼在座的军官们,每一次抬头安德莉雅都能看到奥诺雷的眉头都会明显地皱一下,而那群军官就更不用说了。

信号旗小组很快就把索玛斯的大致布阵信息传回了议事大厅中安德莉雅的手中,她现在就像一名看着水下鲨鱼正在接近自己诱饵的捕鲨者,虽然手中的鱼叉可以给予鲨鱼致命一击,但是鲨鱼同样可以轻而易举地掀翻自己所驾驶的小舟,而那绝妙的出手时机只可能存在一次。

安德莉雅必须等待那样的一个时机——索玛斯进攻高地的部队成功突进而两翼被阻滞的那一刻,南侧的防御她丝毫不予担心,在这样相对狭窄的区域里,重骑兵倘若冲锋便一定是有来无回,因此这一队重骑兵一定是用来在我方阵线出现溃退时从方便部队快速前进的南侧进行追击突破,扩大战果所使用的,北侧的轻骑兵应该会从村庄建筑群的再北侧对我方实施包抄夹击,但是在不清楚我方兵力部署的前提下没有谁敢如此冒进地选择盲目进攻。

安德莉雅掏出怀表,将其放在沙盘旁,一秒一秒地等待索玛斯的先手进攻。

这一刻终于到来了。

贝尔特朗看到一千米外的所有部队突然动了起来,军官们将指挥刀搭在在右肩上走在最前面,身后是掌旗官和军乐手,小军鼓那充满节奏的进行曲一下子充满了战场的每一处。别的不敢说,贝尔特朗第一眼就判定出这些部队一定是精锐,是饱经战火的老兵,是索玛斯长枪上最为尖锐的枪尖的一部分,无论是从望远镜中看到的无比整齐的线列还是肉眼中井然有序地阵型,都在向贝尔特朗的大脑中疯狂灌输恐惧与畏缩的信息,阿提密斯的猎兵们还能稳住阵脚,令他无比担忧的是刚刚加入的新兵们,在面对这样一台无情地战争机器时,可怕的不是部队的减员而是士气的崩溃。

贝尔特朗制定的计划是这样的,在四百到二百米的距离上,由猎兵负责使用神射手步枪进行瞄准射击,新兵们只负责装弹,而当敌军迫近到二百米以内时,所有人将换成后膛步枪进行射击,就算是一整个轻步兵团冲上来,他们也要在这四百米内丢下五百具以上的尸体,这足以击溃他们的士气,通常来讲当部队减员百分之三十的时候就可以选择撤退了,而优先攻击敌军军官可以有效降低敌军的组织度并打击士气,更不要提一个轻步兵团只有八百余人,他们的士气不可能承受得了这种规模的打击的。

“快,通知信号旗小组,他们进攻了。”

信号旗小组专用的传令兵冲入会场的那一刻,安德莉雅没等他张口就直接把指令书塞给了他。

安德莉雅部署了极少量阿提密斯猎兵担任猎骑兵的角色在北翼吸引消耗敌军的轻骑兵,然后伺机将早已部署好的炸药桶引爆,这需要与后方的诱饵炮兵部队配合好才行,但安德莉雅相信她的猎兵们能将这一系列操作完美地执行下去。

她注意到军官席上又出现了一些骚动,但是十分分散且并没有针对她的意思,因此安德莉雅果断放弃了一探究竟,她将注意力转移到这幅不断变化的沙盘上,将自己与军官席上的那群混蛋们隔离起来。

她知道,下一个关键变量就是索玛斯的随军牧师进行轰炸的位置了。

贝尔特朗将准具对准领头的身着灰色军装的索玛斯轻步兵军官,算好了提前量后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身边六十多个猎兵也执行了

同样的动作,阵地上瞬间升起一片火药爆燃时的白烟,就在这片碧绿的高地上,在这片一秒前还是一片碧绿,无比祥和,的草地上,枪声就是这样突然地出现,向着踏步前进的轻步兵军团挥洒下死亡的弹头,潜伏在这片绿茵之上的死神们挥动了镰刀,将所有领头的军官们瞬间击毙。

他们动摇了!贝尔特朗无比欣喜地从望远镜中看到他们的阵线出现了一些混乱——但只有那一瞬间,下一秒他们的线列又重新变得整齐了起来,踏过指挥官的身体,仍然以每分钟九十步的匀速丝毫不差地保持着线列向高地无比整齐地走来。

贝尔特朗一边装弹,一边瞟向身边正在装弹的新兵,有许多人已经开始双手颤抖,甚是有几个已经搞混了装填的步骤,幸好二人小组这样的小编制可以保证他们不到溃退的地步,但这样下去肯定很不妙。

他用最为标准的时间装填好了弹药,开始搜寻下一个目标——队伍中的上等兵和军乐手,他们是线列中的骨干力量,但纵使所有猎兵都毫无偏差地击中了目标,但是索玛斯的线列却时刻如最为坚不可摧的钢铁一样丝毫没有动摇,身着灰衣的士兵们还是踏着整齐地步伐,踩过队友的尸体,踩过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踏过无边无际的血河,将索玛斯帝国的边疆扩展到如今这般规模。

