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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话 Landmine【隐雷】

第九话 Landmine【隐雷】

晨间的微风吹拂着我的脸庞,却丝毫带不走那一夜未睡产生的疲惫。疲惫的我用充满血丝的双眼看向四周,而四周都是一些跟我一样被限制了自由的人。囚禁之舟——这艘完全不知道目的地的游轮已经在大海上航行了三四天了。撇开台风让船产生的摇摆不谈,那一桩桩流血事件地不断地发生,也令开始失去食欲,即使面对眼前这份菲力牛排我也完全没有任何胃口。

也就是这个清晨,我感受到了不一样的眼神。而这眼神的主人,则是来自一路跟我走来的拍档——少女L。不得不说,此时的她比起以前,不,可以准确地说,就在这短短的六个多小时以前,她对我投来的目光比起现在,至少是没哪么冷漠的。

也就是在这短短几秒间,少女L如同完全不认识我一般,直接招呼也不打就这样走过去了,只剩下我尴尬地举着手,坐在那靠窗的小桌边。

大概,就是因为我已经是一个罪人了吧,作为一个常常把“正义的伙伴”挂在嘴边的少女,可能都不想与我为伍了。

“阿……阿唠……”跟我说话的人是土拨鼠男孩小郑。此时的他当然也看到了少女L忽然之间回避我的态度,为了缓和气氛,他走到我对面的位置坐下了。“今天,已经……已经是第三天了。”他怯声怯气地说。

在我眼里,他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表现了。因为就在第一阶段的黑塔,他就是因为这样的个性险些帮人背了黑锅。面对这样的他,我最多能做的就是不多说一句话,装作淡定的样子。因为我们眼前的这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原,只有一条隐隐约约的死路。和上一次那样,想要从这里逃出生天,只能另寻捷径。

“阿……阿唠,我这份牛排让你吃……”小郑说着将自己面前的盘子推了过来。那是一份刚刚煎好、还没碰过的牛排,正不断地往外散发着香气。

“你不吃?”我说着抹了抹嘴,盯着对方。

小郑好像故意回避我眼神一般望向窗外。“我……我吃这份三明治就可以了……”他说忙啃了几口,“我不太喜欢这样油腻的食物做……做早餐……”此时的他依然望着窗外,而窗外则是一望无尽的海。

“哦,那我不客气了。”

人均一份的牛排,不吃真是可惜。此刻的我嘴上说着接受这份意外的赠礼,但精神上受食欲的控制下,其实我全然吃不下去。我再次瞟了一眼正对面的小郑,他也马上回予一个微笑。好吧,为了不让大家尴尬,君子我奉陪到底了。

“阿……阿唠,”小郑今天有点反常地继续打开话匣子。“你有没有想过……”他说到这时顿了顿,“想过你这次排到最后的原因?”

我思考了片刻后,嚼着牛排道,“……大概我的续写没有符合审稿人的预期吧。”

“剧情方面么?我看过好像有描写到好多次背叛……会因为这个原因吗?”

面对小郑的分析,我仔细回想之前自己码出来的文字:大将受到了冤枉,只能背叛皇帝逃跑,而宦官直接背叛了皇帝自己称王,而最后又被自己的部下背叛。这三重“背叛”放在一起,或许真如小郑所说的,有点太多了么?

“不,我不是指你这个太多,”小郑打断我的思考,“我只是说假设,只是假设啊……你自己真真正正体会过被人背……背叛的感觉吗?”他这本来挺流畅的一句话,说到最后又开始恢复最早前那断断续续的状态了。

背叛?

正当我努力回想自己的过往,寻找那一种完全跟角色同等遭遇的情景……

没有!

我的过往里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情景!可能就是这个原因,所以才让我的描写缺乏那一种真实感么?

“谢谢!”我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抛下那一脸茫然的土拨鼠小郑往一楼跑去。然而在这一刻,我却始终没有预料到,小郑之所以想要找我说话,是想表达另外一层意思……

第三轮续写比赛开始了,而这一次的题目是一篇这样的故事:

故事开篇描述了一个被寄养在歌剧院的歌女,年方十六貌美如花。而紧接着笔锋一转,开始讲另外一个俊俏少年的故事。故事的转折点则放在了这个俊俏少女在某一天前往歌剧院时,偶遇了这故事开篇提到的歌女。

