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栉风在一片黑暗中找到教堂里,清除了积水。石砖结构的教堂是很坚固的建筑,并没有损坏,但神父他们居住的土坯房就不一定了。
他发现神父已经遭遇不幸,小修女踪迹全无,他还记得最初的目的,找江晓星救他的女儿。虽然之前已经用自己守护者的力量让张田雨呛进去的水排出了大部分,但人体内的水分很复杂,他不敢贸然行事。
借着手电的微弱光线,他终于找到了那双胞胎的二人借住的小屋。
他们都还活着,但也溺水比较严重,处于昏迷中,他无法指望这样状态的江晓星来拯救张田雨。这时他才发现,跑了这一个来回,他背上的女儿已经彻底失去了生命。
他是一个医生,即使不是外科或急救医生,也是经常见到死亡。出于这一点,他的妻子女儿全部离世后,他还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智,他为面前的两个孩子做了急救,使这二人的生命体征得以稳定下来。
5月13日这一天,星绛镇发生4.9级浅源地震,大量老旧的土坯式民房倒塌,死亡100余人。伤者80余人,相对来说伤者很少。由于地震造成的大量土坯房倒塌和后续的地下水喷发,大部分人都是被埋在自己家里然后被溺毙,以至于死状都十分狰狞。但,当时举国上下的目光都集中在另一处重灾区,这一点被刻意地利用,星绛镇周边的一切情报和信息都被封锁了。
第二天黎明,军队来了,还对星绛镇施行了管制,由于这一点,星绛镇的十多名守护者都不敢暴露自己的力量。
部队来得太快,而且救援工作没必要封锁周边和进行信息管制,这引起了张栉风的怀疑。他为了从自责中摆脱出来而开始朝这方面思考。
(这一次他想对了,也确实发现了这场灾难的一些异常之处,孤立型地震、所有“土地”的守护者都没发现异常、奇怪的倒流的地下水,还有后来几年的怪病……他推测地震可能将什么重金属矿物暴露出来,污染了地下水。)
星绛镇医院的设备多在地震中损坏,无法诊断治疗这二人。抛下了已然破碎的家,张栉风以医生的身份,带着江晓星、江晓月和其他几个伤者坐上了前往城里的长途汽车
后来,江晓星醒过来,却失去了记忆和守护者的力量,被他在城里的亲人强行领走;而他的同胞妹妹一直沉睡了八年,直到上个月突然醒来,又突然逝去,接下来便是令人恐惧的奈亚的出现……也许江晓月的突然苏醒也和奈亚有关吧,真是不可思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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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医生从沉痛的回忆中缓过神来,眼角滑下一滴浑浊的泪水。
“张大教授,您又伤心了?桀桀桀桀……”伴随着一阵令人汗毛倒竖的笑声,江晓星的身体从窗台上跳下来,落在了他的身边。
“你又在乱想什么呢,我看你呀,还是乖乖的当一个守秘人,按我说的去做吧。不听话的孩子可是会坏掉的哦。”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戏谑。
张栉风深深吸了口气,从沙发上坐正看向奈亚说:“奈亚拉苏,在你看来人到底是什么?”
奈亚眨了眨眼,坏笑着说:“你是第一个这样和我对话的人类哦。嗯……这种无关紧要的生物好奇心旺盛,却不知那多余的知识会将你们的个体引向灭亡,就像你这样的,呵呵呵……。”
“那……”张医生刚一开口便被制止,奈亚把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凝视着他。
“不要问出来哦,或许是这具身体的原因呢……我会在这里是因为对你们称为‘智慧’和‘社会’的东西很感兴趣呢,要说人类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就是这个了。”
张医生大致听懂了,却无法再回话。这时奈亚嘴里念了一句听不懂的古怪语言,从玻璃已经破碎的窗户飘了出去,一声回音传入他的耳朵:“不要忘了你需要调查的事,那是你自己的命运,也是我的目的。我会看着你的,如果我心情好也许还会帮你。”
[“这具身体,好像还保有某种‘本能’呢,竟然连我都受了你原有人格的感染,毕竟,你们也是星星啊……”]
第三天早晨,一辆电动三轮车从星绛镇驶出,飞驰在军事基地南侧的柏油路上。一个秃顶的中年人控制着车把,后面坐着一个老人。还有一个身穿漆黑连帽风衣的年轻人站在三轮后部。他站的很稳当,就如完全没有受到呼啸而过的寒风的影响一般。
“我说,咱们怎么个调查法?就绕着机场走一圈?”后座的老人,星绛镇上一任镇长罗轩大声问。
“拍几个照片,回去我找人分析分析看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控制着三轮的张栉风以更大的音量回话,以抵抗强风的呼呼声。