这群灰色的恶魔们面对阿提密斯这精确的难以置信的射击时毫无恐惧,毫无动摇,前面的人倒下了,立刻由后方的队友补充上来,一条灰色的钢铁阵线一点点地向高地逼来,不可摧毁的索玛斯军团正踏步向下一个牺牲品走来。

已经到了二百米了,在之前二百米的距离上阿提密斯已经让他们丢下了将近三百具尸体,但他们丝毫没有动摇的征兆,还是想无比冷血而残酷的的战争机器一样踏步走来,但他们的步速在加快,留给阿提密斯的优势时间不多了!

“后装步枪!”贝尔特朗一声令下,所有人都端起了放在一旁的后装步枪,立刻打出了一片弹幕,这一排枪将近放倒了一百号排成密集线列的轻步兵,但是他们还没有丝毫的混乱——踩过队友越来越厚的尸体,他们还在向上走!

这下子连贝尔特朗装弹的速度都慢了一秒,而轻步兵们的步速却越来越快——还有一百五十米!贝尔特朗又打出一枪,但他明显注意到身旁新兵的准确率明显下降了,这次齐射只打倒了不到八十人,而轻步兵们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他们速度终于加到了急速,像是一片灰色的海涛一样拍打到阿提密斯的高地上。

转瞬之间就到了八十米的距离上——这翻涌着的海浪却突然平息了下来,所有的轻步兵戛然而止,仍然是整齐地线列,尽管没有任何人指挥,尽管他们已经到了恐怖的百分之七十的减员,尽管许多人甚至连阿提密斯猎兵们究竟在哪里都没有看到,他们还是无比精确地掌握住了八十米的距离,然后举枪——

“卧倒!”

贝尔特朗早就命令好猎兵们进行工事的构筑,而此刻这些散兵坑和掩蔽墙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二百五十名轻步兵的齐射火力完全被工事吸收了,没有一发子弹打在猎兵身上。

“起立射击!”

在这个距离上索玛斯的轻步兵不可能再进行一次装填了,而阿提密斯的猎兵们还有一次机会。轻步兵们只能选择刺刀冲锋,如果这时候还进行匍匐射击的话只能成为刺刀的靶子。

事实上贝尔特朗还是低估了阿提密斯后膛步枪的实力,绝大多数阿提密斯猎兵都打出了两发,但是新兵们就不那么理想了,许多人只颤抖着打出了一发,许多人都在害怕,害怕着索玛斯帝国那无比锋利的刺刀。

贝尔特朗领教过索玛斯士兵白刃战的实力,因此他用尽了一切办法避免进入最后的白刃阶段,但是很明显他的计划完全泡汤了,这一只减员高达百分之八十五的部队仍然用剩余的步兵发起了刺刀冲锋,新兵们在溃退,而猎兵的训练项目里面白刃战已经被压缩到了极限,阿提密斯根本没有任何的白刃战经验,阵地俨然已经失守!

“刺刀冲锋!”贝尔特朗不知为何下达了这样的指令,水兵的热血在他的胸膛里燃烧——他抽出那把海军直刃,向着索玛斯的刺刀像一头恶狼一样冲了上去。部分猎兵跟上了他的步伐,展开楔形阵抽出佩刀一起冲了上去,而新兵们却早就士气低落,纷纷呆在原地,但更多的新兵却在不由自主地倒退!

“共和国万岁!”

贝尔特朗不知道为什么就喊出了这一句自从他离开海军就对此无比厌恶的口号。他第一个与敌人进行接触,十分阴险地将藏在侧后方的战刀突然上挑打偏对方的刺刀,然后直接反手割喉,同时左手抓住那人的步枪,把刺刀向着左侧的轻步兵刺去,然后立刻接上了一个低位挥斩,毫无疑问刚冲上来的那个轻步兵这辈子是走不了路了。他就像水兵一样,用无比阴险刁钻而又招招致命的刀法在人群中劈砍,但猎兵们的白刃战整体上远远落后与索玛斯的步兵,借着冲劲占下的一点点优势很快又被夺了回去。尽管没有阵亡一个人名,但是猎兵们节节后退,阿提密斯的宗旨就是优先保障自身存活,而贝尔特朗这样的刀法显然是与安德莉雅的理念格格不入的。他接连斩杀数名步兵后发现自己已经深陷困境,有三个轻步兵在三个方向向自己发动了攻击,他没想到船上的老水手们教的决胜一招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他突然侧过身去,用腰后的手枪击倒一人,然后向那一侧跳去,躲过剩下两人正面的刺刀后从侧后方发动斩击,却被新赶来的一名轻步兵刺中了左臂,这一时的迟钝又让他吃下了另一名轻步兵的一枪托,而最先发动攻击的轻步兵这时调转刺刀又向自己的胸膛刺来。他这时才注意到由于自己的冒进已经导致自己已经被孤立出了猎兵的阵型,身边不断涌来的都是索玛斯的轻步兵。

贝尔特朗明白,纵使经验丰富装备精良,在此刻猎兵们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而发出后撤命令的那一瞬间就是部队土崩瓦解地决堤的那一刻,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只能带头冲锋,冲锋,冲锋!

