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像一个黑皮肤的女人，用灯光为自己上妆。
游戏来到了那家名为“嗷嗷唱”的KTV。
其实他应该更早一点到的，却不幸坐了反方向的公交，等到发觉的时候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只好打车。
游戏向柜台问了包厢所在，顺利地摸到门口。
透过门上的玻璃向内一看，里面共有五张透着痞气的脸孔。虽说染发、穿环、刺青、抽烟、喝酒也依然可以是社会栋梁，但眼下这一批显然不是。
游戏掏出训导主任的手机，再次拨打电话，看到五人中有一个火鸡发型的家伙接了起来，心里便有数了，他掐断电话走开。
这家KTV的走廊四通八达，镜面墙壁与迷幻灯光更是营造出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效果，游戏几次绕回原地，好容易才找到了员工休息室。
门没有锁，进去就看到两排储物柜，有一个格子特别大，游戏摸出一根铁丝往锁眼里一插，没两秒就弄开了它，里面有好几件没人穿的制服。
白衬衫，红领结，黑马甲与黑长裤。游戏穿戴一新，再把自己的东西收进另一个空柜。干完这一切的时候，正好有其他服务员进来，游戏对他们说了声“辛苦啦”，淡定从容地离开。
游戏返回那包厢，自自然然地推门而入，鞠躬道：“各位顾客晚上好，需要叫个果盘吗？”
五名混混一起看他，游戏发现桌上已经有了一个果盘外加一堆啤酒，他干笑道：“啊哈，原来点过了。”
五人又转回了脑袋，有的点歌有的唱歌，有的玩手机有的玩骰子，火鸡头混混正引吭高歌着一曲《死了都要拖》。游戏故意从他身边挤过去：“我来帮各位倒个水哈。”
身体接触的瞬间，飞快地从他的衣袋和裤袋里摸走了手机与钱包。
游戏的手宛如灵蛇，但这收获不是他要的。
他故意脚下一绊，把水泼在了火鸡身上。
“啊——”火鸡透过麦嚎出个震耳欲聋的破音，那水烫死了！游戏叫着“啊啊啊对不起”帮他把外套脱了下来，同一时间，他如愿以偿地在内袋里摸到了那枚戒指。
“真是太对不起了！”游戏保持着弯腰姿势退出去，“我立刻给你拿毛巾来……”
他正要功成身退，手被拖住了，恼羞成怒的火鸡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游戏眼冒金星。
“干！老子这身昨天刚买的！”火鸡咆哮。
这一巴掌是不在游戏预料内的，他摸摸脸颊，感受着火在脸上和心里同时升起来。
“阿基你怎么又这么暴力呀，上次才把一个小孩踹进医院。”一个下巴蓄胡子的男人欣赏地批评道。
“打他干嘛呀，叫他出洗衣费啦，一千就够了。”一个紫发的女孩子弹着烟灰建议。
“洗个屁，得重新买一件！这是超贵的名牌，一碰水就全完！”一个死胖子擅自给人家的地摊货抬价。
“先把你们领班叫来。至少今天的唱歌钱可以省了。”一个长头发的高个子说。
游戏低垂的脸露出一个微笑。
“不不不，不要叫领班！”他抬起惊慌失措的脸哀求，“我今天第一天上班！被开除就完了，求求你们！”
一边说，他一边可怜兮兮地攥住长发混混的手。
“滚开，跟你很熟哦？”那厮厌恶地将他一推。
“呜——”游戏柔弱地向后一倒，松开他的手，顺便收下了手表。
游戏倒在胡子男和紫发女之间，狼狈地爬起来，随手摸走紫发女的链子和胡子男的名牌打火机。
然后他又栽到胖子的怀里嘤嘤哀求他大人有大量，被一脚踹走时也基本掏空了胖子的财产。
一旁的火鸡特别解气地看着这个小服务员被他的朋友们推来踢去，跟个没头苍蝇似的。该！
最后，游戏无助地抱住了双肩（主要是掩饰怀里的丰富收成），可怜兮兮地说：“要不这样好不好，我把这月的工资都赔给你们，只求你们别投诉我，让我还能干下去。”
“啧啧，这孩子好可怜哟，不然先这么着吧，别耽误唱歌。”紫发女嘟着嘴卖萌。
