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天使的传言？”
回到办公室，我向蕾缇娅汇报情况时忍不住提起了这件事，而她只是象征性地挑了挑眉。
“最近克莱姆市降临了一位天使，为了让苦难之人脱离这个混乱的地方而亲自下界超度他们。天使会来到那些对现实完全绝望的人身边，拂手带走他们的灵魂。”
“哇哦，听上去有些天马行空呢。”
“简单来说，就是最近总有人在深夜看到一名打扮得很像天使的女子出现在楼顶或是路灯这样的高处，据说还是一个很漂亮的人呢。”
“哦？有蕾缇娅长官那么漂亮吗？”
“不清楚，被你这么一说我也好想见她一面呢。不过见到过所谓天使的人基本都是些醉汉或者瘾君子，传言的可信度也就降低了很多。”
“醉汉和瘾君子吗……”
我伸出手指按着眉心，努力榨取传言的价值。
“怎么？难道你还认为传言中的天使会和这一连串的案件产生联系吗？”
“……嘛，毕竟连在案发现场待命的警察都这么说了，而且监控录像中也确实出现了相似的身影——就算那个天使不是杀人凶手，至少也是个目击者嘛。”
“哎，随你高兴咯。”蕾缇娅长官耸了耸肩，“反正这个案子已经交给你负责了，能尽快找到突破口当然最好不过。”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就成了我负责的案子，事不宜迟，我就先出发了。”
“等等！”刚转身，蕾缇娅又叫住了我，“你要去那里吗？”
“嗯。”我眨了眨眼睛，“既然是跟瘾君子有关，我当然得先去那里走一趟。”
“唉，真是没办法呢。”蕾缇娅叹了口气，对我不停地摆手，“那你一个人去好了，莉丝就留下来吧。”
“诶？我不可以去吗？”莉丝有些意外地问道。
蕾缇娅有意无意的一句话立刻唤醒了我的记忆，她说的完全正确。
“……啊啊，是的，那里对于现在的你来说还比较危险，你就先跟着蕾缇娅长官把日常巡逻的流程什么的记住好了。”
“……嗯，我知道了。”
“那就这么决定了，卡尔德，记得不要帮我问个好。”
“……你们俩还是老样子呢。”
我无奈地笑笑，再次离开了办公室。
半个小时后，我走进了一家名为燃波的酒吧。
像以前一样和前台打过招呼后，我径直走到酒吧深处的一个座位坐下，而我的对面已经坐着一个笑眯眯的男人了。
他叫迪刚，是我的线人，也是克莱姆市的头号毒品交易商。如果说他脸部坚毅的线条很好地展现出作为一名成功商人应该保持的沉稳可靠，那一头金色的卷发则彰显着他开朗热情的性格。迪刚虽然是个商人，但他的身体却比我更加强壮。
“这不是卡尔德么，好久不见啊。”
他看着我，幽绿色的眼睛仿佛能夺人魂魄。
“最近比较和平呢。”
“是吗？今天不是才接手了一个新案子么？”
“别这样嘛，我还不希望这份难得的和平会提前远去。”
服务生的效率很高，一杯淡蓝色的苏打水很快就摆在了我的面前。
“总是食用人工色素对身体可不太好。”
“没事，反正我也不常来。”
我提起杯子晃了晃，透明的气泡便在蓝色的海洋中不停奔跑。
“既然机会难得，为什么不把新来的小跟班一起带过来尝尝鲜？”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颤。然后我狠狠地瞪着他，而他却满脸不以为然。
“你怎么知道新人的事情？不过还是算了吧，这种事情我自己经历一次就够了，怎么能允许你在我眼皮底下再对别人胡作非为。”
“卡尔德还是考虑太多了，我从来不会对女人乱来。”
“……此话当真？你想说自己还是个绅士吗？”
“嗯啊，生意人从不说谎。”
迪刚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这让我失去了继续辩驳的力气。
“闲聊就到此为止吧，这次喊你出来主要是想打听打听关于那个天使的传闻。”
“哦？我还以为你会更早来联系我。”
“……孤陋寡闻可真是抱歉。据说见过天使的人都是些醉汉或是瘾君子，我就想其中会不会有你的顾客呢？”
“印象之中是有的，让我找找……”
迪刚说着掏出自己的手机，不停地操作着。真是奇怪，目击者有多到需要翻看通讯录确认的程度吗？
“呃——辉夜、艾卡、香月、艾莉卡……”
“有这么多目击者么？那应该很快就能得到有用的情报——抱歉，我的手机响了。”
我也掏出自己的手机，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着短信提示，而寄件人就坐在我的面前。
（见到过天使的人都被暗杀了。）
“怎么，是工作上的事吗？”
“嗯，接替我巡逻的同事好像遇到了点麻烦。”
看他神秘兮兮的样子，我也饶有兴致地进行回复。
（致命伤都是干净利落的钝器伤么？）
“哦？那是不是得尽快赶过去？”
（嗯，打击力量很大，就像是磕了药一样。）
“一点小事罢了，告诉他们怎么做就行。”
（还有什么线索吗？）
“这样算是玩忽职守吗？”
（没有了，犯人每次都巧妙绕开了监控的范围，我们也很惊讶。）
“当然不是，你别太小看我们管理者了。”
如果凶手的行凶武器是刀或者枪，我们或许还能通过划定刀刃和子弹的种类来判断凶器的型号，从而调出购买记录来调查犯人的行踪。但是钝器这种东西却是随处可见的，只要使用者的力气足够大，什么东西都能成为凶器。夸张的伤口将凶手的打击力度还原得栩栩如生，现场却没有留下凶手的半点痕迹，甚至连一根毛发都找不到。到底怎么做才能将自己的存在抹消得如此彻底？
（差不多可以告诉我了吧？是什么人？）
“嗯？什么？”
（我是说，监听我们的人在哪里？）
“监听？那种人怎么可能会有啊。”
（你说什）
“你说什么？！那我们为什么还要神秘兮兮地用短信来交谈啊！”
“因为看你好像还挺乐在其中的……”
