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遠走,然後我如同一個人走進幕間。
因為跟荷馬簽下靈魂契約之後,我們就會彼此互享記憶。
所以我現在在疑似夢中所看見的是,那過去荷馬的記憶,也就是說,此時我才能理解為甚麼荷馬始終不敢直視跟言說的過往。
那時候雨下著,樹葉尚未枯黃,是在潮濕悶熱的雨季,應該是春末夏初的雨季,大雨滂沱,即使是白晝也被濃厚的層雲掩蓋天色昏暗。
荷馬一人頹坐在漏水的幽暗牢房裡,地磚早已被雨水打濕,他一個人坐在水漥裡,微微地顫抖,好似帶著不甘心的哭聲,但是這個牢房除了荷馬以外,都是空的,沒有關著其他犯人,也沒有守衛守在內部。
空蕩蕩的牢房,只仰賴小窗透露出的昏暗照明。只剩下蕭颯的雨聲跟風聲。
有人進到牢房外部,疑似該守衛獄卒發生衝突。
「太子殿下,你不能硬闖啊!」
「我今天叫你們放人就放人,有誰問起,就說是我萊昂 師嚎親自放人的,不用為難你們!」
牢房大門傳來爭論聲,似乎有人在拉扯,碰的一聲,大門被打開。站在門外的是身材巍峨,肌肉壯碩的獅人,身姿帶著無上的霸氣,一步步走進牢房,而後方的犬獄卒不敢動作只是靜靜守在後頭。
太子走到了關著荷馬的個人牢房,從鐵欄處看著躲著牆邊蜷縮發抖的荷馬,他的囚犯裝衣不蔽體,擋不住這牢房的濕冷。獅人看到後面露憂傷,一言不發用手掌單手將鎖頭掐碎,打開了鐵杆的門,傳來了門樞紐機嘎作響的不諧和音,迴盪地傳在整座牢獄。
「老師抱歉,我來晚了,我們走吧。」萊昂說著,充滿歉意。
荷馬一個人縮著,沒有回話。
「很抱歉,父王嘗試制我出手,我反抗禁衛軍的壓制,但是仍不敵,導致被下藥昏迷,抗爭行動之後發生至今三天了……」
「這三天……,這裡關著的元老院犬人議員,一個個被拉出牢房,你知道他們,去哪了嗎……」
「老師,……我很遺憾……」
「他們被拉去刑場之前,交代了遺言……,可是……,我為甚麼都想不起來他每個人的託付,那是他們的遺言啊……,為甚麼…,我連好好幫同志交辦後事的能力……,都做不到。」
「老師,我們現在趕快離開這裡吧……」
「他們被拖走離開之時,還一直鼓勵被關著的我們,不要放棄希望。」
「老師,我們該走了!」
「他們在牢獄外被處決時,我還聽到他們死前的大喊。」
「老師,抱歉了。」
「為了自由、平等、博愛,為了自由、平等、博愛啊啊啊!」
荷馬情緒崩潰了,失心的大喊著,一直哭喊著那三個單詞。
淚無法止,荷馬抱著頭痛哭,好似頭發生劇痛,在原地掙扎著。
太子見狀不是辦法,獨自走進牢房之間將荷馬抱起,用雙手抱著荷馬,讓他趴在自己肩上搬運著,一步步走出幽暗的牢獄。
「老師,……請你閉上,眼睛吧…」
走出牢獄後,荷馬倒在太子雄厚的肩上,眼神睜大看著太子的後方。
看見的是,所謂的元老院議員,以及其他異議份子被處決的屍體。
有些被掛著絞刑台上,有些斷頭的屍體隨意擺放在地上,屍體在燒毀的伙行台上已經乾枯焦黑。
有些頭顱放在檯子上,那些是元老院的知名議員,下面還有名牌寫上它們的名字。
大雨將屍臭味沖刷走了,荷馬也不在發出聲音。
他,呆滯了,在太子的肩上,一同淋著大雨,看著過去的同事,一同奮鬥的同志,一同分享理想的朋友,最後一面,卻甚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也哭不出來了,他只想忘卻,他們臨死最後一刻的就義的面容跟哭喊。
如同跑馬燈一樣,不斷在這場雨中迴轉,最後消若無聲。
只剩下他們面部扭曲,不動卻好似痛苦充滿遺憾的表情。
他受衝擊到昏迷過去了,在太子堅定的步伐上。
只剩下,雨聲跟風聲。
太子將兩眼放空,沒有生趣的荷馬放在魔車上,荷馬醒著但此時已經萬念俱灰如同活死人般,太子萊昂一同搭上了六人座的敞篷魔車,其他同夥帶著穿著連帽斗篷,驅動魔車在皇都的石路大道上駕駛著。
沿路上,盡是被鎮壓完的血腥場景。
了無生息的人倒在路旁,有些四肢殘缺,有人被火燒盡後,枯黑的屍體仍在路旁沒人處理。
建築上窗戶殘破,房舍大門傾開,看似有爆發火災的殘骸遺跡,但現在都已被大雨澆熄。
洗不掉的是,各種文字的塗鴉,任意的寫在鎮壓場景之中,寫在被摧毀的臨時防禦工事,寫在被燒毀,撕毀的旗幟上。
寫在,倒亂一旁的屍體旁邊,如同生前的遺言。
自由,平等,博愛。
