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外面是连绵的阴雨，一片黑乎乎的，眼神投射出去所见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乌云积压在屋顶，整间屋子给我一种随时会被压塌的感觉。
我待在教堂里，实在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许多天过去了，我依旧龟缩在这间教堂，连日的大雨并没有动摇这间历史悠久的建筑。
想来之前关于屋子会被压塌的感觉不过是我缺乏安全感的表现。不过经过这几天的安然无事，我的安全感总算慢慢地回归，逃亡的疲倦也得到了缓解。
总算有阳光射了进来，教堂里一下子亮堂了许多。
我看了看地上空空如也的包袱，里面本来装了我这几天来维系生存的粮食。
我推开了沉重的大门，像新生的幼崽一样伸展肢体，贪婪地呼吸空气。
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草原，绿茵上还挂着透明的雨滴。
“去好好地狩猎一场吧！”
我充满了干劲。
踏在雨后的草地上带给人轻快的感觉，就像踏在云上的感觉。
这是发生在很久以前的故事，那时候的我还是个会瑟瑟发抖的孩子，在危机到来的时候只能逃亡。
彼时的圣殿。
“那个孩子还没从圣地里出来吗？”
穿着圣袍的老人在座椅上发问，声音顺着阶梯传下，不怒自威。
“禀告主教，因为大主教的嘱咐，还有圣女离开前的命令，我们不敢进入圣地，但『圣殿军团』已经将圣地围住，没有发现有人出来。”
“真是难办啊。不过那个孩子在圣地没有供给也坚持不了多久，继续围住，如果他妄图逃跑就直接裁决。那个孩子绝对不可以存活，他是未来的魔鬼！”
老人下达了阴狠的命令。
───
所谓的圣地，也就是我现在所处的地方，原来不过是圣殿某个废弃的教区，但是某一天，被圣女选中，成为了圣地。
圣女就是圣女，除了大主教之外，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名。
她是整个圣殿实实在在的信仰，凌驾在大主教之上的神之代行者。
“没我的命令绝对不可以进入圣地！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以！”
这是圣女最后的命令，虽然没有人知道这片圣地被用来做什么，但圣殿上下也无人敢违逆这个话语行事。
我之前预定的逃亡路线是一路向南，跑到“血渊领主”的领地寻求他的庇护。但是圣殿的追堵比我想象得更恐怖，路线被提前封锁的我只能临时改变路线，不过转为前往圣地的方向也算阴差阳错。
圣地的守卫自然严密──对普通人而言。只要是防守就一定有薄弱点，再加上守卫的人员基本连教长级别的都没有，蝼蚁的数量是不足畏惧的。
我突破圣地的守卫花费的时间短得惊人，倒不如说这场短促的战斗算是我这段时间紧张的逃亡中的一次放松。
我在圣殿眼中的危险程度倒是又提升了不少，额，这好像是我暴露在他们面前的第一次战斗，不过我无所谓啦，反正落到他们手上都是要死的。
整理一下圣殿对我的评价：圣光未来的死敌、黑暗的集结、战争的种子……
总结就是一定要把我从这个世界除掉。
所以我还是喜欢混沌侧对我的评价，还比较简洁：新王！
“这么大个地方，竟然才找到一只兔子。”
狩猎回来的我垂头丧气，身体耷拉着，与走出教堂时充满干劲的样子存在巨大的反差。
我一只手拎着仅有的那只兔子，另一只手无力地推开教堂的大门。
阳光正照在那个人的身体上，风吹过她的脸颊，隔着那么远我却能看清楚她的眼睛、她的头发、她的手指，甚至她修长的睫毛。
她随意地坐着，却分割出了一片天地。
我觉得这片废弃之地终于有了圣地的感觉。
这是要刻在我记忆深处的邂逅，来得那么猝不及防。
“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下意识地回答了，感到唐突的我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你……你是谁？”
“我吗？”少女俏皮地指了指自己，“我是圣女哦。”
她的话完全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这样的少女不是圣女还有谁是圣女呢！
“你……您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我正纠结着该不该向前一步。
“这不该我问你吗？这个圣地就是我用来休息的啊。”
少女弯起嘴角，精灵一般地眼神看着我。
我一时语塞，但自觉自己犯错的我还想在她面前挽回一些形象，起码不该留下一个私闯圣地的形象。
“对…对不起，我先前不知道您在圣地，我被人追，一不小心就到了这里。”
一不小心，这样的话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
少女也笑出了声，但那不是带有恶意的笑。
“其实我知道你哦，好像是什么万年一遇来着吧，你超厉害的，混沌侧和秩序侧都沸腾了，圣殿的高层基本都惊动了。”
“惊动他们来屠村吗？然后追杀我这么久？”
明明想留下个好印象的，但我还是不可遏制地从话语中表现出了怒气。
少女站了起来。
“唉！？”
她向我走了过来。
“你所受的苦我知道了，要不要像孩子一样好好地大哭一场。”
她的长发和阳光融为了一体，让我产生了她整个人都是虚幻的感觉。
但她同时也是可以触碰的。
……只要我伸出手来。
随着她越走越近，我的身体却渐渐地软了下来。
已经只有一臂的距离了，可我却没有伸出手的力气和勇气。
“！”
“毕竟只是个小男孩啊。”
“您…您…”
我紧张地说不出话来，少女正轻轻抚摸着我的头。
极致的温柔，只需要简简单单的摸头就够了。
我的记忆就到这里了，那是我记忆中与圣女的唯一一次相遇，那时我还是个孩子，等我戴上王冠的时候，踏遍大陆也找不到她的踪迹。
在这之后，我大概是哭了吧，大哭一场之后就睡了？然后当我醒来的时候，教堂已经变得和以前一样，弥漫着孤零零的空气。
当我再度走出教堂的时候，圣地的四周已经燃起了战火的烽烟。
“恭迎新王！”
中年的大叔在马背上高呼，手中的剑像游龙一样在圣殿军团的身体上游走，众人的鲜血尽数洒在地上。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血渊叔叔，那个啰嗦又勇猛的大叔，此时是他血腥的一面。
“恭迎新王！”
强闯圣地，这也是秩序侧与混沌侧百年战争的导火索。
吼！
依旧有圣殿军团的骑士不知死活地冲杀过来。
我站在教堂的门前，眼睁睁地看着鲜血一点点染红了圣地。
那是点燃我心中杀戮与征服的缘由，在我记忆中是这样。
──分割线──
所有人都已经坐下之后，我却不礼貌地盯着希丽卡。她的相貌与我记忆中的圣女有着些许的不同，让我确定她身份的是她透露出来的温柔，那股无法复制的温柔。每个女人的温柔都是不同的，我想起了这句话。
可我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我。
“好久不见。”
希丽卡对着我做出了这样的唇语。
我激动地坐下，
也就没有注意到希丽卡眼中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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