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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 白泽图

第一幕 白泽图

黑色的云层拧成了一团,像一块使用多年发霉了的抹布,就这样被我们弃置在摆满废品的垃圾站里,却忘了,它也曾抹去一身污渍。天空浓重地悬在头顶上,曾以为遥不可及,现在却感觉伸手可得。

本是挤满人群的操场,喧哗声从未停歇的地方,三三两两的学生向着教学楼跑去,体育老师提着一袋沉甸甸的篮球,紧随其后。篮球队员用深红的球衣抹了抹额上的汗,不舍地停下了这场正到高潮的比赛。计分板上70:71的数字静静地留在那片挥洒汗血的水泥地上,拉拉队的加油声仿佛还回荡在耳边,队长身穿超短裙紧身衣的身姿仿佛还在脑海里,“我讨厌下雨。”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

离放学还剩下1分钟,最后一节课,教室一片死寂。没有多少人在认真听课,或多或少的思绪飘向无边无际的天空。坐在前排的学生估计是怕老师骂,怎么说也得装出一副认真听课的样子,不过大多是低着头,死死地听着课本,好像要把书看穿一般。偶尔身边传出几声沙沙声,铅笔摩擦着纸皮发出细微的声响。学霸们不时低头,抬头,飞快地记录下满满一黑板的白色字迹。老师自顾自地讲起了长篇大论,熟练地肢体语言巧妙地配合着枯燥的知识点。后排几个学生明显有底气多了,仗着前排同学的掩护,自己便能悄无声息地打盹聊天。刻意压低的笑声笼罩在那里,那是他们的天地。

“叮铃铃……”清脆的铃声刺破厚重的天际,桌椅的拖拉声此起彼伏。老师轻咳喉咙,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快步走出正门。讲台上,值日生左右来回擦去字迹,白色小颗粒在空中汇聚,像是白烟。一批批死气沉沉的学生如打了鸡血般的兴奋,宛如换了一个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像窗外天空中的云朵。

“周末怎么安排?”

“我说要不咱一起去爬山吧。”

“看这天气估计会下几天的大雨,那还怎么爬。”

“看电影吧,看电影。”

“赞成,赞成。可乐配爆米花,绝配!”

大家都高兴地谈论着周末,一刹那教室里像炸开了锅。

唯有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有一个不那么合群的的身影独自守在自己的领域,像一只不合群的小羊仔,身体不时微微颤抖,存在感低到被人忽略。

余生把身前的桌子往前一推,发出刺耳的响声,谈笑声戛然而止,一双双目光汇聚在了这个不起眼的男生身上。余生笔直地站了起来,“夏菡,我……”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仅凭这个向着心底里的住了许久的女生喊道。

“那个人是谁?”

“不会吧,同班同学你都不认识。”

“看起来傻傻的,不会是要和夏菡表白吧。”

“怎么可能,多少名门俊公子追求她,她都一一谢绝,就凭他?痴人说梦!”

悉悉索索的声音参杂在人群里。

女孩回眸一笑。黑色马尾成环状回旋,额发抖了抖,珍珠似的瞳孔收缩,乳白色的牙齿轻轻扣住粉艳的嘴唇,屏息的游丝中是茉莉花淡淡的香。“嗯?怎么了,余同学。”动听的声音如百灵鸟般悦耳,学校合唱队队长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所措,手掌心里的汗不自觉从皮肤中渗透出来,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猛烈地撞击着胸腔,好像快要泵出。周围的同学好奇地看着自己,今天我就是这一场演出的主角,只是没有王子般的光芒,倒像是个随从。

“要……要下雨了,早点回家。”余生僵硬地挤出一个笑容,嘴角下意识抽抽,害羞地挠了挠后脑勺。

“切,以为有什么表白的戏码呢。”周围的同学挥挥手,背着书包,一一散去。

“嗯,你也是。”又是一个简单的笑容,一切的恩惠都像是神赐予的。女孩转过身子,与身边的同伴边打趣边离开教室。短裙与白色丝袜相伴,那是降落凡间的天使。

在空无一人安静的教室里,白炽灯泡把教室照得通明,刚才还满人的空间里只剩下余生傻傻地站在原地,脸上挂着四五岁孩童的笑容。不,但这不是他的初衷,他可是要表白的人啊!在这被同学环绕的中心舞台上,他是要演王子的人啊,不过啊,小矮人是不会成为王子的,这种事不应该早就知道了么。

带着有些疲惫的神情,余生只好背着书包准备溜出教室。刚迈开步子,就差点和一个人影来个满怀。

“真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呀,让我来算算,加上这一次你的预谋恋爱已经是第几回失败了。”

说话的人还真是有点毒舌的感觉,即使是在表白失败之后也绝对不会说出任何安慰的话。莫道靠在墙壁上,扔了罐可乐给余生。

“天时地利都在,可我就是没敢说出口。”余生像是早已习惯那人的毒舌,没有丝毫生气的意味。接过那凉爽的铁皮罐子,拉开拉环,饮上一口,“啊,真好喝。什么时候买的。”

“刚刚咯。看你一个人傻乎乎地站在教室里就没有烦你,先去小卖部买了瓶。不知道你这呆瓜什么时候才能成王子啊,再不快马加鞭你的公主大人就要和真正的王子跑了。”

