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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崩坏的日常

37.崩坏的日常

我们把凌晨时分发生的事,包括那吸食生命的扭曲色彩和噩梦般的黑色树林说给张医生听,费了很大功夫。毕竟不能像我和晓月之间那样秒懂,而我们看到的那些东西其实有一个词更适合形容——不可名状。

而后他的脸色变得十分古怪,沉声作思考状,目光却是没离开过田雨身上。

比起我们三个更加不正常的情况,即便拥有守护者的力量,田雨也是个普通的小孩子。

回想一下,当时我和晓月离那个邪恶的东西更近,我甚至直接被抓住了,近距离感受到那种充满了恶意的精神污染,却没什么后遗症,反而是身体上受伤更严重。

田雨仅仅是在湖边走了一圈却至今昏迷不醒。但相比那些被吸干生命化作飞灰的人,她至少还活生生地躺在我们面前。

塔维娜以不明语言念出的那“迷失在梦中”并不是凭自身意志说出的,更像是某种冰冷、空洞而古老的存在借用了她的身体来传话。

我已经十分确定塔维娜与幻梦境、守护者或者星绛镇的古老秘密有着直接关联,但直接开口问显然什么都得不到。这位长不大的小修女似乎从未意识到自身的异常,亦或是她一直用坚固的假面伪装着自己——我更愿意相信是前者的原因。

“你还记得我留给你的纸条吗?这些是‘不属于你的思想’!”

我想了一会反应过来,对张医生留下的那莫名其妙的纸条,我竟然完全忘记了。显然这次遇到的那个东西散发着浓烈的精神污染。但与“神秘”并无过多联系的张医生又知道了些什么呢?显然,他再次瞒下了一部分东西没说出来。

张医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指出了已有的线索,它们的指向很明确:湖、梦境、李天仓,以及镇长知道的一切。

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方向也很明确:把田雨留在屋里,我们跟着张医生一起去调查湖边果园的“案发现场”。

这一次我没有理由再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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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对岸的果园仍然保持着凌晨时分最后的样子,从远处看去其外形分外狰狞,犹如一片张牙舞爪的鬼怪一般。那片区域的树在一夜之间掉光了叶子,只剩下光溜溜的枝杈怪异地指向天空。

但此时明媚的阳光照在四周,使得气温再次升高,驱散了湖上的水汽。那些仿佛燃烧着的冰冷彩色光雾也早已离开了这里,连带着令人不安的气氛一起消失了。这让我稍稍放下心来,跟着张医生前去查看。

和煦的风拂过湖面,带起一片映着刺目阳光的涟漪。我们沿着岸边慢慢走向那片诡异的果园。

现在已是深秋时节,浅滩上的芦苇有些枯黄,但总体还是散发着生机,且正常地随风轻轻摇摆着。这无一不显示了对岸的那些果树是多么异常。

与那些树木曾经无风自动的可怕景象正相反的是,在现在足有3级以上的风力作用下那片果园的树木却纹丝不动,虽然不再令人心里发毛,但同样怪异无比。

果园外围有一道明显的分界线,其外的土地上还有茵茵绿草,而再往前走,地面上只有一片薄薄的灰烬,界线内部的土壤也像是被刮掉过地皮似得有些轻微凹陷。

张医生戴着一只塑料手套,俯下身去捻了一些灰起来。它们是如此细碎、轻薄,就像火山灰似得眨眼间随风飘远。灰层下面的土地也不再是正常的黄褐色,而是腐烂般的灰黑色,好像被吸干了生命力的废土,又或是某个游戏中亡灵天灾留下的腐地。

而当我们靠近一棵树,才真正切实地认识到昨晚那片不祥的色彩造成的现象有多可怕。

所有的果树好像都形成了大量徒长枝,树梢笔直地指向天空。这些树木都落光了叶子,样子很像是处于严冬之中。再仔细看,连苞芽也没剩下。树皮同样尽数脱落,露出光滑发黑的木质部,树芯中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淡淡硫磺味。

这片区域中唯一保持了原来形状的东西只有坚固的木质,树干中由死细胞构成的导管和支撑结构。而带有生机的部分全都灰飞烟灭了。乍一看,好像这里的每棵树都在化肥过剩的条件下疯长了一段时间,而后又被某种巨大的力量从下而上捋掉了所有柔软的部分。

