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地的风中带着刺骨寒意,冻气深入骨髓,令人不由得怀疑是否已置身于绝对零度之中。人类难以在这极端气候下生存,但为了抵抗来自北方的威胁,忠诚的士兵们不得不驻守在这不毛之地。
矗立于冰川上方的高墙顶部,呼啸而过的寒风尤为可怕,仿佛用刀子般在骨头上雕刻出冰晶。能在这寒冷中屹立不倒的只有那巨大的磁轨炮,超导线圈在这气温下状态绝佳。巨大的炮管指向北方,不时投射出带着尾焰的炮弹。
真是昂贵的礼炮。碧塔寻思着。
高空瞭望台在寒风中显得形单影只,像是随时要被寒风卷走似的。高达2000尺的北地长城在她脚下展露无遗。不过最近刚刚开始极昼,而且也少有暴风雪,所以瞭望台的视野很好。长城底部的冰壳也渐渐融解,展现出些许新鲜的绿色。
她在这座耗费人类大量资源建造的、被称为“北地最后防线”的堡垒中驻守,已是第二个年头。
今天是个“好日子”,可她还得在几千尺的高空中执勤。碧塔稍微伸了个懒腰,身上红黑相间的装甲片发生细微的滑动,以配合主人的肢体动作。
每天看到的都是这场景——湛蓝苍穹下是广袤的冻土平原,远方层层防护带有如蜿蜒的长蛇,连接东西。
她们是ETO驻守在北极长城的守军,为了将名为“畸脑”的怪物阻挡在长城以北而留在极寒之地。为了能快速反应,她必须身着冰冷的铠甲,随时准备战斗。
畸脑这种怪物,无论用炮轰还是刀斩,都无法彻底杀死——哪怕化为灰烬,它们也能在大地上重生。只有她们这些名为“骑姬”的特殊战斗单位拥有将其归于尘土的能力。
看来今天暂时不会有畸潮出现。碧塔心想着,走到瞭望塔的南面。
数千尺外,几架大型武装运输机上正缓缓降下机场。她调整了视觉探测器,往高墙底部的机场空地望去。
“感觉如何?宝贝儿。”一个充满诱惑力的女声在碧塔身后的电梯口传来,接着声音的主人踏着清脆的脚步走到她身边。
“比昨天要暖和一些。”
“我是说下面那群小雏们。和两年前的你比起来如何?”
“活力十足,就是有点吵。不过在这待几个月应该就会冷下来了。”尽管听不到声音,碧塔仍然能想象那些孩子们的话题——任何来自南方的人都会为这长城而惊叹。
“是啊,夏天的小鸟。”新来的女性笑道。她比碧塔高一头,年纪也比她大些。眉宇间透出玩世不恭的气息,银白色紧身装甲覆盖全身,勾勒出姣好的身体曲线。女性微微带卷儿的浅金色长发彷佛被看不见的力量托起,微微散动。她腰间悬挂着两把淡蓝色的长剑,六角形晶格在剑刃表面时隐时现。
“要不要我来给你点温暖呢?”身着银白色装甲的女子抬起手,手甲层层褪开,露出白皙的十指与掌心。在她手腕处,一个北极星纹章状疤痕显得触目惊心。
接着,这双手托起碧塔下巴,将她的脸转向手的主人。
碧塔看着年长的前辈,从迷离的紫色瞳内,她看到了浓浓的情欲。
“你能不能别这样,费欧娜姐姐,我们还在执勤中。”碧塔摆脱束缚自己脑袋的双手,有点生气地说,“你好歹也是部队里的王牌,是大家的榜样,为啥总是这么不正经。”
“哈,你很正经吗,宝贝儿?”费欧娜笑嘻嘻地说,“我可不想被前天晚上在我大腿上留下四个牙印的人这么说。”
碧塔沉默地别过脸,继续望向远方的机场。那些欢快的小鸟大概还不知道将要面对怎样残酷的命运。费欧娜也放弃了继续调戏碧塔的打算,转而若无其事地继续之前的话题:“你说她们两年后还会剩几个?按概率的话,至少得减半吧?你这期的还剩几个来着?”
“连我的话,剩下两个。我这期来的就只有4个,确实是减半了。”碧塔冷静地回答。事到如今,这些话题就算提起来也不算什么。
“对对对,我记得你们那时候人挺少的,这次一下来了十倍以上,是因为学院扩招了么?”
“我们那时候只有排名前列的毕业生才会被送到这里。这次一下送来那么多,大概是因为极地防卫圈减员严重的缘故吧。”
因为大半年前ETO抽调了大量的兵力去参与某个行动,之后归还的战友却没多少。那次行动让北极的战事变得越来越艰难。身处在风头浪尖,碧塔觉得这半年来自己死了好几回。
“就算送来这么多也填补不了人手的空缺啊。最近的怪物们都来势汹汹,凌晨那次死了几百人,还牺牲了一个姐妹。这些小雏上阵的话,不消半刻就全都得盖白布了吧。”费欧娜用很平常的口吻叙述着半天前的死斗,彷佛这些都与自己无关,“哦,对了,普拉弥娜有个‘弟弟’也死了,虽然她有很多‘弟弟’,但关系亲密的就那么几个。这下那些小家伙们要倒霉了。”
“今天是中校去迎接么?”