“机会总会有的。也或许我天生不是当王子的人选,在候选人名单里,连一个边边角给我写名字的地方都没有。”

“嗯,在失败之后自顾自的消沉下去,可以,这很余生。”莫道将书包往余生身上一摔,“别太难过了,这世界上还有很多你的同类呢。再不走可要成为落汤鸡了,等下估计要下大雨了,早点回你的洞穴吧。”

“也是。”余生望着深邃的天空,饮尽了罐子里的可乐,随手丢进了可回收垃圾处。长长的走廊里,两个背影并排而行,雷鸣声不时传来,把走道照的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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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挣脱天空的怀抱,迎向大地的臂膀。闪电穿梭自如,接踵而至的雷声在空中炸开,震耳欲聋。

余生把手中的雨伞撑开,没有停下脚步,只是走的慢了些。街道上的行人有些仓促,快步而行踩着了一个个水坑,溅起的雨水浸湿了裤脚,推推搡搡忘记了交通规则。红绿交替的信号灯和违规摄像机依旧工作,只是没有人再为它或停或走。

这场雨大得有点吓人,雨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分辨不清是哪种声音。就连汽车的鸣笛声也淹没在了其中,小小的雨伞应该是守护不住自己的天空了。看着别人的爸妈用汽车接走自己的孩子,干燥舒适的车厢里放着悦耳动听的音乐,他们用轻蔑的眼神看那些撑着小伞走在雨水中的孩子,冷笑着命运的悲哀。

余生也许是那些可怜孩子中的一位,但却不是因为家境。自己的父亲是为老牌绅士,是个书法字画的爱好收藏者。家中无处不挂着上百万的藏品,但这位父亲也是一个忙碌的生意人,很少有时间去搭理余生的生活,在余生短暂的十几个年头里,有他的陪伴时间少于一年,在一起吃饭的时间几乎是找不到。这让余生有时会忘记他有个爹的存在,像忘记一个路人那么简单。

而他的妈妈,在他5岁那年便与世长辞。那段记忆里的伤痛,是他怎么也无法抹去的痛。

还记得那天,也是下着大雨。

刚刚出身那会儿,妈妈就染上了重病,医生说她活不过1年,但她那么倔的性格怎么会甘愿离开这多姿多彩的世界。她偏偏任性地说:“我一定要听见我儿子喊我妈妈。”就因为这个简单的理由,她每天按时吃药,做化疗,做康复运动,她好像比任何人都坚强,坚强到从来没有哭过。她忍受着病魔的残酷,化疗的疼痛,从来没有人见过她哭丧着脸抱怨这,抱怨那的,医生都为她的这份坚持所感动。就这么努力了整整一年,在那一天医生和护士们紧张地等待这最危险的一刻,仿佛分分秒秒都牵扯着他们的心。而她,悠闲地躺在床上,享受着冬天阳光撒在身上的温度,手里娴熟地削着苹果,一丝丝的苹果皮毫无断节的滑落,像是仙女脱下金丝绸缎。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她的呼吸却越来越平稳,当24点的钟声敲响时,值班室里满是欢呼声,主治医生含泪地说:“这是信念的奇迹。”而她,静谧安恬地做着梦,月光透着玻璃倾泻在她的脸上,淡淡的笑容浮现在脸上,那估计是个美梦吧。

当她一大早起床,伸个懒腰呼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时,几位护士小姐抱着一个小男孩走进了病房。那是他们第一次相见,小男孩本是哇哇哭泣,但她一抱过小男孩,所有的难过都化作了春水,付诸东流。就那么安静地睡在她的怀里,她欣慰地笑了,在男孩的脸上亲了亲,恍惚之间听见了几声短促的“妈妈。”那一刻泪水如泉水般涌出,怎么也抑制不住,她以为她足够坚强了,但只有这一刻,什么铜墙铁壁也挡不住着两个字,那是心灵的触碰,那是希望,是世间最美的呼唤。

护士们也纷纷潸然泪下,她们知道一个女人做化疗需要多大的勇气和精神支持,她们知道她这一年来的痛苦,但终于一切都得到了回报,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礼物。

但好景不长,在第四年,旧病复发,她又一次住进了医院,这一次他紧紧抓着她的手一路送到急诊室,大门冰冷地合上,像是阴阳相隔。

她的一只腿被切除了,她再也不能活蹦乱跳地行走在这片广阔的大地上了。轮椅和病床将会陪伴她余下不多的日子了。但她还是没哭,还是那么坚强。护士们都为她抱不平,认为这个世界不公,她却笑着说:“这辈子还没做过轮椅呢,怎么说也得试一试。”她的坚强感动了所有的残疾患者,多少人因为她的坚强放弃了自暴自弃决心振作为社会做贡献。

在她那间狭小的病房里,总是白白的一片,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褥,白色的衣服和她苍白的脸。只有她床头那朵茉莉花开得正艳。她是那么爱这朵花,像是爱自己生命一般。她对男孩说过,她多么希望在看见一次家乡的茉莉花。不过她再也没有时间了,仅仅一周后,她便与世长辞,鲜红的心脏再也不会跳动了。

那一天,雨下的好大,所有来参加葬礼的人都穿着色彩鲜艳的衣服。这是她要求的,她不希望大家穿的像是送葬般的来见她,她似乎还认为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他在整个葬礼上,招待了不少的来客,却根本不在意男孩的去向,即使别人多次询问男孩在何处。结果到了最后,男孩还是没有来。而她的身体就这样被烈火销毁,只留下一包骨灰。

在距离殡仪馆几十米处的地方,男孩蹲在地上哭的很大声,雨声似乎也掩盖不了他的悲伤,黏腻的泥土沾满了衣服裤子,在他的手里,是一束美丽的茉莉花,也不过是寂寞地憔悴。他为什么这么难过啊,心脏好难受,像被撕裂般的痛苦,疼的让他喘不过气来。

“妈妈。”他无力地喊着。没有人听到这无谓的声音,他们只是认为男孩是个坏孩子,他们只是认为男孩连母亲最后一眼都不看就跑去玩了,他们只是自以为是,我讨厌他们,讨厌他们!