“猎兵们卧倒!”

一个女孩的声音突然响起,这应该是西斯塔吧,她要干什么?

突然一阵排枪向着轻步兵们射去,新兵们在克洛艾的领导下又排成了线列,端起步枪完成了这决定性的一击,然后他们端起刺刀发动了冲锋!

“拉文尼亚万岁!”

索玛斯的轻步兵后退了!这一只减员高达百分之九十的军团终于撤退了!阿提密斯最后的一轮刺刀冲锋终于击溃了索玛斯轻步兵的士气,他们终于退出了阿提密斯占据的高地!

“给我重整阵型,快,返回掩体!报告伤亡情况!”

“没有阵亡,报告,没有阵亡。”

贝尔特朗看到七十名衣冠不整,浑身是血的猎兵们又趴回了原来的阵地,开始进行临时包扎。

“负伤的人可以先撤退,快!”

但是没有人听贝尔特朗的这句话,尽管几乎所有人身上都带了些被刺刀划破的痕迹。

贝尔特朗简单用绷带缠了两圈自己的伤口,无视掉仍然在渗出的鲜血,他返回了自己的工事,从内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十分精美的木盒,从中拿出了一根卷烟,这是用大洋彼岸才有的烟叶制成的,他用滚烫的枪管点燃了这只卷烟,狠狠地吸了几口。通常只有海员或者贵族才有吸食烟叶的机会,这让安德莉雅碰见又会发生一些解释不清的事了吧。

他突然将烟头按在了地上,一口唾沫吐在了上面。这股劲比当年在民权号三桅快速巡洋舰上抽的的差远了,虽然当时抽的是海盗的烟斗,但这种强烈的反差感还是让他忍不住又加了一口唾沫,就像绝大多数海员一样用最粗鲁的咒骂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都给我准备好了,我们要迎接他们的列兵了。”

“我们这次又要打多少人?”克洛艾这时接上了话茬。

“具体我不清楚,大概四千人吧。”贝尔特朗觉得此刻自己就像船长一样,他轻描淡写地说出了敌人的数量。

“才四千人?我觉得我们能把他们的整个集团军给钉在这个山坡上。”克洛艾同样轻描淡写地配合着贝尔特朗,虽然他刚才被刺刀刺穿了肩胛骨,整个人被钉在了地上,凭着不知出于那里的力量才硬撑着站了起来,去调动的新兵们勉强答应了这一场。

“是啊,才 四千人。”贝尔特朗狠狠地强调了这个“才”字,“这一场我们就好打多了,他们来,我们走。”

在轻步兵对高地发动刺刀冲锋的同时,北侧的计划也开始了执行。猎兵们成功的做出了失败的集群炮击的假象,突如其来的爆炸也使得索玛斯在北线推进的进度缓慢,他们重整了阵线才开始向村落中进军,但这对于安德莉雅来讲并不重要,她正在等那一条决定性的消息,那个可以真正让自己的炮兵部队解脱出来的消息。

终于,有一个传令兵冲了进来。

安德莉雅觉得他跑的无比漫长,她此刻十分紧张,她想听到索玛斯的随军牧师发动轰炸的消息,又害怕索玛斯识破了她的把戏,进而导致自己的炮兵处于十分尴尬的位置。

但前来的传令兵只递给了安德莉雅一封信件,上面签着贝尔特朗的名字。

拆开信件后她立刻被这词句不通,牵强无比的用词给笑到了,她毫不费力地读出了信中隐藏的内容,要是让军官席上的这群人知道了前线发生的事情怕不是要乱成一锅粥,尤其是奥诺雷的鼻子怕不是都要被气歪。

安德莉雅只觉得精神一振,她挺直腰板,满脸微笑着继续看向沙盘,苇莉娅微微侧脸,不知在用微笑表扬着她什么。

安德莉雅此刻已经在策划反攻计划了,她此刻觉得自信与温暖充满了全身,她透过兵棋看到了并肩作战的义勇军和正规军,看到了拉文尼亚的旗帜,这就是拉文尼亚,人民的伟大共和国!

一名侦察兵冲了进来——敌人上当了,牧师们把早已撤离的阿提密斯炮兵先前所在位置进行了毁灭性打击。

“告诉炮兵部队,对高地进行集群射击后自由开火!”