“当然。这种接待新人的活动,肯定是普拉弥娜拔头彩,谁叫她是这段城墙的‘领主’呢。”费欧娜笑了笑,瞄了眼碧塔后,继续望向机场,嘴角扬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哦~普拉弥娜过去了。”
……
少女们彷佛有用之不竭的好奇心,无论是姬甲装配环、战斗机甲、还是坐在报废飞行器外壳上围观她们的士兵,一切都充满着神秘感。
任何一个骑姬都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北极长城,环绕北极圈、浑身上下充满各类武器的超级要塞,是人类对抗畸潮的第一防线,也是最后防线,ETO有六成兵力驻扎于此,如果这里垮掉,盘踞在北极圈的畸脑们便会一举南下,形成新一波的全球畸潮,足以毁灭人类文明——不过知道的也仅限于这些。
实际置身于寒冷的极北之地,又是别样的感受。
克莱尔仰望面前的高墙。无论之前看了多少次照片、纪录片、立体影像,北极长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远不如看到实物来的震撼。站在这2000尺高的巨物下,她甚至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城外”,还是“城内”。这座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防御工事就像巨人矗立在大地上,一切设施都比过去她们所见的要大得多。
克莱尔·格林也是作为毕业学员,水蓝色的头发在脑后扎成发髻,鼻梁上架着一副平光镜,遮住了那双锐利的眼睛。她是个面无表情的冷美人,始终与他人保持着一定距离。尽管和其她同学一样初来乍到,她却从未表现出兴奋感。
补充装备和物资正从飞机的货仓卸下,通过轨道传输到城墙下。几个工程人员指挥起重机将一台台战斗机甲和印着各厂家标志的封装骑姬甲搬到运载电梯上。随着尖锐的警报声响起,电梯缓缓升起,将这些巨物抬高,消失在墙壁上林立的设施之间。
看着这一切,克莱尔的同学们都发出了惊叹。
“安静!”
一声怒喝让这些雀跃的小鸟们闭上了嘴。
“整队!”
得到命令,所有少女都以干净利落的动作排好队列,克莱尔也不例外。发布命令的女性从队列后走上前来,她身着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干练短装,齐肩短发扎在一起,显得英姿飒爽。
即使是夏天,北地的寒风依然持续不停。站在风中的少女们一动不动,没有命令,这些年轻的女孩们只能站在原地,等候指挥交接。
“报数!”
少女们按照次序报上自己的数字,站在最后一位的克莱尔离开队列,小跑到短发女性身边,敬了个礼报告道:“报告教官,42届毕业生共计52人全体到齐。”
“很好,克莱尔·格林少尉。归队。”教官点点头,让她回到队列中。克莱尔重新站在队末,等待新的指示。可几分钟过去了,始终没有新的命令下达。教官只是站在队前,背对众人。
少女们中间开始出现了些许躁动。
“教官怎么了?”
“听说教官和这里的指挥官扎什妮喀中校以前是同僚?”
“真的?那教官岂不是超厉害的?”
“中校怎么还没来?”
“不是已经到指挥交接的时间了吗?难道发生了什么意外?”
她们的声音很小,而且混在周围喧闹的声音中并不惹人注意。但克莱尔能听见——骑姬的感官能力比普通人要好得多,即使是细微的声音也能轻易捕捉到。
真是些不守规矩的家伙。她自满地想。
我是不同的,和这些家伙不同。
骑姬虽然和普通士兵一样受训,不过在规矩上她们却要随意得多,由于某方面的原因,这些女孩的个性得到了自由发展,因此也带来了些许负面影响。
就在少女们低声交头接耳的时候,忽然有人提高了音调:“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带着刺耳的尖啸,几个黑影从天而降。
“轰——”
胡乱堆在校场旁的几台报废装甲车在黑影的高速冲击下顿时变成了彻底的废铁。扭曲的金属板四处乱飞,有的径直插在了附近的一个集装箱上,有的碎块在地上滑出老远,发出令人心烦的摩擦声。接着周围的技师骂骂咧咧地冲了过来打算咆哮,但在随着冰尘散去,他们一见到从残骸中站起的女性,立刻识相地躲出视野外。
那是身着铠甲的骑姬,铠甲表面的焦黑与血痕甚至还来不及清洗。她们站在钢铁废墟堆成的舞台顶端,俯视面前的人群。站在最高处的那位,手始终搭在剑柄上——她身高足有一米八,红发如火焰般燃烧着,一双幽绿色的眼睛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夜行性肉食动物——残酷的战事在浅灰色的骑姬甲表面刻下密密麻麻的痕迹。
红发女子扫过底下那群少女。光是这一眼,就让偶然对上目光的克莱尔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常年的训练让她养成了一种感应危险的能力——克莱尔本能地觉得废墟顶端的女性如猛兽般危险。
比毕业任务时面对的畸脑还可怕。
这时,唯一能行动的便是队伍前的教官。她与高台上的骑姬默默对视了一会,然后相互敬了个军礼。教官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去,回到飞机上。
短暂的交流,甚至没有一句话。随后红发女子清清嗓子说:“欢迎来到北极长城,我是北极防卫圈19守备区的指挥官的普拉弥娜·别兹罗德内·扎什妮喀中校。我想你们来着之前应该事先了解过我的资料,如你们所知,我在这里获得了‘王牌骑姬’的称号,同时我也以自己是一名‘北极星’而自豪。”普拉弥娜毫不掩饰的说出自己的头衔和称号,同时抬起左手——装甲层层褪开后,裸露的手腕处呈现出红紫色的星型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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