迪刚鼓起腮帮，肩膀不断抖动着，看上去是在强忍着笑。而我却还没有从这场荒诞的闹剧中反应过来。
“既然来了新的管理者，我想那个女人应该就不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玩弄你，所以今天的份就由我来——噗哈哈哈哈！”
“……”
“一想起你刚才那认真的样子，我就笑得肚子疼啊哈哈哈哈哈……”
真是连生气都做不到。
“你们两个没有必要在这种地方团结一致！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我挥手叫来服务生买单，他看着笑个不停的迪刚反而露出了胆怯的神色。
“哦对了，蕾缇娅长官今天不想对你问好。”
“噗，那个女人还是老样子呢。”
“你也一样啦。”
我站起身，独自离开了燃波酒吧。
又跑了几个地方，果然没有获得更多关于天使和凶杀案的情报。
天色已晚，我和蕾缇娅长官取得联系以后准备直接回家。
“批准了，今天你已经很辛苦了。”
“谢谢长官。话说回来，莉丝住在哪里？”
“当然是跟我一起住在总部啊。”
“……所以我算是生不逢时吗？”
“别那么小心眼啦，你现在也有家可归不是么？”
我叹了口气，挂断电话，驱车向市外驶去。来到边境关卡，和往常一样出示证件、问候、放行，通过几条普通而和平的街道，终于到了自己的家。
不过，这真的算是自己的家么？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我对家的定义总是十分模糊，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无缘无故地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我在近处下了车，慢慢向家走去。老式的公寓门口站着一位少女，借着昏暗的路灯，我勉强可以看清她的样子。
娇小的身躯，黑色的短发，跳动着的侧马尾。可爱的脸庞在灯光之下隐约可见。
她是目前和我住在一起的千绘，也是我名义上的妹妹。
她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向这里，很快就一路小跑过来。
“哥哥！”
“千绘？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在外面等我——千绘小心后面！”
“诶？！”
未等千绘转过身去，一个男人就从身后抱住了她，并抽出一把小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可恶，可恶！”陌生男人不断咒骂着，表情却显得十分紧张，“早知道会这样，刚才就应该出手了！”
他似乎只是一个新上路的胆小劫匪，这样的人在克莱姆市内并不少见，大多都是因为把自己的积蓄浪费光又不想好好工作，所以才被逼上了绝路。
“千绘，站在那里不要乱动！”
“我知道了，哥哥……”
“少废话！我只想要钱，快给我！”
我一点都不想把这个虚张声势的家伙放在眼里，但还是得按照流程来办事。
于是，我的右手探向腰间，却摸了个空。
对了，巡逻时佩戴的电击枪出了克莱姆市就已卸下放在车内——虽然我是珀智行动组的一名警官，但在市外我只是一位普通百姓，自然也无法携带**这种危险的武器。
“这下可糟了……”
然而这一细微的动作却被劫匪注意到了：“你想干什么？给我老实点！”
情绪激动的劫匪把刀指着我进行恐吓，但就在这一瞬间——
“砰！”
“叮！”
劫匪手中的刀被暗中射出的子弹击飞了。
“千绘！就是现在！”
话音未落，千绘红色的眼瞳变得犀利，她趁劫匪慌乱之际抓住他的手臂，一个过肩摔便将其放倒在地，然后把他的手扭在背后，将其制服于地面。
“疼疼疼疼！”
鉴于我的工作特殊，所以为了确保千绘的安全，我曾带她进入克莱姆市向蕾缇娅长官学习了一套基本格斗术防身，就是为了应对这种事件的发生。
“千绘！你没事吧？”
我迅速跑过去，接替千绘将那个男人死死按在地上，无论他怎样挣扎依旧动弹不得。
正当我考虑下一步行动时，另一个人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可能是因为光照不足，我很难描述出他的相貌。
男子走到劫匪身边蹲下，利索地给他戴上了电子手铐。
“……刚才开枪的就是你吧？十分感谢你的出手相助！”
“没事，作为一名警察，这是我应该做的。”他冲我笑笑，把劫匪从地上拽了起来，“你的反应也很快呢，在我开枪之后很快就做出了行动。”
“……啊啊，因为我隐约察觉到还有一个人在这附近，所以做好了发生意外情况的心理准备。”
“是么？那你也很有成为一名警察的潜力呢。”
“是这样么？啊哈哈哈哈哈……总之真的很谢谢你，我们的家就在这里，进来坐会吧？”
“不用了，我还得先把他送回去。”他说着扯了扯劫匪的手臂，后者只是沮丧着脸，早已放弃了抵抗。
“说的也是呢，时间也不早了，就此别过吧。”
“嗯，那么再见了。”
他押着劫匪向警局的方向走去，而我只是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
同样都在扮演着维护治安的角色，我却不能在这块相对而言更加轻松的地方施展拳脚。如果下次再遇上这种事情，我还是会束手无策么？
“哥哥，你怎么了？”
看到我久久伫立在原地，千绘有些担心地问我。
“……没事，我们回家吧。”
现在还轮不到我来担心这种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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