张栉风心里清楚,这种行为有被当作军事间谍抓起来的潜在风险,不过迫于奈亚的压力和自己查清事实的心情,他这次豁出去了。
电动三轮停了下来,奈亚的身影轻微地摇摆了一下又恢复了直立。今天他一反平时轻浮的样子,一直保持着沉默,连身形都未动,就好像三轮车拉着的是两个人和一具诡异的蜡像。
张栉风没有管状态很奇怪的奈亚,从三轮上跳下来,对着机场跑道用手机拍了张照片。然后他和罗轩交换了位置,老人来控制电动三轮,他在后面端着手机拍照。
罗轩非常赞成交换位置,他似乎对矗立在三轮车后部的那具雕像怀有某种深刻的恐惧,说起来今早这样出门还是奈亚指定的,这也是这位性情古怪的外神刻意的安排吧。张栉风这样想着,他低头看着手机,没注意到旁边奈亚僵硬的脸嘴角微翘,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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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她也如平时一样早早起来绕着机场跑道周围走了一圈。今天撞网的鸟仍然不多,她只是草草将两只鸟摘下放掉,又解下了一只死鸟。这几个月以来撞网的鸟越来越少了。
因为要赶在早饭和早操之前,她平时出来摘鸟的时间非常早,这种时候,基地外面的小路是不会有行人经过的。这条小路和机场仅隔着一道铁丝网护栏,粘鸟网就排列在护栏的里侧。
那条单行线的柏油路三年前还是土路,她记得那一年,有大队的卡车过来,还有压路机、挖掘机,那几个星期,周围总是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沥青味,各种机器发出巨大的轰鸣,让人夜里睡不着觉。正因为这样,那几个星期撞网的鸟格外的少,即使有,也因为失眠的她而及时获得了自由。她甚至有些怀念道路施工的那几天。
这一天,她处理完了粘鸟网,准备回去的时候,看见一辆电动三轮从远方驶来。车上以奇特的姿势分布着三个男人,老人、中年人、青年人,看起来像是祖孙三代的奇特组合。那个中年人还不断举着一个方框型的东西来回转动着。
间谍!这是她的第一反应。虽然她自己没有手机,但在“首长”那里看到过这种带有拍照功能的移动电话。随后她却考虑到这三人只是路过,冤枉了别人不好。但她转念再一想,如果真是间谍,那岂不是泄露了军事机密?
但随后她的注意力被那个衣着像黑巫师一般的年轻人吸引了。
由于这个女孩穿的军大衣颜色和周围枯草十分接近,加上天色仍然没有彻底亮起来,张栉风和罗轩并没有发现离得很近的地方有个人站着。
“等一下!”她像得到了什么启示一样叫了出来,同时跑到了铁丝网旁边。
“糟糕,被发现了,快跑!”张栉风急忙朝着前面的驾驶员叫道。
罗轩用力拧了一下电动三轮的把手,准备快速逃离,却发现没有反应,好像没电了……
“该死的破玩意,这时候抛锚。”罗轩恨恨地骂道。
看样子那个女兵并不能越过铁丝网追出来,张栉风本来打算弃车逃离,这时奈亚的嘴却动了起来,他发现自己不能移动了,就像他的鞋底被钉在了三轮车的底板上。
启明星在东方的天边发出明亮的光芒,这日出前的原野上却是泛起了一层朦胧的雾气,让人感到一阵寒意。
“你是,你是谁?”那个女兵有些犹豫地开口问了。她问的不是“你们在干什么!”或者“什么人!”而是“你是谁。”她是对着奈亚,不,对着江晓星问的。
奈亚摘下兜帽,露出了江晓星的脸。他似乎还打理过胡子和头发,让这张偏中性的面孔还显得有些英俊。
“你是江晓星对吗,你是江晓星!你还活着?”她控制不住地大喊出来。在军事基地的这些日子,她每次从网上摘下濒死的鸟,都会想到江晓星。那不是爱慕,而是一种期盼。她自己无能为力,她希望江晓星能来用守护者的力量救救这些可怜的生命,她憧憬着那种力量,却又痛恨太过依赖守护者的自己。
看着她捧起来的鸟尸,奈亚摇了摇头说:“江晓星已经死了,现在你面前的既是他,又不是他。”说罢,他转身示意另外两个人靠过来,这青年、中年、老年的三人和一个年轻的女孩隔着铁丝网相望着。
其实,如果不是奈亚在她的脑子里施加轻微的心理暗示,她是不可能认出八年后江晓星的脸的。
“等会,你是星绛镇的人?你怎么在这?”罗轩老人虽然恐惧奈亚,却没有失去冷静。他听出了这女孩话语中已经有些淡化的乡音,即使在部队上呆了八年,那星绛镇特有的口音仍然没变。
她把自己这些年来的遭遇简单说明了,又反问道:“那您在这做什么呢,不会真是当间谍吧。”
张栉风简单说明了情况,包括八年前星绛镇灾难的可疑之处。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他解释完后抛出这个问题。
“童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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