安德莉雅第一次觉得胜利的天平倒向了自己这边。

“二百米!”贝尔特朗看着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的索玛斯列兵,冷静地下达着指令。事实上他们又挺过了一波列兵军团的攻击,那一只军团在丢下二百人后就立刻撤退了。经过了第一波作战后的新兵们表现好了很多,他们有多阻滞了半个小时的时间,直到这一次贝尔特朗下达了撤退的命令。猎兵们十分迅速地提起各种作战装备拔腿就跑,他们心里直到这是留给索玛斯的列兵集群的一份大礼。

几个列兵军团还是花了许多时间才占据了高地,主要是为了将阿提密斯构筑的各式工事摧毁消耗了不少时间,索玛斯步兵现在一定对这种散兵坑与战壕相互协同的工事感到无比痛恨。

现在他们终于列好了整齐的队伍站在了高地上,军旗终于出现在了这个高地上方。霎时间犹如阵阵天雷撕裂了地平线,在高地西侧的森林中突然间发出令万物都为之畏惧的巨响。拉文尼亚的两个炮兵团对这个高地进行了全力的集群炮火打击,无数的开花弹和实心弹飞向高地上,将索玛引以为豪的钢铁线列炸的粉碎,炸的残缺不堪!甚至不需要后续的冲锋他们的线列就开始了动摇,没有人能够在这样密集的炮火中站稳脚跟!阿提密斯猎兵们把重型武器放到马车上,经过短暂的休整后又加入了战斗,他们正重新向着高地走去,他们知道这就是转折点,就是天平的逆转,猎兵重新占据高地的那一刻,就是索玛斯进攻被正式遏制的时刻。

索玛斯的列兵十分努力地试图在高地上重新构筑线列阵,但每一次重组都会被拉文尼亚的炮兵炸的粉碎,这些令拉文尼亚工程师引以为豪的钢铁巨兽不停地喷吐着火舌,榴弹炮不停地将开花弹抛掷到索玛斯步兵最为密集的地方,每一次轰击都会有无数的步兵被这四散的花火收割生命,他们害怕了,索玛斯的列兵们第一次尝到了恐惧的滋味!他们的阵线不再同钢铁一般坚韧,不少地方都出现了致命的漏洞。

突然间,炮火戛然而止,如果不是漫天的硝烟和被弹坑打的面目全非的高地,在上一个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战场上陷入了死寂,但这不会持续太久,拉文尼亚的义勇军和猎兵一起,炮声一停就对高地发动了冲锋,在一百五十米距离上的第一排枪就打退了索玛斯的阵列,义勇军成功地把拉文尼亚的旗帜插在了高地上,炮兵也开始了火炮的拆解工作,不出多久他们就会带着这些致命的火炮出现在高地上,对南北两侧的索玛斯军队展开毁灭性的炮击。

传令兵不停地通过信号旗小组把战场信息尽可能实时地传递到议事大厅的沙盘上,安德莉雅看着宛如按照自己计划好的剧本演出一样的战局,她现在等的就是一个全线反击的机会,而那个理想中的时机就是炮兵抵达高地的那一刻,那个宣告索玛斯进攻计划被粉碎的时刻。

一名传令兵突然没有任何征兆地跑了进来。安德莉雅不知为何感到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报告,前线信号旗小组被随军牧师摧毁。”

这不可能!安德莉雅瞬间僵在了原地,按照自己掌握的情报,随军牧师团每天施展一次这样大规模的魔法就已经是极限,不可能会有第二次轰击的,除非……

安德莉雅发现自己已经咬破了下嘴唇,一股血腥味在嘴里扩散开来。

除非随军牧师的性命根本不值一提。

在这个假设情况下,自己的布阵完全就是个天大的错误——集群的炮兵,与大规模步兵协同作战的猎兵,依靠多重密集阵线进行防守的集团,无论是哪一个点遭受轰炸都是对拉文尼亚阵线的巨大打击,更何况还不清楚他们倒地可以轰炸几次。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种法术的释放距离不会太远,应该也就略远于己方野战炮的射程,但是现在前线信号旗小组被毁,安德莉雅的指令没有办法及时传递到前方,她现在俨然成了瞎子,只能通过最为原始的方法去了解前线情况了。

“传令兵!”她大喊道。

但是进入议事大厅的传令兵数量只有昨天的一半都不到。

她面色铁青地盯向不动声色的奥诺雷中将,“现在给我耍这种花招!中将!”

“这是战事需要,我们也需要调动军队,我命令你继续指挥作战。”

安德莉雅愤怒地一拳砸到了桌面上,强压着怒火开始给每一个传令兵分配任务,但是人数远远不够,尽管对每一个传令兵的路线都进行了最大优化,但是她仍然无法联系上最为重要的一环——占据高地的义勇军和猎兵部队。

“我去吧。”

艾尔温毫无表情却有无比坚定地说道。

“不,不行,艾尔温,肯定还有其他办法的,肯定还有……”

“我也是一名士兵,安德莉雅,我也可以成为你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不行不行,让我再想想……”

“任务是什么?安德莉雅,别犹豫。”

