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人人都是骗子，都是小丑（一）
千落是在警察们的注视下走进C中的。他还觉得奇怪，结果一上楼就发现，初三（二）班的同学挤在楼梯旁，有些在窃窃私语，有些在发愣，有些在哭泣，甚至还有些人还在间歇性的发出惊恐的叫声。他想要看看这是怎么一回事，却发现自己班整个班的前方都被警戒线给围上了，班里班外不断有警察在进进出出忙忙碌碌。
“抱歉哟这位少年，里面发生了一些事情，画面可能会另你感到不适，请离远一些吧。”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气喘吁吁的女性嗓音。千落一回头就愣了愣：“佳里？”
女性也愣了一下，显然不敢相信千落回出现在这种地方：“千落？哈哈好巧……不对，你怎么在这里？”
“上学喽。”千落耸耸肩。
佳里无奈地撇撇嘴，顺手拉过一边的一个面色冷峻的女性：“来来介绍一下。千落，这位是诺莲达，同类，我负责指导的学生。诺莲达，这位是千落。”
“嗯……于是，你是来干什么的？”千落微微地侧过头去，正好看见一个满脑袋棕黄毛发看着像是外国人却穿着警服的青年正在那里崩溃地大叫。
“喂喂喂别逗了，猜也猜得出来吧？我和韩子明是同行，只不过他给活人治病，我给死人验尸。”佳里耸耸肩，注意到了一边的动静，向着那个青年走去。
千落也十分自然地跟了上去。
“哦上帝！我明明是缉毒组的为什么会被调来这里！这里接触的除了变态杀人犯就是变态杀人犯！”棕黄毛的青年在崩溃地大叫，丝毫不顾周围都是祖国的花朵会造成的不良影响。
“得了吧，你上次给人打得跟筛子似的，现在好不容易喝水不漏了还想火拼？你不想想我们也该为那位连着照顾了你几个月的室友想想吧？”佳里气场十足的话直接把青年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青年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在这我还不如去和毒贩子火拼……”
至少不用每天和变态杀人犯以及他们的“作品”打交道。
“佳里。”班里走出了另一个警察，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他看了眼棕黄毛的青年，然后越过他直接向佳里招招手，“快点进来吧。”
佳里点点头：“尼摩，你家的西拉尔小朋友刚刚的话你也听到了。”然后快步走进初三（二）班。
“好久不见。”呆立许久的千落向着尼摩和西拉尔招招手，西拉尔愣了一下，才慢慢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尼摩则是沉默地点点头。
“你要是还想火拼去，就别回来了。”丢下轻飘飘的一句话，尼摩转身就走。西拉尔在愣住半秒后马上追着尼摩狂奔而去，期间还夹杂着“尼摩你不要生气”“我会好好工作报效国家”等一系列废话。
千落无奈地撇撇嘴。这两个同一孤儿院出身的家伙，相处模式还是那么的……奇葩。
刚刚想要撩开警戒线进班，一边的一个警察一把拦下了他：“抱歉，这里是案发现场，请不要随意走动。”
千落只得乖乖地退了回去。
在同学之中转了一圈，独独不见李溪，只有沈崎一个在窗边发呆。
“喂。”千落走了过去，在沈崎的面前摆摆手。沈崎的身体猛地一颤，慢慢地把头转了过来，呆滞的眼神终于有了些许光亮。然后沈崎猛地拉住了千落向着一个方向狂奔，跑的千落莫名其妙，最后跟着沈崎一路跑到了……女厕所。
“你拉我到这里干什么？”千落皱着眉看着眼前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哭的鼻涕直流的女生，递了张纸巾过去。
“李溪……李溪她……她死了。在班里，她的座位上。”沈崎用纸巾擦着脸，断断续续地呜咽着。千落一愣。是么……李溪死了。可是，为什么？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跟我说这些？”千落发出了疑问，换来了沈崎的沉默。半晌。沈崎才开口：“我……昨天晚上，我接到了李溪的电话，她的声音很奇怪，就像是……就像是那种得了绝症自知命不久矣的人一样，非常平静。她和我聊了好久……最后，她说，如果她出了事，就让我来找你。她说，她见过……荷鲁斯……什么的追寻者，我没有听清。”
千落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阴郁。但沈崎却没有注意，还是断断续续地说着：“我……昨天晚上梦见她被……和我今天早上看到的，一模一样。真的……好奇怪……怎么会一模一样……好可怕……”
不顾依旧在颤抖着呜咽的沈崎，千落转过身去，拧开了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让沈崎回过了神。她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问道：“你在干什么？”
千落没有回答，只是俯下身去。就好像在洗脸一样。半晌他直起身，关了水龙头，低着头默默地走到了卫生间里避光的角落，背对着沈崎。