荷馬注意街上暴亂的殘骸,沒有活人的出沒。
他恢復一絲情緒,開始焦急地想把一切的景色都看清楚,躁鬱地,焦急地,然後失控的繼續吼叫。
「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
在他旁邊的貓人連忙將架住他,荷馬坐在兩個貓人中間,一個抓著晶石的駕駛桿,另一個扶手在荷馬身上冒出藍色光芒。
「神聖魔法第一級,鎮靜術。」
「老師這樣,還好嗎?」駕駛的貓人這樣問著。
「他接受到很大的衝擊,因為當初元老會議員被抓走時,他沒料到民眾居然也會大規模抗議要求皇室放人並且要求父皇退下皇位,最後大型衝突不斷變成整座城的暴動。接下來就是皇室血腥鎮壓跟發布戒嚴,這些都不是老師預想中發生的事。」太子很黯然的回答。
「原本元老院只是想發動議事杯葛,將年度預算暫緩凍結為手段,要求更改下一次民選制度跟相關貪腐法治條例,然而瘋王路易就做出這邊雷霆手段,才變成血腥的場面吧。」駕車的貓人如此說著。
「凱恩,父皇並不是瘋王啊!」
「萊昂,我們的起義抗爭也不是暴動啊!」凱恩貓人不甘示弱的說。
「那其他弟子,街貓團的其他人,怎麼樣了呢,雖然我們是貓人,處境應該比犬人好一點,但是也是有為數不少的人被波及,甚至犧牲了。那其他人怎麼樣了,太子有相關訊息嗎?」
另一個安撫荷馬的貓人這樣問著。
「父皇下令,如果是貓族的貴族子弟,通通帶回自家軟禁,如果是商業重要人士或知識分子,繳付金錢交保後等候未來法庭候傳,如果是貓人平民就全部抓拿調查清楚。如果不是貓族的話,不看身分就……,而老師是我好不容易保下來的。」 萊昂沉痛地如此說。
「殺無赦嗎?想必一定用上禁衛軍的特情組織黑犬部隊吧,這群吃裡扒外的犬人就是最後對付自族的腳色,拉撒路,你說說看你在這裡看到了甚麼。」凱恩問著施展鎮靜術的貓人叫拉撒路。他說。
「抗議民眾接受黑犬部隊鎮壓時哭喊著,犬人不殺犬人,但是他們還是被有效率的屠殺,畢竟民眾是沒有武器,沒有動員跟戰鬥技巧,更別說魔法了。基本上如果想要到處逃竄的話,精通剿滅暗殺的黑犬部隊而言,民眾只是躲貓貓的活靶。而且我覺得怪異的地方是,黑犬部隊也類似魔法的技術,但我不了解其魔素組成跟迴路原理。」
「我很遺憾……,而且黑犬部隊是直屬於父皇的組織,即便我在皇室之中多年,也是第一次親眼看見他們的行動,他們直接對我下毒,而讓我軟禁無力反抗才導致現在這樣的局面跟悲劇。」太子黯然地說。
「如果遺憾的話,還不如趕快把你老爸推翻掉,不過黑犬部隊居然給對當今太子下毒,你老爸真是強勢手段。」凱恩怒斥的回答。
「那目前,有整理出傷亡名單了嗎?」拉撒路問著太子。
「現在皇室還在繼續清查跟捉拿,我想還沒有做出統計。」
「三天前,抗議最高峰時聚集在下城區廣場的百姓約莫十萬人吧,也是鎮壓的開始點,最後整個進行全規模的鎮壓,然後擴散到中城區跟商業區,傷亡人應該更多,可能約莫二十萬。」凱恩分析著。
「整座皇城也才兩百萬居民,就會少掉十分之一人口嗎?太誇張了。」拉撒路驚訝的說,然後看見荷馬聽完後眼睛驚恐的樣子,他們便不再繼續討論了。
他們在大雨中奔馳,荷馬被施術情緒強制保持鎮定,可是卻一直被告知這三天中發生各種嚴重慘案,而他們這些貓人都是荷馬的弟子,自行組成街貓團,負責跟平民百姓宣傳政治理想跟活動,並且與其他民間團體跟勢力結合。
原本只是民眾抗爭的活動,打算以非暴力的方式對皇世施壓,想不到聚集如此多的皇城人民參加響應。
而這樣皇室跟政府的立場更為艱難,路易王則下戒嚴令,先派出警衛隊盡快鎮壓平息騷動。
衝突發生太過突然跟激烈,導致民間團體失去控制,人民直接暴力反抗,導致皇室必須使用霹靂手段,就派出黑犬部隊強行鎮壓。
最後,變成了屠殺,議員死亡,人民死亡。但是皇室掌握到完全的權力。
也沒有人再敢出面反抗,甚至出聲批評。
如是,他們走過的下城區了無人煙,路上除了遺體之後便沒有其他人。
要不就是門窗深鎖,只剩下害怕的民眾偷偷看著魔車在雨裡呼嘯經過。
「都是我害得,都是我害得……」
荷馬繼續廢怯地喃喃自語。
到死之前至少也該跟獸人來一發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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