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拿到毕业证书的一刻就死了心。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命运的魔抓。她屈服了,放弃抗争。其实她也从没抗争过。
回到家根据父母的安排和马丁先生见了面,几个月后订婚,又过了几个月结婚。一切都按照头脑缜密的父母所订下的计划行事。没有任何差错,也不可能有差错。
马丁先生灰色头发、个子不高、中等身材,相貌也不出众。就外表来看,他与爱丽丝是同一类人。马丁先生家境不富裕,供不起他读大学,因此只有高中文凭。他为了谋生活四处打工。有一次被汉密尔顿先生撞见,他久经商场看人很准,当下就认定马丁是个有前途的青年,此后一直关心着他的情况。
在汉密尔顿夫妇的调教下,原本待人礼貌,有着良好家教的马丁先生换上上等社会人群的西装皮鞋,松蓬蓬的头发上喷了定性摩丝一股脑地往后梳得锃亮,瞬间化身为出生于上层家庭的绅士。
撇开被强行绑在一块儿的金钱关系,爱丽丝是中意于马丁先生的谈吐与为人。这时她在心里默默地感激卡尔之前安慰她的一番话,或许会成真。
马丁娶了爱丽丝后名正言顺地成为汉密尔顿家的一员。老汉密尔顿先生放心地将几家分店交给女婿打理,从不过问。但真正的大权,资金依然掌握在姓汉密尔顿的人手里。马丁只不过是个穿着西装的打工仔。
结婚一年,老汉密尔顿夫妇拐着弯地关心女儿的身体状况,爱丽丝对父母的过分殷勤感到厌烦。于是她提议和马丁搬出去独住。她的提议没有遭到反对,很快小夫妻便获得了自由。远离了父母,爱丽丝感到浑身轻松,窗外一成不变的风景更甚汉密尔顿庄园里的百花齐放。但美好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爱丽丝和马丁注意到老夫妻限制了他们的资金收入,也就是说,光是马丁的收入支付完房租和每月开销,剩余的不多。
“我觉得爸妈太过分了。”
“爱丽丝,你先别骂我。我是想说,我们一样要生孩子不如现在就要吧,有了儿子我们也就有了自由,你父母对你人生的干涉也到此为止不是吗?想想看,你才二十多岁,要是到了三十多岁还不生儿子,他们岂不是还要盯你10年?”
在丈夫的劝导下爱丽丝做了决定,正如她人生每个阶段所作出的决定一样——先屈服于父母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汉密尔顿夫人有习惯性流产的关系,爱丽丝很难怀上孩子。但后来两人反思,觉得是因为太想要孩子,要一个儿子而不自觉地给自己增加心理上的负担。
“你怀孕了?”时隔2年卡尔再次和爱丽丝见面,看见大学时代的同学挺着大肚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色。他和多数人想的一样,爱丽丝现在很幸福。
“两年没见面,一见面就找你帮忙,我真的很过意不去。”卡尔将自己的境遇、小镇的情况一并与爱丽丝讲了,两人这次会面持续了一个下午。
爱丽丝很认真地倾听大学同窗诉苦,就同他当年听自己诉苦一样。卡尔将完后,爱丽丝低着头,吞吞吐吐地表示抱歉。她帮不了卡尔。她拿不出大量的资金。起码现在还拿不出。
“卡尔你还记得吗,我以前和你说过。我父母希望我能诞下一名男孩来继承家业,所以在此之前我和我的丈夫在经济上收到苛刻的限制。”她摸了摸微微凸起的小腹,如果运气好的话,再过几个月她就可以诞下一名男孩,也有能力提供大量资金帮助卡尔。
这次会面之后,卡尔一直期待着,每过一天他就在日历上画上一个叉,盼着爱丽丝的预产期快点到来,仿佛他才是孩子的父亲一样。但他等来的却是一个噩耗。
爱丽丝在会面后的一个月流产了。小夫妻二人很伤心。卡尔也为这个早逝的孩子难过,同时承受着从天堂掉落地狱一般的巨大心理落差。
1959年将举行下一次选举,卡尔的目标在此,也一直在为此筹钱。他知道就自己的人际关系中,爱丽丝·汉密尔顿提供的钱是大头,甚至只要她能给出钱,其余人的小钱都无关紧要。
爱丽丝第二次怀孕是一年后,预产期是59年的二月。此时卡尔还未完全放弃希望,选举是在夏日举行,他还有奖金小半年的时间拿到钱。58年到59年是卡尔最后的希望,若还筹不到可以用作“贿赂”的竞选资金,他向父母和妻子立下保证放弃政治家的梦,做一份普普通通的终身工作。因为这一年海伦也怀孕了。
卡尔几乎每晚都会被噩梦惊醒,在梦中常常是冬日的场景,海伦挺着大肚子、衣衫褴褛地在街边乞讨,路人们在她跟前走过连一个同情的眼神也不肯施舍,他们纷纷念叨着:活该。谁让你当初不听劝告,嫁了一个没用的男人。有的梦里海伦生下了他们的孩子,有时是男孩有时是女孩,但都像海伦长得很美。他们的孩子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记不得具体骂了什么,但梦中鼻头的酸楚与胸腔的压抑却相当真实。他醒来后依然能感到梦的后遗症。
一条喜忧半参的消息在59年头上传到卡尔的耳中。爱丽丝顺利地产下一名婴孩,孩子的性别是女。
听到性别为女时,卡尔知道自己是时候该放弃坚持了四年的梦想。他走进妻子的病房,四周的白色特别刺眼,躺在病床上妻子无力的笑容也刺眼。
卡尔跪在妻子床边,握着他的手,他对她说:“海伦,我决定放弃了。”
“爱丽丝太太又流产了吗?”海伦知道,一定是小汉密尔顿夫妇那儿出了状况。
“不,不是的。爱丽丝她……生了一个女孩。”
“没关系的亲爱的。”海伦抽出一只手抚摸丈夫刚硬的头发。“我们可以一直等她们生出儿子为止。再说了亲爱的,你现在到处打零工也不一定比有份正式的终身工作赚的少。”
卡尔完全听不进妻子的安慰。
更让他崩溃的事发生在三天后。原本还有一个月才到预产期的妻子突然说肚子疼,他觉得是自己的事情刺激到了她。不管怎么说,他们两的孩子来到人间,是一个男孩,有着一头金发,像极了他母亲。
“为什么我和海伦的孩子是男孩,而爱丽丝偏偏生的是女儿……”卡尔在沉浸于为人父的欣喜前,念念不忘的依旧是爱丽丝的女儿。“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用的儿子去和爱丽丝换。”接着他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用儿子来换取自己的前程,这不是一名合格的父亲该有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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