面对着千落的背影，沈崎感到一股莫名的阴冷感自脚底慢慢爬上了自己的脊背。就像是有一条蛇慢慢地爬了上来一般。
千落……好奇怪。沈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她一直都觉得这个转学生很奇怪。他一直在努力地接近李溪不说，单是平常……就已经很奇怪了。他常常是用着一张阳光的笑脸面对着众人，却极少开口说话。就好像……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背景。
“那个，真的是梦吗？”沈崎听到了千落的声音，低低的缓缓的，听起来并无异样。
“是、是啊，不然……”沈崎猛地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声音不自觉地变低了。
难道……不是梦？是自己把李溪……？
“听说过Hypnosis吗？”千落依旧在问，可沈崎却觉得自己的身体止不住地发冷。
“Hypnosis，催眠。是用各种不同的技术引发的一种意识的替代状态，这时的人对他人的暗示有极高的反应性，是一种高度受暗示的状态。”
“所、所以呢？”沈崎觉得自己是在明知故问，“你觉得我……不可能！”
“那可不一定。”千落慢慢地转过身，“你怎么就能那么确定那只是个梦呢？也许……并不是呢？再去看看吧……可怜的……”他的声音低低缓缓的，带着种诱惑，有种说不出的魔力，勾得人想要入眠
沈崎惊异地发现面前的人有双异色的瞳。左边纯灰，右边淡金。那双奇异的眼睛在一瞬间就牢牢地抓住了她的视线，让她感到一阵窒息，整个人动弹不得。她惊恐地看着阴影处的那个人，那双魔鬼的眼睛让她的世界失去了声音。在意识慢慢沉入黑暗的那一瞬，停留在她的意识深处的，依旧是那双奇异的瞳。
……
又是那个梦……
黑暗，血色，仿若绽放的红色花朵。
美丽而血腥，让人忍不住去观赏的同时惊声尖叫。
不，不可能是我。沈崎无意识地低喃。
因为我看见了啊，那个用刀划破李溪脖颈，挖走她双眼的人。
……
“啊——”沈崎猛地坐起，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间阴冷的女厕所，而是温暖整洁的医务室。
“这位同学，最好不要乱动哦。先检查一下比较好吧。”佳里笑着凑了上来，一边的诺莲达一把拉住了她：“要检查也不是你检查，你是法医不是医生。”
“有什么关系，不过一个是死一个是活。”佳里不满地揉着头发。
“有关系，而且关系很大。”诺莲达坚决不让步。
“哟，你好，感觉如何？”千落突然凑到了沈崎的面前，笑着问道。
沈崎有些愣怔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他的脸上带着最初转学来到这里时的那种阳光笑容，耀眼得让人觉得自己的心底都洒满了阳光。一双眼睛乌黑发亮，清澈的好似清泉。在那一瞬间沈崎有些晃神。似乎刚刚的一切都不过是个难醒的梦。
“我、我还好。”沈崎小心地向着一旁挪了挪。
“嘿！”佳里又一次凑了过来，不容分说地抱着她的头左看看右看看。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佳里发出一声惊叹，“你这只义眼真不错啊，保养得也很好。嗯嗯，和那个孩子一样呢。”
“什……”沈崎条件反射一般的捂住了自己的右眼，惊恐的看着笑容爽朗的佳里。
“就是你的那位同学啊，是叫李溪吧？她的双眼都被挖走了，但右眼有装义眼的痕迹……可是又不太像，我得回去研究一下。不过用刀的手法很专业，应该不是同学干的。”
“你的义眼……说实话也很奇怪啊，摘下来让我看看？”佳里说着伸出手去。沈崎吓得猛地向后一窜掉到了地上：“不……不是的！我的这只眼睛确实看不见，但不是义眼！”
“哈？”佳里皱皱眉，“怎么可能？”
“抱歉，沈崎可能受到了惊吓。我们请来了学校的心理辅导师，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还请等沈崎的情绪稳定了下来以后再说，可以吗？”表情严肃的班主任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儒雅的男性。
“好的，我们马上离开。”诺莲达一把扯走了佳里，跟等在门外的西拉尔和尼摩打了声招呼走了。西拉尔和尼摩却还在门口站着。班主任看着仍旧站在原地的千落：“千落你录完口供也可以走了，学校从今天起放假三天，如果有变动回另行通知。”
千落没答话，只是看着被那位心理辅导师从地上扶起的沈崎，半晌才回答道：“好的，我知道了。”
结果千落才刚刚走出门就被门口的两位警察叔叔拉住了，说是录口供，可是实际上……
“那个女孩快死了。”尼摩依旧保持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话风格。
千落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死的？”
“她疯了，挖出了自己的眼睛。”尼摩的语气淡淡的，却听得一边的西拉尔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如果及时获救的话，也许不会死，但是疯掉在所难免。”尼摩又补上一刀。