这种力量是呈放射状作用的,我们没费太大劲就找到了源头中心位置。

在这片死亡的树林正中央有一个深渊般的洞口,边缘似乎是某种被高温烧焦的土壤和熔化的岩石形成的光滑边缘。这个洞看起来像一口井,而其中注满了漆黑的水,水面只比地面低二三十公分。

张医生把手伸进水里,眉毛皱了起来。在探测这种事上,每一个守护者的力量都堪比尖端雷达,还自带透视效果。

“这底下是个大洞,得有两层的房子那么大吧……下边跟湖水是连着的,夏天的时候我们在水里看到过那个洞口。而且这不是天然的洞窟,像是挖出来或者熔出来的……某种巢穴。”

如果说有什么“生物”能在坚固的岩壁上熔出一个洞穴来作为巢穴,那只有可能是今天凌晨飞向外层空间的那东西了。

张医生继续说着下面的情况:这个洞穴底部有一层相当厚的淤泥,其中混杂着许多小动物的骸骨,各种相貌猎奇的昆虫、松鼠、老鼠、小鸟之类的,甚至还有头小驴子——我记得在南街上听到过某个老乡抱怨自家的驴子丢了。听张医生说,这些东西都或多或少的有些“变异”,大概是身上多出了些不该存在的部件之类……随着张医生提到的东西越来越惊悚的,我赶紧制止了他令人不安的细节描述。似乎他原本还有点享受这个话题。

接下来张医生又让我看看有没有活物,我仔细探查后发现,整片区域内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活的东西,不管是植物还是动物,连只虫子都没有,就连空气中的微生物也比这片区域外面稀薄得多,这儿确实是一片彻底的死地。

整体的影响范围在大约半径120米左右的圆形区域内,或者说球状空间内。土地和湖水同样受到了灾难性的影响。

这里尽是可以认知,却无法理解的现象。继续思考下去也是白费脑筋。

我们走到水边,正打算离开时,周围却不知不觉地开始起雾了,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在里面,只是单纯的雾。但在这秋高气爽的午后迅速弥漫开来,本就很不对劲。

不祥的阴影笼罩了天穹,在我们不知不觉间又有什么认知外的存在出现了。

张医生首先警觉起来:“小心点,都靠过来,那边水面上有什么东西。”

一个朦胧的黑影浮现在水面上——像狗似的脑袋,圆且短的耳朵和更短的吻部,那样子似乎是一匹豺。但它四肢末端的指爪却是水生生物一般有蹼的模样,它似乎没有重量一般直接站在水面上,湖面泛起的一圈圈波纹证明那是一个实体而非幻影。

这东西的形象我已经不止见过一次了,似乎它和“灾厄之谜”有说不清的联系。但这一回是我首次在现实中见到它。我很明确地感觉到它在牢牢地盯着我,又盯着晓月。我说不清这种感觉是如何而来的。

突如其来的混乱和惊恐让我拽住晓月的手就想逃离这里,但在我的手碰到晓月的那一刻,有什么东西被触发了。

尽管目不可视,但我能感觉到有某种能量从我和晓月接触的地方产生,散发着奇异的波动。顿时我感到有更多的东西在从身体里冒出来,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聚集在靠近头部的位置,想要冒出来。

对这突然出现的异象我感到更加恐惧,但一股温暖的让人安心的感觉令我没有逃走,仍继续拉着晓月的手,并与晓月五指弯曲的左手交叉握紧。

随后,一个边界模糊的圆形的东西从晓月头部冒了出来,大约皮球大小,四周是朦胧的光,只有核心**发亮,什么都看不清,我只知道那是光,无法辨认颜色的温暖的光,与凌晨碰到的那东西很相似,但并非冰冷、潮湿且邪恶,而是完全相反的存在。

随后我发现我的身上也冒出了相同的东西,和晓月身上浮出的物体互相环绕着旋转,然后一并飞远,落入了之前的那个大洞里。

这个过程发生的非常之快,之后我总觉得失去了什么,似乎我和晓月身上的一部分已经永远的消失不见了。回过头再看湖面,哪里还有那只怪异豺狼的影子?