她看向艾尔温的眼睛,那无比清澈的淡蓝色双眸,她知道艾尔温之前的样子,她知道艾尔温也曾经被制造成一台冷血无情的杀人机器,但是她不清楚现在的艾尔温是否还能够承受前线的那种氛围,那种血肉横飞的搏杀,她不清楚重返战争的艾尔温能否还能像之前一样陪在自己身边,而最坏的情况则是……

“相信我,安德莉雅,快,任务是什么。”

安德莉雅又看了一眼艾尔温,她最终决定还是把艾尔温派出去,或许,刚才的哪一个眼神就足以打消自己的疑虑了吧。

“前往高地,收集足够的信息给我,如果可以的话命令快速机动部队对敌阵线后方展开突击,用以威慑随军牧师。四十分钟之内回来,四十分钟后你必须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在一张便笺上签了自己的全名,递给了艾尔温。

“去我们住的旅店找老板科萨茨基,他应该可以带你去前线。”

“明白了,指挥官。”艾尔温将便笺仔细地对折后发放进了上衣口袋里,快速向门口走去。

“一定注意,艾尔温,把保障自身安全放在第一位。”

艾尔温转身向着安德莉雅敬了个军礼,继续向着门外走去。

“艾尔温……”

贝尔特朗还是被那一下强烈的震动与爆炸惊到了,一开始他认为这可能是拉文尼亚的弹药补给车发生了殉爆,后来才明白原来是随军牧师展开了一次攻击,正如对艾诺尔要塞发起的那种轰击一样,正如刚才对安德莉雅精心谋划的诱饵发动的轰击一样,这一发就爆炸在自己身后不足两公里的地方,这与安德莉雅给出的计划截然不同,而索玛斯摧毁的正是整个作战系统的中枢——信号旗小组,这一下前线的部队一下子都失去了他们无比依赖的与战区参谋部的联络,他们只能重新组成通讯连向着友方阵地进行联络从而摸清情况或进行协同。

贝尔特朗现在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把信息传到安德莉雅手里,索玛斯在东方的林地中隐藏了一队重骑兵,此刻他们正在向着高地前进。重点在于这一支部队盾牌上特有的金色狮鹫盾纹与相较于其他骑兵而言华丽的多的板甲,和枪尖上飘扬的各色旗帜,毫无疑问这是一支索玛斯贵族骑士团,索玛斯最为精锐的骑兵部队之一,有着最为高昂的士气和最为精湛的格斗技巧。这一支重骑兵的出现很可能使得北线的防线直接被突破,用于战术欺骗的部队当面对这种规模的骑兵冲锋时将毫无抵抗力可言,更何况是疏于训练的义勇军部队。

敌人的列兵又重组了阵线,开始重新向着高地进军。这个重组速度也是远远快于安德莉雅计划中预测的速度的,己方的炮兵现在才刚刚走出林地,而敌人就已经开始了反攻。在没有重型火力的条件下,等待贝尔特朗的又是一场艰苦异常的战斗,更不要提北线的风险了。

贝尔特朗大脑飞快地运转着,他正在犹豫是否将高地上的义勇军派遣到北线的阵地中去,他清楚只要有一线崩溃就意味着防守的失败,但是如果将这几百号义勇军派走的话,他不清楚凭借自己手下这几十名几乎弹尽粮绝且疲惫不堪的猎兵能否再次打退索玛斯列兵的进攻,更不清楚即使守住了这片高地,重型火力是否能够在预计时间内抵达并发挥作用。。

出主意很简单,但是从许多主意中选择一个并给予执行却无比的困难。

艾尔温走出议事大厅的正门,刺眼的阳光正无情地剥夺着她的视野。

“枪。”她斩钉截铁地对着站岗的守卫说道。

又一名卫兵把她带到了一侧的一间房子里,这里面存着所有参会人员的随身武器。艾尔温将手枪插回枪套,军刺插入刀鞘,步枪重新背到背上,飞快地向着旅馆跑去。大街上还是有不少人,唯一与往常不同的就是他们口中的闲聊大多变成了对这次战争的评论。艾尔温没有时间听那些,她只是飞快地跑,不停地跑,向着旅馆一直跑过去。

她气喘吁吁地推开旅店的正门,体态微胖的科萨茨基听到门铃就条件反射般地念出了他每天都说无数次的话——“客人!为了支援前线作战,第一杯啤酒统统打七五折,每天的前一百位顾客还会有……”

“不,老板,我不需要酒,我需要你的帮助。”

“不要酒?啊,没事,小姑娘,我这里也有新鲜的点心和蛋糕,如果你需要的话……”

“不,科萨茨基老板,义勇军需要你的帮助。”

“义勇军?”他的脸一下子扭曲了,科萨茨基仿佛遭受了电击一样跳了起来,“义勇军?别开玩笑了姑娘!义勇军早就没了!”