但你却教我,要宽容。

余生把雨伞收拢,挂在门把上。随意把浸湿的鞋子踢在门口,家里冷冷清清,又是这样,一个人。衣服被雨水打湿了大半,外套和内衣紧密相黏,身上像戴了副枷锁,难以呼吸。

这栋两百多平方米的房子是他在余生很小的时候买的。当时她的多少闺蜜都羡慕她能嫁的如此一个如意郎君。却不知病魔的魔爪已经伸向她,她没有机会去享受他给的生活,她宁愿住在地下室来换取留在这个世界的权利,不过什么也没有发生,上帝给她签署了前往天堂的机票,她没得选择。从她离开以后,他偶尔会有几位朋友来家里做客。大多是书法的爱好者,几个大人谈论着名人字画,不亦乐乎。不过,他从没有让任何人去过他的书房,那里的门是锁着的,没有人能进去,只有钥匙的主人。那扇门就像是潘多拉魔盒般吸引着好奇心充足的探险者。余生曾经在他不注意时进去过,不过并没什么不同的,书房里只是几个纸箱子和两张书桌,高大的书架上挤满了书,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只是在门旁边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卷轴。上面什么也没写,什么也没画。只是在卷轴上有一张写着“白”的字条。余生刚想去拿下来,就被他拽了出去,狠狠地打了一顿。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去过那里,即使是他。

“做饭做饭。”余生换下湿透的衣服,挂上一条碎花围裙,在冰箱里摸索了会儿,拿出一盘牛肉和土豆。削皮,起锅,放油,切块,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像是个大厨。也许做菜是余生为数不多的特长之一。从小家里便没人做饭,最早还有个钟点工保姆,但她也最终因为孙子出生而回老家带孩子。在余生家的书架上,少不了烹饪的书本,如果说一半的时间给了教科书,剩下的一半应该就只剩下菜谱了。

食用油爆出芬芳的气息,牛肉伴着土豆在锅里翻滚。余生哼着小调做着菜,心情好了不少。

不知道是随了她的性格还是习惯了他不在家的日子。即使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在家,他也从来没有哭过。就自己安安静静地吃着饭,听着电视机里综艺节目传出的笑声,偶尔撇撇眼欣赏下他买的字画。什么痛苦都留在了心底深处的裂痕里,不时冒出来酸涩一下自己的眼眶,但就是不会哭,哭没有用,这是她说的。

今天的雨声太大了,听不清电视机里的声音,余生放着吃完的碗盘,站在了阳台外的护栏上,雨滴像炮弹般撞在玻璃上,粉身碎骨。

“吱——”房门慢慢推开。他竟然回来了。

一头稍显黯淡的黑发,用发油梳的闪亮,一缕缕发丝整整齐齐梳到后脑勺,岁月的沧桑写在了那张脸上,刚毅和老练刻在了眉宇之间,黑色西装裹着白色衬衫,蝴蝶结系在喉结下面,老牌绅士估计就是这样子的吧。这个长年在外的男人,今天竟然回来了,疑问和惊讶从心里涌出。

“你怎么回来了?”余生从阳台走了出来,眼里没有过多的兴奋。

“有件事要交代给你,随我来趟书房。”他扯下蝴蝶结,把西服纽扣解开,随手抛在沙发上。语气有点急促,他在着急什么?

没有时间给余生提问,他知道那个男人不喜欢别人提意见,他总认为自己是对的。因为强者,不需要听取弱者的意见。

书房的门锁随钥匙旋转而打开,这间尘封已久的私人书房总算是重见天日。但令人惊讶的是,多年未有人出入的地方竟然没有一点灰尘。红木还是靓丽的色彩,用手指轻轻划过边边角角,干净如新。男人把余生拉进房间,随后又迅速锁上。

“能听我说两句吗?”男人从柜子下拿出两个茶包,“边喝边谈吧。”

“随便。”余生淡淡的说。找了个椅子坐下。

男人把水壶装满水,等待了几分钟。沸腾的开水翻涌在花色瓷杯里,剧烈的分子热运动使茶香弥漫在整间屋子里。他端着两杯茶坐在了圆形红木桌子旁,把其中一杯递给了余生。热气盘旋升腾,消失在空气里。

