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娆找遍全身也没有找到纸巾。她拍拍口袋，从兜里取出白手套，想要帮东良擦嘴。
东良摆摆手，拒绝了。
“我没事，真的。”
“大老远赶过来，刚下了飞机就东奔西跑，反胃很正常。”林娆从车里找到了一瓶矿泉水，拧开之后递给东良：“对不起啊，我不应该那么开车。”
“不用安慰我。”
“先找个地休息一下吧，时候也不早了。你累了。”
东良用矿泉水漱口，他直起身子，一边手扶着雪佛兰。不远处传来了汽车引擎启动的声音，东良望过去，只见一辆红色的保时捷的车门打开，慕容花跳了下来。
夜色下，他忙手忙脚，像是滑稽的小丑。性感而骄傲的她站在路旁，高挑的身姿性感的身材，柿子像是在高贵中成长的大小姐。
柿子将双手放在身后，纤细的手指勾着名贵的手提包包。她眉目间含着淡淡的幸福，当慕容花急急忙忙倒好车，然后温柔到细致入微地为她打开车门时，备受宠溺的她弯下腰，在屈身开门的慕容花脸上亲了一口。
“闹腾，怪害羞的。”慕容花面色一红。
柿子双手环住慕容花的脖子，在昏暗的路灯下撒娇。
“有什么好害羞的，整个花城都知道我喜欢你。蝶恋花，香烟爱火柴，巧克力向相思豆述说爱情。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你。”
慕容花右手顺势向下一捞，他将柿子横着抱起，然后放到了车里。
东良和林娆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东良将脑袋靠在雪佛兰车顶上，他干脆闭上了眼睛。
林娆贴在东良身后，她轻轻地抱住了东良，虽说是抱住，可是身体却没有真正意义接触到。他们差一分接触，差一寸分离。东良所能感受到的，只不过是林娆说话的声音好像大了一些而已。
就好像恶魔在低语，她看透了世间的一切。
“豪车，名牌，金龟婿。知道吗，木头？我们根本没有评论她对错的权力，我们可以杀死女的她，杀死男的他，可是却很难杀死一座城市里根深蒂固的价值观念。”
“我只想救救我的朋友，我只想救救自己。”
“救救自己？旁人死了就死了，与你何干呢？”
恶魔在蛊惑精神与正义观崩塌的骑士：
“如果事情真的与花二少有关，那么与你对抗的，将会是整座城市。先不提你的援军就我一个而已。而且你拥有的武器，仅仅是你那苍白无力、仅仅是因为无法反驳世间黑暗而打算重新清洗的暴力而已。你只能杀死他们的肉体，却输给了他们的精神。”
“王小明死了，我将一无所有……他死了，那就是神的胜利，弑神者被神杀死，我这个模仿者将如何赢得三年后的胜利？”
东良坚守着自己心中最后的信念。
弑神，他尝试过。那天夜晚，奈何桥酒馆的二楼聚集了一些被命运选中的人，东良右手的虎口崩裂出鲜血，剑刃被抽飞，撞在了隔绝火焰的玻璃上，热浪卷袭了整个奈何桥酒馆。佩戴铁齿鬼面的老板在战神的剑阵中挣扎，她不杀他，他却一次次向着刀口冲锋。
从那之后，东良再也没见过老板。
老板不在了，王小明是东良最后的证明——曾在奈何桥酒馆中活过的证明。一旦王小明死去，东良将会失去自己从酒馆中得到的一切，重新变回那个躲在光明背面的骑士王。
那个时候，她订婚了，新郎不是自己。
那个时候，她的王子是冷傲的玫瑰，她曾经的骑士是饭菜中伴味的蒜米。
那个时候，东良从薰香的生日聚会上离开，天空下了雨，乌云遮蔽了星星与月亮。东良就这么睁着眼，仰着头，一边走，一边哭。一直哭一直哭，直到回到奈何桥酒馆。
东良不想再变成那个时候的自己。
如今，他站在花城的街道上，圣诞节的气氛让整座城市都围上了红与白。东良看不见星星和月亮，这个被雾霾咬得死死的城市根本没有天空。
还好没下雨，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一切都还来得及，一定会的。东良在心中一次又一次地对自己重复。
“带他离开这里……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林娆退后了几步，她有些不安，东良的状态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说好听一点，东良的信念与友谊牵连在王小明身上；可是林娆明白，眼前的青梅竹马已经是强弩之末，他因为前不久巨大的失败而颓废，却假装坚强。
堂堂骑士王居然因为一名凡人的死活而即将失去活下去的信仰，动动脑子就可以明白其中问题的严峻性。
她斟酌了一会儿，问：“你刚才也和花二少正面接触过了，在王小明电话里听到的声音，是他的吗？”
“我不知道，别问我，我不知道。”
林娆将东良不知为何而发抖的身子抓住，翻转过来后重重按在车门上。
她瞪着东良的眼睛，那渐渐溃散的瞳孔已经开始变得空洞，毫无情绪。
骑士王的心态，从他被战神击败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摇摇欲坠；从他告别爱德华·薰香公主时，就已经土崩瓦解。失去记忆的公主神色淡漠，那是对东良十年爱情的否定。
“喂，木头，我说，放弃薰香吧，和我在一起，我们结婚。我知道你垃圾，我知道你软蛋，我知道你就是一名摔倒后闷不吭声死掉的废柴。你没用。”
林娆轻轻地捧着东良的脸，那又是恶魔的诱惑。恶魔有着像是荔枝果肉一般、貌似可以捏出甜水的脸蛋，她的温柔、她的美貌、她的体贴、她对于颓废至此的东良的愤怒是如此完美：
“可是我很好养的，随随便便挣点小钱我就和你过日子了。如果你嫌麻烦的话，那我养你也可以啊。”
林娆说：“忘了她吧，我养你。”
东良的手颤动着，他抓住了林娆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掰开。
“舍不得拒绝我吗？你果然还是喜欢我。”
“别再问我类似的问题了，会破坏我们之间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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