艾尔温从口袋中把有着安德莉雅签名的便笺重重地拍在了吧台的桌子上。

“安德莉雅小姐?阿提密斯?”他健壮的身躯突然晃了一下,年近六十的他一拳砸在了桌面上,一下子就把旁边的酒杯震得七零八落。

“你的意思是,阿提密斯需要我?义勇军真的还会需要我?”科萨茨基踮起脚尖,整个身子向前倾,乱糟糟的胡子几乎都要扎到艾尔温的脸上。

“没错,义勇军的作战需要您的援助。”

“请你等一下,稍微一会就好!”他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一下子拉开身后的房门又重重地关上,没过五分钟,他就穿着旧式拉文尼亚骑兵制服,带着布满武器划痕的胸甲出现在了艾尔温面前。

“前拉文尼亚骑兵上校科萨茨基,听候安德莉亚指挥官调遣!”

他拔出伤痕累累的军刀竖在胸口,行了一个旧式军礼。

“为了拉文尼亚!”

“为了人民!”艾尔温学着安德莉雅那样,对他表示自己的尊敬。

科萨茨基的骑术绝对算得上超一流,他骑着披着轻型马甲的草原马从瓦兰诺斯的商业区一路飞奔向城外,期间完美地闪避过了沿街的所有商贩和行人,跳过了好几道齐胸高的栅栏与矮墙,甚至他还在飞奔的马上伸手接住了一位女士被风吹走的帽子并扣回了她头上。他们像一道闪电一样穿过瓦兰诺斯,出现在了城外的原野上,青色的小麦才刚刚长成,两侧的麦田流转成了一幅由各式绿色凝成的油画。但是这个画家不堪寂寞,非要在这一片安静祥和的翠绿间平添一道白色的闪电,一匹白色的骏马正飞速地前行着。

“对了,现在奥诺雷那家伙还是东线的战区指挥官吗?”科萨茨基突然问向自己身后的艾尔温。

“是的,现在是中将。”

“哈哈,这个老混蛋,官当的不小啊!”

“你与他有过节?”

“你都看到我这身衣服了,还不明白吗?我在共和国初期,曾经是最年轻有为的上校,就在成为将官的前一刻,我碰上了拉文尼亚内战,很不幸,年轻的我站错了队,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只能去当个旅店老板。”他迎着疾风,仿佛在回忆自己当年的时光。

“当时奥诺雷曾经是我的战友,但是我们支持了不同的人,于是就这样阴差阳错地走上了不同的路,他成了将军,我一下子什么都不是。所有国家机关都把我拒之门外,所有战功章的荣光都一下子褪尽了色彩。我作为一个索拉尼亚人就这样无依无靠地被遗忘在了拉文尼亚,我可是当时人们公认的作战英雄!”科萨茨基指向自己身上挂着的一排军功章,浓密的胡须下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虽然这样,但是我一直在想,什么时候能够再一次为共和国效力,什么时候才能证明它们真正的价值,如果没有这次机会,它们可能真的就会锈在我的棺材里了吧!”他豪爽地迎风一阵大笑,“我当年就是这样!带领着我们外籍兵团的骑兵弟兄们,就在这里击溃了索玛斯协助拉文尼亚国王的部队,我还记得那时的情况!我做梦也不会想到我竟然能够像现在这样重返这片土地!”

一匹白马宛如踏破层层乌云的雷电,奔腾在这片平原上。

一马平川。

贝尔特朗做决定采取最为常规的战术,阿提密斯猎兵采取分散阵型隐蔽在列兵线列前方的五十米左右,采取低姿态进行射击,用以远距离杀伤敌军高价值目标,当猎兵即将进入对方射程时猎兵后退至列兵线列后方,由列兵进行齐射进行打击,同时猎兵隐蔽移动到阵型两侧进行火力支援,尽可能的杀伤敌军。

索玛斯的阵型重整的非常迅速,贝尔特朗领着阿提密斯猎兵一路小跑地补充弹药后折返抵达作战位置后惊奇地发现又有两队列兵排好了线列向高地开来,而贵族骑士团就跟在他们身后,贝尔特朗有些后悔刚才命令把所有神射手步枪全部放回了补给车上,进行常规作战时确实对这种重型武器需求不大,但是如果对方的高价值单位如此密集地出现在视野中的话,随便射杀几个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还有另一个严重的问题萦绕在他的心头,经过刚才的作战,以他为代表的阿提密斯猎兵也感到了明显的疲惫,而那些刚刚加入的新兵都是硬撑着跟上了队伍,他也不清楚在这种严峻地体力消耗下新兵们能否稳定地执行刚才的作战计划。

刚才向两翼派出去联络的通讯兵还没有回来,关于两侧的具体情况他一无所知。但是他此刻就是有着这样的决意,将这片高地稳稳地握在手中,将这片高地完整地交给队长,把这场战争的胜利完美地先给拉文尼亚——伟大的共和国。

“猎兵们,准备射击!”他沙哑地声音回荡在高低上空。

科萨茨基骑得飞快,艾尔温现在已经问到了空气中硝烟的味道,毫无疑问这是拉文尼亚刚才炮兵进行集群轰击后留下的痕迹,她的视线尽头已经出现出现了那一片笼罩着硝烟的树林,不停地有爆炸声在四周迸发,隐隐约约听得到交织在一起的嘶喊声与军鼓声。艾尔温心头突然一紧,她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她努力地把脖子向高处探去,焦急地向四周望去,预想着一些的可能性。

“科萨茨基,可以在快一些吗!”