第二次来这间书房使得一时间心里是五味杂陈,有说不出来的感觉。太久没有见面也使得气氛一下子尴尬不少,不知这么久不见该从何说起。

屋内仅有升腾盘旋的白色水雾,窗外的雨水啪嗒啪嗒的敲个不停。

“最近如何?”短暂的沉默,男人微笑着先开了口。

似乎并没有什么含义的笑意,他只是微笑着,这是一个绅士最起码的修养,做到这一点对他来说只是家常便饭。

“还算过得去吧,无论是学校的生活还是家里。”余生端起桌上的红茶,握在手里暖了暖手。

“那还真是不错呢。”男人欣慰地笑了笑,“真是抱歉呢,这么多年来都没能陪陪你。啊,我真是个不称职的父亲。”

该死,这家伙在干什么。自我检讨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这一类事后补救真是糟糕透了。

“没,没有你在身边我也还算比较自由。你看,现在的大部分孩子不都闲父母很唠叨吗?”余生吹了吹杯面,吹散的热气将红茶香更好的弥漫在整个房间里,“其实你不必强求自己回来的,如果你很忙,我一个人也算生活的过去。”

“关于妈妈的死……”余生停顿了一下像是差点哽咽,但他很快又轻咳一声,“不是你的错。你想啊,天使不都是要去天国的吗?虽然你确实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啦,一次毕业典礼都没有来,啊啊,看见别人背后有人心里确实是不太好受啊,还有啊,你实在是太优秀了,害得别人都要拿我来和你比,真是麻烦死了。但是啊,她很爱你吧。”

窗外一阵狂风袭来,将更加多的雨水撞击在窗户上,红茶的香味萦绕在左右。余生放下茶杯,直视起男人的眼睛:“所以如果可以,我还是想接近你。”

男人像是听到了意料之外的话而显出了片刻的犹豫,但在重新看向余生后又露出了他标准式的微笑:“感觉很久没有见你之后你一下子长大了不少,怎么样,交的到朋友吗?还是说像以前那样?”

“朋友的话有认真在交啦。虽然不多就是了。”

“那喜欢的女孩呢?”

一下子被问的措手不及,余生差点一口红茶喷出来,在强行憋住后硬生生咽了下去。烫烫烫,话说你能不能别那么快的转折,坐过山车呢哇。

“这种表情就是有了咯。”男人微笑着敲了敲余生的脑袋。

“要……要你管。”余生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头。

家长和孩子之间最关键的问题就是这个吧,这个男人的城府还真是深,不一会儿就让余生缴械投降了。

男人也举起了杯子,微微抿上一口,然后将杯子放回底下的烤瓷餐盘上,他长舒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开了口:“余生,今年是你妈妈死去的第几年了?”

气氛忽然沉重下来,余生没能反应过来,只是条件反射般地脱口而出:“第十一年。”

这个数字他记得再清楚不过了,只是他没能搞懂这个问题背后的东西。

“没有错,看来你记得很清楚。但是你所了解的实在是太少了,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所以说这家伙在干什么,他极力地微笑着,面容却像极了死人。

他是要死了吗?

“你今天是怎么了?感觉和以前我见你的时候不太一样。”余生说着,一道雷电在书房的窗户边炸开,响彻云霄。

闪电将男人的照的更加的恐怖,他似乎还有太多的东西没有能够让余生知晓,这当然在正常不过了,毕竟他陪伴余生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

“你怎么考虑都无所谓,但现在我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了,接下来的事情全部都要靠你来解决了。你要记住,变强然后来找我。”男人大声地喊着,因为此刻的雨声更加大了,啪嗒啪嗒地撞击在窗户上似乎是要将整个屋顶掀翻,“还有一件事我要和你说声抱歉,你妈妈是我害死的。”

连让余生犹豫或者说作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男人站起身来从墙壁上抽下一副卷轴,然后将余生拎起,把卷轴塞在了余生的衣服里,重重地撞碎玻璃,从楼上扔下,就这样笔直地落进了小区的景观河里,再无声音。水面破碎溅起,与空中的雨滴相融,坠入池底。水流像是毒药注入肺里,像被利爪撕裂的剧痛麻痹了大脑,视线越来越模糊看不清画面。张着嘴做无谓的呼唤,没有听众。

因动作太过剧烈而使花色瓷杯摔在地上满目疮痍。

不久,水面又恢复了平静。只是雨点敲击泛起点点涟漪。

“这么做值得么,他可是你的儿子。”蹒跚的脚步声从书柜里传来,一位年迈的老人走到茶壶旁,冲了一杯热茶。

“十年来的努力我不希望就此白费。”男人依旧坐在椅子上,喝着茶。

“但也不需要让你儿子这么小就来接受这一切吧。”老人轻叹口气,“家长与孩子的信任是很难建立和完善的。”

“如果那个孩子不是我的,那他会过得很幸福。但现在的他,着实是没有任何的选择余地。”

“也罢。只希望你不会后悔。”

“什么也无法斩断的人,必定会失去所有。”

老人没有再说话了,把空茶杯洗了洗,又扫了扫地上的碎玻璃和茶杯渣子。

男人提着杯子,隔着没有玻璃的窗户,望着满天的大雨,眼眶里掠过一丝晶莹的液体。在一闭眼,睁眼,眼里只剩下肃杀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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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水声惊动了楼下伺机已久的女孩。