“为什么她会疯？”千落皱着眉头问道。
“我不知道……我只是能看见他人身上的不幸而已。能看到死因已经是极限，其他的，我什么也做不了。”尼摩淡淡道，转身欲走。西拉尔拉住了他，转头对千落说：“如果可以的话，问问尤路安他昨晚在哪。今天早上有一个队伍在你家楼下发现了几具尸体，貌似有我们追查很久的逃犯。不过根据旁边扔的刀来看，貌似是你常用的那种。我觉得你不会无聊到晚上去追逃犯，不过尤路安就不一定了，指不定他惹了多少不法分子。然后……你也知道，他身份来历都不明，C中这事……你还是问问他吧。”
问了他就会回答我吗？真可笑……
但千落还是点点头，目送着两个人离开。
其实谁都一样……拥有异瞳的我们，谁都一样。无论能够看到什么，我们什么都做不到。只能是在那里看着，看着……
千落苦笑着摇摇头。他不明白异瞳究竟为何而存在。异瞳究竟是诅咒呢……还是什么不明生物寄宿于某些人的体内？
打开手机，千落一边向着校外走去，一边拨通尤路安的电话。的确有人接，不过不是尤路安。
“喂……千落，我是韩子明。你找尤路安有事？”那头的声音很低，似乎是怕吵醒谁一样。
“尤路安他昨天去你那里了？”千落问道，看着校门前的人流和车流，没来由的一阵迷惘。
“嗯，是啊，怎么了？”
“他几点去的？”摇摇头，似乎是想要甩开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他抬起头看着天上被风撕裂的云。那些云在缓缓地流动着，阳光突然就射了下来，有些刺眼。他忙挪动到了树荫下。
“十一点左右吧……怎么了？”
“他什么时候走的？”
“他没走，不知道又被谁追杀了一身的伤。在我家赖了一晚上。到现在都还没起来呢。”
“啊……是吗，谢了。拜拜。”说完便一把挂掉了电话。
按照沈崎的话来讲，她是昨天晚上十点钟接到的李溪的电话，而李溪足足和她说了两个多小时。而佳里初步判断李溪的死亡时间在午夜十二点到凌晨两点钟。那么至少，这事和尤路安没有关系了。
真是的……回回出了什么事都要先查查有没有尤路安的事，这家伙就不能老实点？这样想着，千落却笑了，自己……不还是未成年无业游民了吗？屋子里还有管制刀具……大概自己也很不让人省心？
……
“谁打的？”刚刚挂了手机，韩子明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懒懒的声音。无奈地回头，就看见尤路安正一脸困倦地倚在门框边。
“千落。”韩子明吧手机扔给尤路安，“你手机用的时间不短了，不想换一个？”
“不用。诺基亚的耐摔。”尤路安摇摇晃晃地又回到床上准备再睡一会儿。
“他打电话干什么？”尤路安突然问道。
“问问你昨天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走的……喂，你又干什么了？”顿感不妙的韩子明一把扯住准备缩回被子里的尤路安。
“没什么……在千落家楼下干掉了几个人。放心，没一个是好人，罪行都足够枪毙了。”尤路安说着又准备缩回被子里。
“我去……”显然对肆意妄为的尤路安十分无奈的韩子明烦躁地抓抓头发。
“不过……”尤路安的声音又幽幽传来，“大概，除此之外，还有更要紧的事吧……”
……
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艾络的电话。
很快电话就被接通了，那头传来了艾络不耐烦的声音：“正在上学的小鬼能不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一点不要没事打骚扰电话给我？”
“我们班死人了，学校放假。但是我不会做饭。”千落言简意赅地表明了自己此时此刻的状况。那头的艾络愣住了，半晌才道：“你你你说什么——？！”
千落迅速地把话重复了一遍。
“上帝……”那头的艾络发出一声轻叹。
“你也开始学西拉尔信奉基督教了？”千落迅速地回了一句。
“真是够了……你都十七了还不会自己做饭？”
“不会。”
“那就去买。”
“我没带钱。”
“回家去拿。”
“钥匙没带。”
“卧槽……”终于忍耐到极限的艾络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行行行……我一会去请假行了吧？你先自己慢慢走回去。”
“好。”千落愉悦地答应了。
【哈……】意识深处突然传来了那个人的声音。千落皱皱眉，有些不悦：【你笑什么？】
【你还真敢说……世上已经没有能够让你会后悔的东西了？】
【不然呢？】
【我问你，如果艾络死了……你会作何感想？】
【我能有什么感想？人自从出生结局就是死亡，不过是早晚的事。】
【傻孩子……】
千落烦躁地皱了皱眉，想要走出树荫，可阳光……好刺眼。
隐隐觉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难，千落倚在树边，闭上了眼睛。
如果一直阴天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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