“乐意之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安德里亚不住地翻开自己的怀表确认时间,尽管军官席上交头接耳一直没有停止过,但是她依旧可以清晰地听到秒针一秒一秒转动的声音,每一秒都被无限制地拉长,拉长,拉到安德里亚难以忍受的,即将爆发出的边缘,然后发出清脆的“咔嚓”一声,时间又过去了一秒。有无数次安德里亚试图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这个基本丧失了功能的沙盘上,努力地推算各种可能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在经历的无数次的失败之后,她终于完整地构想出了一种反击思路,她觉得艾尔温应该就要回来了,时间大概已经过去了三十五分钟,但是她又不敢翻开怀表,打开这一个潘多拉的魔盒,她极端地害怕如果超出了预定时间的事实,她难以接受这种情况背后的含义。

她还是打开了怀表。

分针刚刚走到了第十二个格子。

似乎是得到了些许宽慰一般,她一下子伏到了桌面上。但她是立刻又爬了起来,旁边的苇莉娅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后背,提醒她战斗还没有结束。

煎熬的时光还会继续下去。

贝尔特朗将身上的最后一颗子弹塞入枪膛中,在三百五十米的距离上他就下令让猎兵们自由射击,但是出于疲劳和压力,这次猎兵们的表现不尽人意,命中率大打折扣,除了击毙部分指挥人员之外,几乎没有对索玛斯的线列造成什么影响,但是猎兵们携带的弹药应该马上就要彻底告罄了。

但是他并没有下令按照原计划撤退。

如同索玛斯令人震惊的重新集结速度一样,拉文尼亚的炮兵部队用了不知道什么手段硬生生地出现在了高地上,气喘吁吁地炮兵们立刻对火炮进行装填,而贝尔特朗只需要为他们争取这宝贵的装填时间。

索玛斯的线列马上就要行进到一百米的距离了,而炮兵们的装填也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贝尔特朗已经看到了有些火炮已经开始进行瞄准了,十秒,

再争取十秒!

艾尔温刚刚经过被击毁的临时信号塔,巨大的力量将整个,木制的信号塔直接拍成了零件状态,原本七十余人的信号旗小组现在只剩下寥寥十数人在苟延残喘,七零八落地趴在被爆炸扬起的泥土上,逃离着熊熊燃烧的信号塔。

“科萨茨基,待会能不能请你帮忙救一下他们?把我放到高地上就行。”

“没问题,姑娘!”

高地就在眼前了,艾尔温甚至能够看到数十条清晰的车辙一路向着高地连去。

快点,再快一点!

安德里亚一言不发地看向那个高地,她现在什么都不想思考,但是无尽的思绪冲击着她的大脑让她不得不考虑一些之前从未考虑的问题,而其中涌现最多的,也就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局面——她永远不想再一次面对这样的孤独,重新变回茕茕孑立的状态,但是现在由不得她选择,她甚至开始祈祷,开始向着之前她嗤之以鼻的众神祈祷,她此刻似乎明白了教皇对她说过的话。

“神与人,相辅相成。”

贝尔特朗不敢相信眼前的现状。

一道白光从天而降,刚刚进行完一轮榴霰弹射击的炮兵部队瞬间被从这片高地上抹去了生命。

前一秒整个高地上还沉浸在无数榴霰弹在敌人线列中爆炸的成功的欢呼中,下一秒却突然地沉默了。

在这一束压倒性的白光面前,每个人都有保持沉默的权力。

然后是哀嚎,无尽的哀嚎,没有被立刻夺去生命的炮兵们蜷曲在地上发出本能的哀嚎。

索玛斯的步兵虽然全额吃下了榴霰弹的轰击,但是他们的士气却依旧高昂。

而高地上的拉文尼亚步兵在经历了刚才的轰击后,纷纷出现了后退的倾向。

贝尔特朗十分明白现状,猎兵们也明白,只是没有人喊出那个词,他们带着自己的新兵搭档迅速地向后方撤去。

高地上的义勇军还处于一个混乱的状态,不过马上就不会这样了。

兵败如山倒。

若不是亲身经历,艾尔温也不会相信随军牧师的威力。

从天而降的毫无死角的打击,这在任何战役中都是一股致命的力量,而现在这种力量被握在敌人手里。就在前方不到二百米处,就在她看到了拉文尼亚的炮兵进行轰击的那一瞬间,眼前一切鲜活的生命都消失了,原本还耀武扬威的各式火炮现在一下子全部变成了碎片,甚至连由钢铁铸造的火炮都被熔变了形状,眼前散落着残骸和肢体碎片,空气中弥漫着腥味和硝烟,哀嚎与爆炸充斥着耳庞!