“感恩女神为我求情！我再去给你们拿点儿吃的！”
“行，我们大人有大量。先按这么操作。”火鸡插着腰说，“不过你别想就这么走掉，把工号留下来先。”
“是是是，当然当然。”游戏保持着卑躬屈膝的姿态，两指捻下胸口的小牌牌轻轻一飙，丢在桌上，然后感激涕零地出了门。
一出去就飞奔。一直跑到洗手间。
啊啦，这种时候最适合销赃的地点，果然还是这里了呢。
游戏把钱包里的钱和卡全部喂给茅坑，手机手表什么的也统统丢进去，然后冲水，聆听那一声美妙的“哗啦”。茅坑大概得噎住，真是可怜。想着，他充满同情地把空钱包们丢入垃圾桶，再拿几张纸大力擤了擤鼻涕，丢下去盖好。
他玩得兴起，差点儿把哥哥的戒指也丢了下去，还好及时醒悟。
戒指盒已经不知被扔哪儿去了，为免这重要的东西再次遗失，游戏索性把它戴在自己手指上。
“嗯，怎么有种变态的感觉咧？”游戏欣赏着自己蓬荜生辉的手，自言自语。
正想离开，忽听走道上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竖起耳朵，果然是火鸡那群人。好吧，也许不该偷手机的。手机可是现代人的重要器官，一少了很快就会发现。
游戏悄悄推开厕所门，混混们已经聚集到了柜台那儿，大吼着“那小子就是这个工号”之类话，他赶紧跑向员工休息室。
柜台一查就会知道那个工号的猫腻，然后肯定就会去休息室检查是不是少了制服。他的书包衣服可还在那儿藏着啊。
很快游戏发现自己陷入了跟刚刚相同的困境。
……他找不到去休息室的路！
好吧，他的方向感其实超差的。
没办法，只能边绕边问，有不知情的“同事”还真告诉了他。游戏努力记住。
然而当他来到休息室门口时，走道那一头，几名服务生刚好领着气势汹汹的混混过来了！
游戏火速进屋关门，更衣取书包，那边门被敲得咚咚响，还伴随着“抓小偷”的叫声。
“啊呸，你们才是小偷！”游戏忙里偷闲回骂。
有人拿来了钥匙，门锁开始转动。
游戏的额头沁出了汗，他扫视了一遍房间，无奈地拉开唯一可逃生的窗户。
……很好，这里是四楼，外面啥也没有。没有可供攀爬的水管或者可供落脚的空调外机，楼下的遮雨棚、阳台什么的，更是不存在的。
没办法了……
门开了，那个胖子冲在最前面，拜他所赐，后面的人都给暂时堵在门外，他指着游戏破口大骂：“他妈的你个死全家的臭小偷，老子看你往哪里跑！”
“死全家”这话让游戏脸色一沉，迎着胖子就冲上去。
胖子没有料到兔子急了会咬人，只见那小偷一跃而起，身姿回旋，一条腿如鞭子抽来——
回旋踢！
胖子的肥脸整个向内一凹，四仰八叉倒下，后面想挤进来的人顿时跟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了下去。
游戏看了一眼门口，层层叠叠不少人，除了混混和服务生，还有保安以及哪里有热闹哪里钻的吃瓜群众，他无法硬冲出去。
——如果只有那几个混混，把他们全打倒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果然还是只有……
游戏转身冲向窗户，纵身一跃！
“啊！”人们惊呼起来，但游戏先落在了窗台上，他从书包里摸出一堆塑料袋样的事物，又掏出一把折叠伞。
“我——杀——了——你——”复活的胖子冲向他。
游戏将心一横，向外一跳。
伞柄勾在皮带上，他紧紧抱住满怀正在膨胀的塑料袋。
“噗。”
游戏跌落在地上时，塑料袋们已经膨胀为一个个气球，体积竞相庞大，连缀在一起宛如一个安全气囊，再加上那把伞的缓冲，这自杀之举总算有惊无险。
但毕竟是如此作死的行为，饶是他也惊魂未定，脑子短暂地恍惚着。
耳畔开始喧嚣，是新一波围观群众？是警察来了？他忙爬起。
麻烦还没有结束。
他之前可没有想到要这样离开KTV，这会儿他在什么位置？怎么逃比较好？