张医生露出了一副有点兴奋的表情:“这个现象已经不是科学能解释的了,比守护者的力量还离谱得多。我有理由相信这是神秘学的产物,咒术?魔法?还是说你们……”

就像是接下了张医生的话,背后响起了一个诡异的女声:“这是……神话。微光们渴求着喜悦和悲伤,当来到这个世界时,她从诞生幻觉的故里取走不祥之兆,他给承载意志的地方带去新生之想。真实之人带来了土地与生灵遗失的部分,新生的死亡将延续这故事,直至灾厄之谜降临的终点。”

我们转过头看,才发现这声音是从塔维娜口中发出来的。但那绝不是塔维娜平时空灵动听的音色,而是低沉的,如同泡在黏液里的某种物体,除了大约是个雌性外,完全无法判断这个语声是如何发出来的。

如诗句、如咒语,又像是令人惊惧的奇妙童谣,那不是任何我所知的语言,但内容我全部都听懂了。塔维娜如同着魔一般的声音结束后,便直挺挺地倒在了灰烬之中,她的黑袍和淡金长发都沾染了细碎的飞沫,那双紫色的眼睛仍睁着,却失去了所有神采,如同一具寿命到头的老旧机械般一动不动了。

晓月直愣愣地盯着前方,她的视线没有落在塔维娜身上,而是前方不远处的湖岸上。那不是惊慌失措或害怕,更像是在犹豫。她似乎知道些什么。

我试图探查一下,但随即便惊讶地发现,我和晓月之间的联系断掉了,随着那团光的离去我们之间那种奇异的感应也完全消失不见了。而在失去心灵感应之后,我反倒能简单判断出晓月的感情了——因为那现在都写在她的脸上。

之后我们快速离开了这片不祥的死地,离开前我有种感觉,这里萦绕的那种令人作呕的气息似乎消散了很多。因为我们的守护者能力并未消失,我认为这不是错觉。

塔维娜被紧急送往了医院。张医生不紧不慢地在她头上贴上电极片进行检查,因为确认了塔维娜的心脏仍跳动着。和田雨的沉睡相似,但她的情况更加严重。看那些彻底变得平直的图线,即使我看不懂这仪器上的指标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奇怪,这不可能啊……”张医生一边说着一边靠近了床旁,“就算是植物人也会有点生物电反应,她简直就跟大脑完全消失了一样,这太诡异了。”

随后张医生又毫不怜香惜玉地翻起塔维娜的眼皮,我有心制止,但他的动作实在太快了。顺着张医生的手,我能看到无神的紫色眼珠在缓慢转动着。

“但是,她的其余生理表现又显示出睡眠,或者说做梦的特征。如果说田雨是陷入了漫长的梦境,那她更像是包括意识在内的一部分物理性的进入了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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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10月8日,我和晓月决定动用和严老师商量好的请假权利。首先是再看看田雨和塔维娜有无醒过来的迹象,这两位不幸的睡美人都被移到了医院,由张医生来负责照顾。

对此我只有一半放心——对田雨的那一半,毕竟张医生是她老爸。而把处于完全无意识状态的塔维娜的身体交给这个有点神经质的中年医生……我总觉得有些不妙,从各种意义上来讲这都是很危险的行为。但在神父也失踪了的情况下似乎别无选择。

而另一件事,晓月提议前去崴北村,李天仓的家里去找找线索,并把他仅有的遗物——书包,带回他家去。

我们早上还是先去了学校,见了严老师。在我们提出请假时,严老师扫了一眼已有大片空座位的教室,表情骤然严肃起来,我甚至以为她要冲过来抓我们过去上课。

在交上完整的假期作业后,严老师的表情并没有任何放松。

严老师站在教室门口,当我们走远后仍在那里看着,只是,她最后竟然露出了些许像是担忧、又有点可怜的表情。我回给了一个类似的表情,还是拉着晓月跑过了楼道的转角。

算上开学前离开的何归同学【见第二章及上一卷】,之后是冼皮、田雨、塔维娜,还有我和晓月,六年级(2)班已经少了六位同学,对这个原本只有21人的班级来说已经缺勤接近三分之一了。作为班主任的严老师看起来并不是单纯的生气,我实在不知道她的心情是怎样的。

似乎在明年的灾难还未到来时,平静的“日常”已经开始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PS:非诈尸,已回归,各位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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