在这个酒店式的公寓里,似乎没有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就无法进入。干坐在来宾沙发上隔着玻璃看着雨景,一个身影从空中坠落,没入河面。第一反应当然不是认为天空不下雨改丢人了,而是一个人确确实实的从这栋楼的上方掉落。轻生跳楼?换做别人应该是这个反应。不过女孩不会看错,那是她这次任务的目标。等待许久主角竟然以如此方式登场?还没出演任何一个镜头就杀青了?你确定这不是龙套?没有时间给她犹豫了,今天的水流明显湍急了不少,再不行动就追不上了。女孩从沙发上站起,推开迎宾大门,冲入了雨幕中。

“诶!”前台的工作人员话还没说完,大门就缓缓地合拢,只看见那个背影已经跑出几米开外。

刚刚平静的水面又再次破裂,轻盈的身形跃入河底像一条灵活的鲤鱼。试探性地打了几个弯,湍急的水流看来不是很给面子,想方设法的阻碍了本该流畅的泳姿,如果不是游泳健将,估计这时候也和刚才落水的那个“主角”一样找不着北了吧。可是情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乐观,“主角”何况是找不着北,现在连上下左右都分不清了。他也不是不会游泳,只是技术一般,来个狗刨倒还可以。但现在的水流明显不是游泳池里的那种温暖、平和的细水涓流。这是一不小心就会夺走性命的波涛,是勾魂索命的厉鬼。

大脑已是一片空白无法正常工作,呛了好几口水又排不出去,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快,再不呼吸,心率过快将会导致猝死。本就悲哀的生命就这么快要从手中被夺去?还没交过女朋友还没喝过酒还没享受美好的世界就要死了?还没和心中住了那么久的女孩表白就要死了?或许今天就该告诉她的吧,只是现在没有机会了。视线好模糊看不清楚,只是感觉有人站在水面上看着我。散逸的长发随风舞动,你说过你不喜欢染发。你又开始唠唠叨叨,说我调皮,说我不乖,我知道你是怕你再也没有机会说这些了。你含着泪把我拥在怀中,我瘦小的身体就这样裹在你那容纳一切的拥抱中,我怎么使劲也无法将你抱紧,也许是我的手臂太短,也许是我太天真,以为能把你拥有。再次张着嘴喊你的名字,感觉自己离你越来越近,你却挥着手与我道别。我跑啊跑,怎么也追不上你的步伐。应该是你不想让我去你那个世界吧。但我好想你,想了整整十一年。

白皙的手臂把余生拥入怀中,女孩欣喜地笑了笑,向着河面游去。自己一人在这里游泳已难于登天,带着这么一个比自己重了二三十斤的累赘难免雪上加霜。速度慢了不少,但不能死在这里,因为还有自己想做的事。

“嘭!”的一声。女孩从水平面冒出,先是两口大喘气,接着把余生平铺在地上,束发的绳子被水流不知冲向何处。黑色长发散在背上,经过雨水的洗涤,透出几分朦胧感。白色衬衫黏在皮肤上,内衣若隐若现,满是诱惑。丝袜和鞋子本应该在下水前就脱掉的,不过救人心切顾不了那么多,现在也已是沾满了泥土。女孩连忙将帆布鞋和丝袜脱下,弃置一旁,妖娆的长腿和纯白的脚踝就这么摆在眼前,让人有些欲罢不能。

女孩顺手把头发撩在耳后,低下头,红唇吻上余生,清新的薄荷味像是一发清醒剂,大脑仿佛在一瞬间又能重新工作了。河水从肺里倒流,流经气管,疼痛感又扩散至全身,不过轻松很多,氧气进入肺泡,交替出代谢物和二氧化碳,又进入血液,随着血液循环系统排出体外。本应是缠绵的初吻就这样交出去了?这不应该是在懵懂无知的岁月里尝试青涩初恋时最美的回忆么?不过好像自己没亏,毕竟对方是位美女啊,这几辈子做善事才能换来的福分啊!可惜的是,我连一眼还没见到。这不中用的眼睛。

女孩抬起头,把口中的水吐在了地上,又往余生的胸口按了按,“噗!”残留的水也吐干净了,现在应该能凭自己呼吸了吧。苍白的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但还是昏迷状态,虽说只在水里呆了两分钟,但看起来那个废柴的体质也太差了,不过正适合办事。女孩抽出夹在余生衣服里的卷轴,左手执卷轴左端,右手执卷轴末端,平面展开,写着“白”字的纸条被水给泡烂了,卷轴却滴水未沾。

“不愧是白泽图。即使泡在水里也不会损坏。”

雨水打在卷面上,没有渗透进去,而是顺流而下。

“这个字条是什么?不管了,先带回去吧。”

金色的光芒闪耀,像个小太阳。女孩扭过头,背着光,亮的睁不开眼。

水墨色的笔记从卷轴的左端开始浮现出来,迅速地向着末端蔓延开来。短短的数秒,一副神怪画便跃然纸上。

《山海经?西次三经》钦原。西南四百里,曰昆仑之丘,有鸟焉,其状如蜂,大如鸳鸯,名曰钦原,蠚鸟兽则死,蠚木则枯。

一只形似蜜蜂,大如鸳鸯的鸟类被速写在卷面上。每一笔每一画都如出自名家之手。

巨大的吸引力从卷轴里冒出,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要被强行拖走。手指已经来不及逃开这吸引力的范围了,感觉不能呼吸了。