这种情景艾尔温见过,她亲历过这人间地狱一般的情况。

而且,那也是在她的祖国。

高地失守了,义勇军的列兵们不由自主地开始小步后退,频率不断加快。终于,有一名士兵终于把头转了过来。

如同多米诺骨牌排成的阵列一样,整个线列瞬间崩溃了下来,背对着高地溃退而去。

艾尔温逆着人群而上,她并没有从这一片义勇军中找到那些熟悉的蓝色身影。

猎兵们一定还在高地上。

在模糊的记忆中,许久之前,她也曾经这样逆着人流进行过冲刺,但那时是为了什么呢?她不清楚,她只是觉得这一股感觉无比熟悉而亲切。

混合着浓厚硝烟的空气不断地涌入她的肺部,刺激着她那条曾被安抚下来的神经,熟悉的感觉越发强烈,她已经感觉到时间流逝的越来越慢,自己的每一次心跳都听得清清楚楚,宛如精密机械一般完美运作的身体此刻正处于最佳状态,而他需要做的,只是……

这一只手枪早就与她的身体融为一体,根本不需要瞄准,她直接对正在与猎兵们短兵相接的索玛斯列兵进行了精确无比地体感射击,锻炼了上万次的肌肉记忆完美地将子弹射入了敌人的头颅,在最后一枚弹壳弹出前的一瞬间,弹匣就已经被卸出,另一只弹匣已经完美地递到了握把处,一轮新的屠杀接踵而至,猎兵们纷纷难以置信地看着艾尔温和眼前发生的一切,但这还没有结束,艾尔温穿过猎兵们的阵线,径直冲入了惊恐的索玛斯列兵阵线中,用军刺和手枪的完美配合接连放倒了十数人,列兵的散兵线冲锋一下子出现了一个缺口,贝尔特朗自然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冲啊,冲啊!刺刀!刺刀!”他竭尽全力地喊着,大多数身经百战的阿提密斯猎兵马上明白了他的用意,组成双纵队直接从缺口处插过了敌人的散兵线,立刻背对背以密集线列发起了刺刀冲锋,艾尔温在突破敌军这一层松散的阵线时已经发现了她的目标——头戴黑色两角帽的步兵军官,她借着冲刺时的速度猛踏一步向着空中跃去,左手将手枪插入枪套的一瞬间右手就举好了背在一侧的步枪,她深吸一口气,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她步枪的准星处,时间的流逝瞬间变得缓慢起来,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一次一次地猛烈收缩,她能够感受到自己速度的变化,那个向上的速度被引力不断地减少着,而她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这一瞬间她没有了垂直方向上的速度,她在这个完美时刻扣下了扳机。

她可靠的步枪完美执行了命令,枪口火花迸现,一枚弹头划出一条完美的轨迹,就如同在艾尔温脑中演算好的一样,越过了猎物身旁的旗手和军乐手,分毫不差地射入了那个军官的头颅。

然后,时间恢复了流逝。艾尔温侧后背着地,一个轻盈地翻滚又恢复了蹲姿,然后一枪击毙了在队伍另一侧的副官。

“为了拉文尼亚!”猎兵们的喊声越来越响,他们又一次打退了敌人的进攻。

但是,贵族骑士团的各色旗帜马上让欢呼画上了休止符。

“艾尔温,安德莉雅队长,现在情况如何?”被硝烟与鲜血浸染的贝尔特朗装作轻松地问向看着索玛斯阵线的艾尔温。

安德莉雅不断地翻看着她的怀表,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十分钟,按照预定计划艾尔温应该已经踏上返程了,不不不,按照最佳情况她已经踏上返程了,但是,前线到底是什么状况!我们的阵线是不是已经被击溃了,高地是不是还牢牢地握在我们手里,艾尔温,艾尔温她是不是还……

或许索玛斯已经突破了拉文尼亚的阵线,他们也许正在奔赴瓦兰诺斯的路上?那么艾尔温……

不会这样的,阿提密斯全部的兵力都集结在了这个高地,他们肯定能够阻滞索玛斯的进攻的,但是随军牧师倒地进行了多少次的法术轰炸,他们究竟有没有对高地进行打击,如果进行了打击,那么艾尔温……

越来越多混乱不堪的恐怖思绪涌入着安德莉雅的大脑,她的头越埋越低,鼻尖甚至要顶在沙盘上,她双臂不停地抖动着,整个人越缩越小,仿佛要把自己就地包在一个茧里。

突然,她停止了颤抖,就像是茅塞顿开一样,不过这次她是面色土灰地缓缓抬起头,看向议论纷纷的军官席。

“再给我一队传令兵吧,拜托了。”

她强迫自己挤出了这句话。

有时候,自己的自尊不得不由自己亲自践踏。

军官席瞬间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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