一部烂狗血的神剧就这样展开了。两人一见钟情,而少年回家后则因相思而病卧在床。少年家的家奴听闻后,三更天时背着少年闯入歌剧院中,一锤将看门的恶犬直接打死。并越过了重重关卡让歌女与少年见上了一面。隔天事情败露,家奴一人出面承担下了所有罪行。歌女与少年再次碰头,商量着如何救出家奴……

“呃……”我看到这感到有点茫然。

故事发展到这里,往后就没有任何后文了。眼前这一篇前文,比起之前的两篇来说,好像简单很多。但仔细想想,又能看出更多的问题。

首先最重要的一点是,这篇狗血的故事其实并没有明确指出到底谁是主角。这前边寥寥几笔的描写,似乎是故意为了出题而撰写的故事:歌女,少年,家奴这三者基本上都可以说得上是主角。

但问题出在这里。这简简单单的一个故事,如果是双线甚至三线来描写,基本上会让故事往后地发展变得异常复杂。就目前来看往后的发展,似乎已经悬停在家奴的命运上了。如果家奴作为主角,会让故事变得啰嗦。毕竟在歌女与少年身上,可是浪费了许多笔墨的。而如果是歌女或者少年作为主角,这家奴又占据了这个故事最重要的戏份。

面对这样一个续写,就如同面对一个已经准备装盘的菜。但当菜正准备端出去的时候,却发现这盘菜的味道其实是有问题的。如果不重做,作为一个厨子应该如何处理,就是接下来我需要考虑的方向。

眼前这些剩下的几个作者们或多或少地都保持一种镇定。随着时间的流逝,之前那种紧张感也就被这样冲散,取而代之的是那一种为了完成作品的端正态度。

我在这时忽然间又回想起之前所想到的那个必然规律。是不是我自己把问题看得过于复杂了?不单单是指在游轮上的这几轮,如果再加上之前黑塔前的初赛,是不是处于同一个规律下的产物呢?

我再次抬起头观察着剩下的五个人。如果这一轮直接不论结果开始投票,我,少女L,土拨鼠男孩小郑三个人三票归一直接可以稳赢。所以说,这一次的续写其实并不重要了。这就是所谓结盟的好处。

想到这我嘴角微扬,心生一计。不断地敲击着键盘间,这样一个续写徐徐道来:

家奴最终还是死咬着秘密不说,于是被压送去了刑场。正要开始行刑,歌女以自己的歌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少年也因此冲进了人群的包围圈。他大声地向大家讲述了之前的整个过程。法官因此深受其感动,决定取消这次行刑,因此,家奴获救,少年与歌女得到了完美的结局。

这个应该就是一般人脑子里所想的续写。既然结果不重要,那就用这样一个平凡的故事走向来测试审稿人的喜好好了。我想到这里不忘往身边少女L的方向瞄去,一个更大胆的想法在这一瞬间诞生了!如果是这样的话……

我想到了另外一个结局,直接将后边大半的内容删去。笔锋一转,直接将家奴便当掉了,故事同样以少年与歌女的结合为结局,但和之前的不同的是,这相当于一个不完美的结局。

写到这时,十二点的钟声恰巧就开始鸣起。眼前的屏幕,也如同之前那两次一样,直接一黑,开始了审稿模式。大概因为昨晚的那场骚动,今天在场的几位都不怎么说话,安静地等待着结果。

相对的,没几分钟时间里,排名也很快就呈现到了我们的眼前。不出所料,这篇将人写死的续写,确确实实排到了少女L的前边。但稍微令人担心的一点是,我们这三人组都排在了倒数的一二三位。

应该不会影响到计划,只要一起投出狐狸女就没问题了。我在内心里安慰自己。

“开始吧。”卡迈勒船长宣布了评审开始,第一个站起来的是这轮排行第一的狐狸女。只见她抬头向着这大厅扫视了一番,最终目光落到了我的身上。

“就他了。”

这冷冷的三个字,似乎并不需要太多的理由。而她的这个选择,一点都不令我感到意外。该还的始终是要还的。不用说,接下来的第二票也同样落到了我的头上。如果换作平时,这个时候我肯定已经紧张的不行。而此时让我镇定下来的是接下来有足够的票数反超,所以眼前的这个结局并没有让我慌张。

接下来是我们这个联盟的反击时间。我轻笑一声站了起来,直接一指指向了狐狸女。这轮开始,比赛比的其实并不是写作技巧也不是故事走向的安排,而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联盟比拼!