被水泡的皱巴巴的手指轻轻按在卷面上,一瞬间,所有金光都消散了,女孩不禁多喘了两口粗气,刚刚她差点窒息,冷汗不自觉从额角滑落,连同雨水,摔在地上。

“是你救了我么?”女孩看了看身边躺着的余生。

余生没有回答,还是处于昏迷状态。手臂好像被抽干了力气,又落在了地上,溅起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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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妈妈,下雪了!”男孩扯了扯身旁女人的衣袖,食指直指远方的天空。

昏暗的天空开始飘起雪花,落在了浮尘的世界。

余生把脖颈上的羊毛围巾紧了紧,双手躲进了羽”绒服暖和的大口袋里。

“猪肉,白菜,面条……”余生把今天晚饭要买的菜又再脑海里背了遍,就怕自己给忘了。

街道上的人群有点多,多是下班的职员和放学的孩童。公交车上挤满了人,到处都是刺耳的鸣笛声。汽车尾气弥漫在空气里,行人大多都带上了口罩。像是非典时期,殊不知PM2.5可以穿透防护网。

多年不见的雪景又重回这座南方城市,即使是窝在家里的人也多愿意换上羽绒服出门逛逛。

余生把耳机塞进耳朵,把音量调的足以掩盖外界的声音。他讨厌听着世俗的声音,这让他会想起小时候老师们的话。

“这个孩子的成绩太糟糕了,一点也不像他的父亲,那位老练的绅士。”

“可不是。昨天还和我们班的学生打架,这样长大后实在是太可怕了。问他原因,他也不说,架子比领导还大。”

“听说他妈妈几年前去世了,估计对他影响不小。”

“这算什么,多少残疾病患不也重拾信心报答社会了吗?”

“哎,很为这个孩子的未来担忧啊。”

几位任课老师在办公室里谈论了起来这个在她们眼里不读书,不求上进的孩子。但她们哪里知道?他学习不好是因为他得自己做饭,洗衣服,做家务,他和别人打架是因为别人说他是个没妈的野孩子,他妈妈的离去在他幼小的心里留下多大的创伤,看着同龄人拥有着爸爸妈妈的爱,看着他们过生日的礼物,看着他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出游。她们哪里知道?这样是多么痛苦。她们哪里知道?一个人待在家里还要不哭泣。她们哪里知道?她们什么也不知道。

即使有人能体谅你,他也不能成为你,所以他什么也不会知道。

把无知建立在别人身上,用名人的事例去和别人比较,只知道说些大道理,不做实际的事情,自己生活在幸福的环境却大言不惭地说了解别人的处境。

这本身,就是自相矛盾。是欺世的谎言,是该唾弃的邪恶。

所以从小到大,余生就再也不喜欢交朋友,因为同样的感受不可能会出现在两个人的身上。

余生停在了斑马线外,对面的交通灯上闪着红色的光,他不得不停留,为维持交通秩序献出自己的时间,换而言之,就是生命。

在对面街道上也是挤满要过来的人,不过好像是有人吵架了,大家围成了一个圈。

余生撇眼瞧见那两个吵架的人。估计是对新婚夫妇。两个人年轻的很,男人一头蓬蓬的头发,特意烫了个韩式流行发型,穿着个褐色皮夹克,打底一件黑色毛衣,下身一条水蓝色牛仔裤,感觉是还没褪去稚气的少年。女人是头披肩发,头发的尾端特意烫成卷卷的,红色大衣搭配着一条超短裤,黑色丝袜裹着长腿,倒是比男人成熟了多。两个人吵的好大声,吸引了过路的人。而内容,也就是男人刚结婚就找了小三,女的问男的还要不要她。男的倒也滑稽,有人愿意原谅他的过错和他重新开始他却一副含糊状,怎么也不肯表态。状况僵持了很久,余生等的有点不耐烦,好像今天的红灯异常的久,迟迟没有变换。

人群挤来挤去,把一位路人给挤了出来。摇摇晃晃怕是站不稳重心,看似要摔倒。突然间,一只手臂伸出,拽住了那位路人。路人满是道谢,却发现眼前的人怎么如此熟悉。余生冲过红灯拉住了路人,因为他看见了,那是她。母子的重逢像是刻意的安排,你就那么巧合的站在了我的面前,只是我的样子变了,你没有认出我来。我大声地喊你妈妈,把你拥入怀中,手臂稍稍用力让你缓不过气,你拍了拍我的后背,每一击都那么温柔,却铿锵有力的传达到我的心里,泪水像决堤的水坝无法遏制。慢慢忘记了时间。

才忽然发现你已不见。

“妈妈!”余生环顾四周寻找你的踪迹,行人来来回回,交通灯变换颜色,汽车走走停停,我像个局外人站在中央,没有人注意到他,原来这是场梦,只是他明知是梦,心还会痛。

“妈妈。”余生猛地从床上惊醒。头上的冰袋从额上滑了下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窗外的雨声。窗帘拉的死死的,没有透出一点光。周围黑乎乎的看不清楚,把手随意摸了摸找寻电灯开关。到处都是软绵绵的,应该是毛绒玩具。

总算是找到开关,往相反方向按下,天花板上圆形灯泡亮起,把整个房间照亮。

白色的墙壁上满是动漫的海报,大大小小像是拼图。电脑桌上一台三星笔记本电脑,屏幕暗暗的,但能听见散热机工作的声音。一个小书架上塞满了CD光盘的盒子。在盒子外面,是动漫角色的手办,一个个惟妙惟肖地站在那里,眼神和动作都是经典的造型。地板上,蓝白色的毯子被打理的整整齐齐,不见一点皱褶和灰尘。床头是个小柜子,上面是一个花瓶,和她一样,是茉莉花。而余生,傻不拉几的坐在床上,粉色被子盖至肚子,枕头上还有美丽的花纹。