忽听一阵轰鸣，两道远光如筷子一般挑开黑暗。一辆摩托在游戏面前刹住，骑手戴着头盔，单脚着地，示意他上来。
游戏想也没想就照办，屁股都还没挨上座位，摩托已经呼啸而出，且炫技一般贴地蛇行，把所有靠近的人逼退。
游戏回头看他跳下来的窗口，小小的方格里挤满了脑袋，虽然看不清表情，但肯定是惊呆外加气炸了吧？
“哦呵呵呵呵！活该你们倒霉！”游戏大笑着，隔空朝他们做鬼脸。
“嗯，这才是真正的你吧。”摩托头盔里飘出个声音，分贝不高，但足以让游戏听清。
“……北斗？！”
北斗双手握紧车把，灵活地超过一辆又一辆车，虽然游戏不知道这个路段限速多少，但充分感受到了此人不把交规当回事的信念。
“停停停停停！停——车——！”
车子居然还真的说停就停，那急刹令车尾猛然一撅，游戏差点儿被甩飞了出去，惊慌间险些做出抱紧司机这种事。
而北斗不慌不忙，甚至以前轮点地，表演了一会儿金车独立，然后才把车屁股放下来。
游戏翻身下车，双腿忍不住颤抖，先偷东西再被追杀，然后跳楼然后飙车，这个晚上过得真是太刺激了！
“那么高跳下来都不怕，我以为你也不怕这个。”北斗将头盔摘下，略带揶揄地说。
游戏逞强地笑了一下，问：“你为什么会在那里？”
“那个白痴主任不是派人搞你么？方法虽然很幼稚，但你会怎么应对，我很有兴趣知道。”北斗说。
“等等，你一直跟踪我？”
“我不会用那么笨的办法。你不是偷了他的手机打电话吗，我听见了内容，就先去KTV附近等你了。”
“听见？你怎么听见的？当时你躲在旁边？”
北斗晃晃自己的手机：“只是我的手机刚好有窃听别人电话的功能罢了。”
游戏咂舌道：“好家伙，你还有这种黑科技啊……还有那个车技，失敬失敬，佩服佩服。”
“比不上你。”北斗盯着游戏的双眼，“你的变声技术，扒窃技术，还有一身奇奇怪怪的小道具——有些事我虽然没亲眼看见，但想来开锁什么的也难不倒你。你应该拿回想要的东西了吧？”
说着，他斜斜一睇游戏手上的戒指，观察力敏锐细腻。
“你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商业互吹也不能这样。”游戏连连摆手，“主任的声音阴阳怪气，尖起嗓子谁装不来啊？道具什么的网上都有得卖。包括那个自动充气气球，承重量意外的很大呢。至于偷东西什么的，是他们太不小心，三岁小孩都能得手。”
北斗说：“你没必要装给我看。我们是同类。”
“是的，我们都是地球人。”
北斗并不理会游戏的烂话，微笑着说：“我们都是……受不了无聊的规则束缚，需要很多新鲜与刺激的人。”
“哦，难怪学霸公子哥作弊又飙车。我了解了。”游戏点点头，“有没有发现，刚才我押韵了。”
他又说：“我真心觉得你很酷，但请别算上我好吗。”
“真奇怪啊。”北斗眉头微皱，“你放肆大闹以后，明明很开心不是吗？你的那些技巧也肯定是反复练过的。你明明有出风头的个性与需求，却连变个魔术都故意失手。想要恶作剧还得等个名正言顺的机会……让消防装置失控把学校淹了，是因为它们本来就质量不过关；在生物教室搞出有鬼的闹剧，是因为有人挑那里霸凌低年级……这次的事也是，你不累吗？”
北斗一口气说了许多后，遗憾地摇摇头。
“上次我说，你的胡闹会让警察哥哥感到困扰，而现在我想说……”北斗一字一句，“有个当警察的哥哥，真是限制了你的才华。”
“你说完了吧？”眯缝着眼睛的游戏把手从耳朵上放下来，他刚一直在念叨着“不听不听王八念经”，“那我走了，我快饿死了。”
北斗看着油盐不进的游戏，没了脾气。
但游戏走开几米，又突然回过了头，对他竖起中指。
“我们兄弟的事，你懂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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