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母很晚才开始发现我存在听不见声音的缺陷。
大部分的宝宝在两三个月的时候就会「咿咿呀呀」了，九个月左右可以有意识的叫爸爸和妈妈，一岁左右可以说一些简单的词汇，一岁半可以说一些简单的句子，两岁左右开始逐渐具备儿童的语言能力。
我的姐姐在两岁时，就已经能够把话说得特别顺溜了，但我仍然停留在叫唤爸爸和妈妈的阶段。
诚如先前所说，我的外公因为患有「恶性崩坏」，所以很早就离开了我们。当然，我直到现在也无法得知外公具体是「如何」离开的，但他的确是离开了。
在爷爷、奶奶和外婆还在的时候，我们通常都交由老人看顾，他们在五感上的退化使他们无法敏锐地察觉到我的异常。
我想，我那时候所能发出的声音不过是模仿他人嘴型而发出的声音，但我的确能够发声，因此我看上去似乎和正常儿童没有差别。但是，我所发出的声音听上去一定很怪，因为我自己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所以并不知道我喊出来的「爸爸妈妈」和正确的「爸爸妈妈」有何不同……
起初，妈妈认为我只是智力欠缺而造成的语言障碍，但奇怪的是，我在大脑思维逻辑上的表现并不差。我两岁便能够理解很多图案之间的逻辑关系，在一些专门给婴幼儿进行的智力测试中，我的得分比姐姐还要高。
当然，我的姐姐一定不会承认这些过去，她会坚称我们当时并没有接受智力测试。
但这怎么可能呢？
我们的国家规定每个新生儿在6岁前必须接受全面的检查，当中包括智力测试，存在明显智力缺陷的儿童将会被这个社会进行合理「处置」。
我小时候经常因为很多身体问题而被妈妈带去看医生，多数都是一些体温异常的问题。我第一次因为「听力障碍」而就医，是在我4岁半的时候。
大多数4岁半的儿童都已经学会讲话了，但我却仍然停留在「咿咿呀呀」与口齿不清的「爸爸妈妈」阶段，与之前的情况相比，这时的我看上去当然很不正常了。
当时4岁半的我，已经具备了一定的视觉记忆能力，所以我如今依稀记得一些画面。但画面中的细节并不多，大概是因为「耳聋」的缘故，记忆里充斥着许多空洞。
下面，将使用我的想象力将这些空洞一一填补，使当天的记忆成为一段符合逻辑的故事。是的，以下是一则故事，它或许不是真的。
“我的孩子好像听不见声音。”
“好的，我们先来做一些基本的测试……”
我被妈妈抱在怀中，医生用眼罩将我的眼睛蒙上。我猜想接下来医生将会拿着某种能够发出声音的工具，在我的脑袋附近来回运动，以观察我的反应。
但我当时并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只是试图将挡住眼睛的眼罩除下……当然，在整个测试中，妈妈一直有用她的双手制止我那样做，所以我当时一定很不高兴。
“好了。”
“她的反应正常吗？”
“不太正常……我看不见她有做出任何与声音相关的动作……”
“那……那怎么办？”
“夫人，您不用太着急，让我先看一看她的档案……”
个人档案一般由市政局负责记录，当中包含一个人从出生到老死的所有信息，就像为「一个人」而撰写的「历史」。 所有人的档案都在「生命树系统」之中可以查到，但这并不意味着个人档案完全对外公开，查看或修改他人的隐私需要获得授权。
所以，个人档案并不叫「个人历史」，应该叫它「个人隐私」才对。
一般而言，如果你与某人是同一家族，那么在其往生后，你便拥有权利查看。但，如其在世，那么成年人的档案须经本人同意，未成年人的档案须经监护人同意；而其他情况下，查看他人档案须经法律程序合法获取授权。
所以，这时的情景应是如此。
医生回到座位上，要求妈妈给他授权。授权的过程有包括由虹膜、指纹、毛发组成的三重身份验证。
虹膜验证设备通常是一个摄像头，只需要盯着它看，不到3秒就可以完成验证；指纹验证设备是一个扫描器，只需要把手指（一般是食指）按在上面，不到3秒就可以完成验证；毛发验证只需要在身上采集一根头发，然后把它放进毛发验证设备中，大约30分钟左右，就可以完成验证。
医生通常会让病人回到候诊室里等候，期间他们会继续接待其他病人，直到授权通过，并且大致看完病患的个人资料之后，才会重新叫号，将病人请回来。
以我的经验来看，在医院的实际操作中，病人一般要等1~2个小时不等。所以，我估计妈妈当天应该抱着我，在等候室里坐了1~2个小时，而且，我觉得这段时间对妈妈而言，一定十分煎熬……
终于，妈妈再次抱着我回到了医生的面前。
“坐……”
医生朝我们招呼道。
“……”
妈妈这时一定心里很忐忑吧……因为医生一般都长着一副扑克脸，从他们的脸上根本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悲。
“你女儿虽然是早产儿，但我看不出她出生时的生理结构存在任何问题，至少在五官上，她的生理结构是完全正常的……”
“那……那是不是她没事的意思？”
妈妈这时应该会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吧？
“不一定……”
医生话锋一转，瞬间又把妈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呵呵……夫人不用太担心……因为现在生物领域所存在的变数太多了，一时半刻是很难断症的……我现在给你开几个检查单，你先带她去做，等做完了，再来挂号就诊吧……”
“哦……”
妈妈抱着我的手臂忽然用力，弄得我有些难受。
“可是……医生……医院快下班了吧？”
“没关系的，这些检查你明天再做也可以，检查单的有效期是三个月。”
“哦……这个我知道……”
妈妈垂头丧气地应道。
是的，当时一定是这样！
在我眼里，看病就是一件这么麻烦的过程。
整个过程，充斥了周而复始的排队，没完没了的检查，以及惴惴不安的等候……
而最终的结果，每次都不一样。
有时候是值得庆幸的虚惊……
有时候是喜忧参半的未来……
有时候是抱憾终身的命运……
至于我的结果，想必你早已知晓，但当时的我只有4岁半，想必一定无法理解这个结果。这个结果在当时所造成的影响，其实主要体现在我的父母身上……
那么，今天就说到这里吧。
——夏初瑶·2018年2月5日·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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