这怎么看,都像是个女生的房间。

“噢!我怎么会在这。”余生把冰袋握在手中,手掌手背在额头上来回翻转测试温度。而身上是件蓝色T—恤,这和自己原本穿的衣服不一样。

“刚刚我还和他在一起,怎么现在出现在了这里?这里怎么看都像是个女生的房间啊。该不会是我发烧做梦到了别人的家里。完了完了,这还不得给对方老爸给打死。”余生开始了“严谨”的推理,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过《名侦探柯南》,这逻辑和毛利小五郎有的一比。

“看起来房间里是没人。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赶紧趁人不注意逃走吧。”余生把冰袋扔在地上,从床上慢慢爬下。不知怎么的,好像今天全身都酸疼。

“先看下有什么东西落下。万一留下什么线索被人找到还不遗臭万年。”余生随处瞧了瞧,无意间瞅见桌子上的相框,相框放在电脑旁边,是个卡通相框,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照片里的人。我认得那个人,即使是经过岁月的蹉跎。

她叫夏菡。

那张应该是她幼儿园时的照片,穿了条连衣裙,手里拿了个风车,旁边站了个男孩,男孩把嘴嘟起吹动风车,女孩咧着嘴笑。飒爽的秋风把女孩的头发撩起,裙角随风摇曳。在他们的背后,是一片金色的麦田,大风吹动了麦穗,麦浪向着麦田中心奔涌。

“这,这里是夏菡的房间?这怎么可能。还有这个小混蛋是谁?不会是夏菡的青梅竹马吧。”双重打击粉碎了余生的心,在一天里相继丧失父亲,虽然他在余生的生命里说不定还不如留下的小吃店老板,又丧失情人,虽然只是他单方面的感情。一出悲剧就这么毫无预告的上演,难道是悲剧之神莎士比亚把自己的人生写成了他最新的剧本?但这出悲剧并没有太成功,因为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罗密欧睡在了朱丽叶的床上?这让买了票的观众怎么办?

无数只蚂蚁爬满了心房,这种感觉比让你死还难受。

“我一定是在做梦,对,做梦!”余生狠狠地往脸上就是一大嘴巴,“哎哟!疼死我了。”余生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捂着红肿的脸蛋就是一阵哀嚎。生怕别人听不见似得。不过,好像真的没有人听见。五分钟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

“看来只能破釜沉舟了!硬着头皮上吧!”余生一副壮士断腕的气势,拉开了房门,于此不相符的是那双左右来回停不下来抖动的腿。

大厅里好安静,桌椅板凳都安然自若地待在该待的地方。

蔬菜下锅与食用油碰撞发出爆炸般的声响,从厨房传来的。

循声望去,眼里只有那纯白的背影。

一头没束成马尾的黑发,一件大一号的白色衬衫,一条蓝色的热裤,姣好的身材和曼妙的长腿,纯白的脚踝踩在瓷砖底面上。这个即使去茅房里打个滚我都能认出来的背影,就这么出现在了眼前?莎士比亚一定是写错了剧本,或者说等下朱丽叶的家人就会把我碎尸万段,反正就是悲剧,场次不同,时间不同,该来的总要来。

忙碌的身影徘徊在锅和调味料之间。

“夏,夏菡……”余生不自觉地叫出了声。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吗?或者来个更柔情的不是悄悄走过去从后面搂住她的腰亲吻她的嘴吗?你这胡乱喊不是破坏气氛吗?

“嗯?你醒啦。”夏菡转过身子,看见余生能好好地站着,一阵微笑。

噢!这来自上天的恩赐!

“醒,醒了。”余生红着脸发现自己有点找不到自己舌头,尴尬的挠了挠头,“我,我怎么会,会在这。”

“说来话长了。”夏菡把锅铲放在嘴边,“要不边吃边谈。我的厨艺可是很好的呐,人是铁饭是钢嘛。”

“咕——”不争气的肚子还真就这么叫了一声。

“那个,是有点饿了。”余生摸了摸肚子。

“哈。那好,你等等。”夏菡捂着嘴笑出声来。

在这一刻,余生好像明白了周幽王点燃烽火台戏弄各路诸侯,只为博得褒姒一笑的原因了。

余生抽动餐桌下的椅子,端端正正地坐了下来。四周环视了一圈,家里应该只有夏菡了。安静的大厅里是台60寸的液晶电视,环绕立体声。在它的对面,是个白色的沙发,原本就生的白还坐在白色的沙发里,不怕别人没看见你一屁股做下去吗。而沙发前是个玻璃桌子。桌面上还摆放着茶几,估计和客人聊天打趣就在这里吧。

简单的两厅三室,刚才自己睡的地方就在最里面的那个房间。厕所靠近第二个房间,第一个房间在餐厅的前面。餐厅里摆了面大桌子,长方形的。厨房在餐厅里面,有点饭店的感觉。墙壁上没有过多的装饰,倒是有些字画。也就四五个,分别摆放在不同的地方。和那个男人收藏的不同,这里大多是山水画。

