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要把公司买了是吗？”看着眼前双手窝在一起的父亲，有些冰冷的声音从喉咙里传来，我用力比说英语时还要低沉一点的声音。
“嗯。现在的话我得这么做才行。”
“卖了公司该怎么办？”看着父亲颓唐的脸，我并没有停下询问。
或许凛对父亲有着误解，但是我相信，能让凛这样生气，父亲也绝对不是一点责任也没有。
我不知道凛了解了什么，在我呆在外公那里的十年，我也不知道父亲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毕竟，我离开的时候，母亲还没有去世，他们的公司还刚刚起步的样子。
“我们可以去投奔你祖母，他们在秋田有一片农田，你伯父还有一家公司，我可以在那里找到工作，虽然你们要转学，秋田那边的学校也没有横滨这里这么好，但是这也只是暂时的，我赚到钱之后就会回来。”
我静静地等父亲说完，他那点头的样子就像是看见了检查工作的上级。
“那您有把握回来吗？”
“自然，你要相信你爸爸。”父亲一转之前颓唐的样子，信誓旦旦地看着我。
“现在不是流行有机蔬菜吗，我可以和你祖母他们合作，使用新的蔬菜种子，种子我搜选好了，来自俄克拉的一家蔬菜公司，据说他们之前还是圣地亚哥大学研究室分流出来的事业机构。”
“你见过之前来我们家的那个叔叔吧，他还夸你可爱来着，他是公司的销售助理，在美国居住过好一段时间，对美国那边的商品质量有把握。”
父亲就像是看见客户的推销员，恢复了在公司的能言善道，就像那次他的同事做客时那样指点江山般的自信十足，而他那个下属，也随声附和着，像个自来熟一样随手打开冰箱拿出啤酒。
我不知道爸爸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就重获自信，明明之前还是一脸颓唐。
现在轮到我变成泰迪熊，默默地听着他喋喋不休地介绍着自己的想法。
我自然是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即使在俄克拉呆了十年，我对那里的什么蔬菜种子的质量还是一无所知。也只好听着父亲介绍着。
“真的不能把公司留下来吗？”
我自然是知道父亲封公司的说法是安慰之言，他再次创业的资金一定来自卖掉公司。
“我也很难过，但是不这么做的话，亏损会更多，到时候我们可能连这所房子都没有了。”
父亲本来变得自信的脸上闪过一些悲伤，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做出来看的表情。
“樱，凛肯能对我有些误会，你来这里的时间不长，我得慢慢和你解释。”似乎是看见了我的犹豫，爸爸对我解释着。
“但是，爸爸，如果凛不愿意的话，就算我同意了又怎样呢，你难道要硬拉着凛去吗？”
“我相信凛能理解我的。”爸爸的语气很低沉。
到头来还是把我当成外人了吗？这样客气地询问着我的意见，父亲是被什么人威胁了吗？
父亲的公司是他和妈妈联合创建的，这个消息是K告诉我的，也是K提示我父亲最近颓唐的原因，新宿那边又刚好在K打电话后出现了问题，虽然很早前我就想过这个可能，但还是不敢相信，似乎这一切都是K在捣鬼，父亲应该也受到了K的威胁。
到头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我吗？
“樱，怎么了？”父亲关切地看着我，“不愿意搬家吗？”
“真的没有解决的方法了吗？”想起了凛悲伤哭泣的表情，我还是犹豫着。
“再稍微努力一下好吗，爸爸，在创业之初那么多的困难都过来了，为什么现在不能坚持一下？”我看着爸爸，他头上的白发似乎又多了一些。
我不会忘父亲送我去机场时他那平静却暗流涌动的脸，在那个时候，他的头发就有一些白发；母亲是在我出发前两天知道这件事的，那天晚上，她没有和父亲一起睡觉，抱着我啜泣到了早上。
那时候的我只知道自己很悲伤，沮丧，父亲给我买了很多小玩具，让一位金黄头发的高大男人把我送上飞机；母亲没有过来，她在晚上悄悄和我说着“对不起”，我预料到了她的缺席，她是一位继承了外祖母多愁善感的女性，虽然骨子里多少有着外公的刚毅，却终究逃不过眼泪的侵蚀。
我不知道父亲是如何在一个晚上说服母亲的，昨天还在哭泣叫喊着的母亲到了今天就只是沉默地抱着我。
“父亲，您能稍等几天吗，我或许能问问外公那边的亲戚，祖父给我一部分的遗产还在。”
我自然是在撒谎，这些钱早就被他们拿的一干二净，留给我的那份也早就花完了。现在能填补漏洞的就只有K承诺的报酬了，定金有五千美金，补款一万五，应该能让公司撑一会把。
实在不行我就再去接一些K的任务。
父亲显然没有料到这一点，把放在我肩膀上的手收了回去。
“虽然平常没有什么来往，但遗产是有法院公证的。”
父亲的脸色开始变得很难看，这让我很疑惑。
不是都找到了解决方法了吗，还是这么完美的方法，难道父亲还是不相信我说的吗？
“真的，我手上还有证明，我可以拿给您看。”这份证明是外公拟定给我的，最后被他们请来的律师给否定了，但是我却一直留在身边。
父亲一脸颓唐地看着我，表情逐渐变得悲伤。
“你自己看着办吧。”父亲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样子。
他弯着腰，发出像是北风呼啸般的声音喝着茶，没有办法，我只能先跑到楼上；不一会，我就听见了厨房推门打开的声音：推门带动着的挂铃的声音。我想父亲应该是去拿没喝完的威士忌。
无奈地看着凛已经紧闭着的房门，我悄悄地在她门缝下面递上了一张纸条，正是外公给我的那张遗产继承证明，附带着一张我写着的说明。至于再次看见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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