“投出!”我也不过多的描述理由,直接用简单的词表述我的意向。坐下的瞬间我将头转向一边,看着少女L站起来指出狐狸女,看着她面无表情地坐回座位上。

很好,这个计划可以让我们平安度过眼前的这两轮比赛。我的内心不由得开始沾沾自喜,但表面上却压抑着不想表现出来。马上就可以看到狐狸女被赶上救生艇的画面了,马上就可以安全度过这一轮了!

“我……”

“我投……投出第三名……”

这安静的大厅之中,这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这说话的人战战兢兢地指着的是——我!

这个方向并不是狐狸女,也不是我身后的少女L,而是毫无疑问地指向了我!这次排在了第三名的我?!

“……喂喂,小郑,你是不是指错了人……”我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说好的联盟呢?说好的计划呢?“你是因为自己排在最后所以投错了人,是吧……其实你是投错了人,是吧……是的,肯定是!”

我用手狠狠地抓住了小郑的双肩,无法想象这曾经的战友给出这样一个选择。而此时的小郑则是低下头完全不说话,这样的表情似乎已经说明了一个结论——眼前的这位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倒向对方势力了!

在这短短的一秒间,我猛地回想起今天早上小郑对我说的那些话以及那些表现,原来那些都不是偶然,而是必然。这完全是一个将要背叛之人所要做出的表现。不过这一切都不能完全怪罪于他。我立即怒视向狐狸女。“是你是吧!”我不顾一切大声吼出,“这背后的指使人一定是你!!”

但面对我的指责,坐在我对面的狐狸女都不为所动。此时的她依然保持着一脸平静。“话说完了么?”她冷冷地道了一句。

“不是你还能有谁?!”我再次扫视整个大厅。作为这场比赛的组织者——卡迈勒船长一方似乎并不想管这种事。他不断地看着时间,似乎在等着这场争论的结束。顿时整个大厅内的气氛都变得冰冷无比,而在这鸦雀无声之中,忽然间传来一声讥笑。

“你真以为现在这个局只是今天才设的么?”

此时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一直以来制造事件的漩涡中心点——曾经在赌局里教训了白衣青年,没等我说话就拒绝了结盟要求,这位最开始就应该受到注意的刀疤男。这时我才真正意识到胖瘦两人组最后那充满怨恨地望向那个方向到底是意味着什么。

“阿唠……”一直站在我身边不说话的小郑再次开了口,“我当初只是答应了第三天投你一票的条件,可……可没想到现在是这样的结局……”

这个局就是一颗暗雷,早就深深地埋在这个关卡等把我炸飞了!

“带走。”卡迈勒船长再次看了一下大厅之内的钟,确定了时间后发出了指令。那扇通往走廊的大门再次被打开,外边的漆黑就如要吞噬一切一般,带给我死亡边缘的恐惧。我无力反抗,被拉奇押送出去。

大厅之外的海风并没有第一天时那么剧烈,但依然能动荡着我的内心。

死。放至海洋之上,最终被饿死渴死船翻了淹死!在这短短几秒间,大脑内部闪过无数种可能,但最终我还是被赶上了那一艘小小的救生艇。在这艘白色的小船上,几乎没有任何东西,更别说什么救生衣或者食物。

等待着我的,将是一场活生生的死亡流放。

“这是笔记本电脑,其中包含着与我们上头波士联系的无线传输装置。如果你能讨得他的欢心,或许还能从地狱之中爬出来。”拉奇嘲笑着说,此时的他看向我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只关在牢笼内就要被淹死的老鼠一样。

而在他的身后,那几个曾经一起算得上出生入死的“伙伴”都对我投来了异样的目光:本以为任然会带着讥笑的刀疤男,此时也是一脸严肃;这轮将我投出的小郑,双目中带着愧疚;任然坐在电脑前的狐狸女,此时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最后,还有那没有探出头来的少女L,她此时的表态跟今早完全一致,看来我这种罪人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了。

“……”此时的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自己手里捧着的这部名为希望,但同样给予绝望的笔记本电脑。救生艇并没有像之前一样直接从高空抛下,这是我觉得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

船体被缓缓放下,大厅的灯光离我越来越远。面前的是那邮轮的船身,此时它就像深海的崖壁一般,冰冷而又陡峭。我仿佛沉入深深的海底,只能仰头看着那灯光变得越来越远,直到脚下传来海平面波涛传来的触觉。摇荡的船体,让我感觉自己被抛下。尽管我内心知道,但我也无法喊出什么。

游轮开始继续行驶。在这片黑夜之中,那犹如希望之光一般的灯火在我眼前渐渐淡去。

而我,马上被无尽的绝望吞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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