夏菡把锅里的菜装盘,香味四溢在周围。

“我来帮你拿吧。”余生有点坐不住脚,自己睡在女神的床上,还吃女神做的菜,这已经是天赐的良缘了,岂能让女神端菜。笨拙地走向前,接过两碟热菜,稳稳地放在桌面上,一副拿九鼎的气势。

“其实…你是个很靠的住的人呐。”夏菡认真的说。

“怎么会,我这个废柴经常是别人的拖油瓶。”余生又开始张口胡说,有向别人说自己是废柴的吗,这不是自己抽自己嘴巴吗。

“不会啊,我有看到哦。有时候值日生没打扫就走了,余同学会留下来自己一个人整理整个教室。”

“别这样说,为班级嘛。”余生一阵兴奋,平日里闲的无聊帮同学做做值日赚赚钱还能赢得女神青睐,果然做好事是有回报的。虽说大家你情我愿,你掏钱我办事算不上什么义举,不过不给钱就办事违反了这个社会的规则啊。

“对了,我怎么会在你家。”绕了一圈总算回到了正题。

“那个嘛,我本来就一个人在家,然后呢门铃响了,说是有快递。我一打开门,只看见你躺在外边。身上湿漉漉的,还发着高烧,你想啊,如果我就把你扔着在地上那是不是太没人性啦,我们是同学唉。哦,对了你那衣服是我爸的,你的衣服被我拿去晾了。”夏菡一边说一边转身去厨房。

有快递你就开门了,你这也太天真了吧,这个世界坏人可是很多的,要学会保护自己啊。余生心里一阵感慨。不过看来是解决了一些问题。自己只记得被那个男人从楼上扔下,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一定是掉进了楼下那条河里,这其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幸好有人相救,才捡回一命。

“噢!对了这还有这个卷轴”夏菡嘟囔着走进房间“是从你衣服里掉出来的”,她拉开小柜子,把卷轴拿了出来,“认识吗?”

余生接过卷轴,朦朦胧胧之际好像那个男人是有把什么塞进自己的衣服里,没想到是个破卷轴。

“喏,这里还有一张字条呢!写,写着‘白’吧?被泡烂了…”夏菡把一张皱褶的字条用手捋了捋,平铺在桌上。

没错,不会认错的。那就是小时候在书房里见过的卷轴,为什么把这个交给自己呢?想不明白啊。

“怎么,有印象吗?”夏菡满脸的好奇。

“印象吗?小时候的事了记不清也没什么用了。”

“那你怎么搞得啊,弄得这么湿。”

“记,记得不太清了,我只记得有人把我从楼上扔了下来了,在后来…我记不清了。”余生把十指抠进头发里,似乎想把失去的记忆抓回来。

“扔了下来,真令人费解啊!你还记得是谁把你…”

“我的父亲。”余生猛地将头抬起打断了夏菡,“他以前是从来不回家来的,可他今天反常地回来和我聊天,总而言之他说的所有话都怪里怪气的。可恶,他明明好像和说了什么很重要的话,可我完全想不起来了。”余生握拳重重地往桌面上一捶,碗上的筷子抖动着掉在桌上。

不再追问下去或许会比较好。

“这样啊,虽然没能听懂你的意思,但是慢慢来吧,你想呐,不是有很多时候想不起来的事情会在未来的某天突然想起来吗?所以现在还是先吃东西吧。”夏菡微笑着将菜夹进余生的碗里。

“既然如此也只能先这样了。谢谢了。”余生拿起筷子准备先开动一下已经开始罢工的胃了。

等等等等,我得先确认一下。如果刚才没有看错的话,夏菡已经动过一次筷子了吧。也就是说……

余生认真地审视了一下自己碗里的仿佛镶着金子般的鸡蛋,不,这绝对不是鸡蛋上镶了金子,这就是金子!

我发财了?

这么想着的余生,手臂开始不自觉地颤动起来,将筷子缓缓地递送到碗的边缘。

“叮铃铃!”就在余生即将夹到的瞬间,夏菡家的电话响了。

夏菡起身去接电话,在谈话中好像是她爸爸的感觉。

像是突然被核弹炸了一样,余生紧张地一下子没握住筷子,啊,就差那么一点,但是现在必须得走了,不分青红皂白的在别人家里还穿着她老爸的衣服一定会出事的,余生正准备起身告辞。

她却悄悄地离开座机,站在他的身后,把他的头拥入自己怀中。脑袋依偎在胸口,温柔的不可思议。迷离之间她又回来了。窗外的雨依旧下的过分,雨水的味道弥漫在周围。只是屏息的游丝中,还是那淡淡的茉莉花香。

“轻松点。”她如此称道。

雨水一定是冰凉且短暂的,不过人体温一定是能够温存的。

虽然她的说辞十分含糊,但余生是知道的她是在说哪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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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那夏菡我走了喔,你自己注意安全。”余生在走廊里向着门口的夏菡招了招手,依依不舍地下了楼。

夏菡微微一笑,目送着余生的背影在楼梯口散去,轻轻地关上了门。

她把背倚在门上,拿出手机,迅速地按下了几个数字。

“嘟嘟……”电话响了几声,没人接听,自动转接到留言信箱。

“请在哔一声之后留言。”电话的那头是这么讲的。

“找到了,白泽图。”夏菡挂断了电话,瘫坐在门框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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