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听而拖沓的摩擦生响起,仿佛陈旧的老式皮鞋在崎岖荒凉的山地上独自漫步,你不会注意到这种声音的主人,只会记住那种缓缓融化的余晖和毫无规律的、不相连接的难听声音。
这是铭文,没有文字的丛林的铭文,昏沉的大漠的铭文,舒展的残云的铭文,也是孤独的亡魂的叹息。
恍惚间,莱茵等人似乎看到了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忽远忽近,以应和着摩擦声的旋律摇曳,脚踏云海,施施然漫步至近前。
“这是我们逝去的顺序。”
一种杂糅的,暮年与新生并存、沙哑和轻灵共生的声音慢慢掀起,它在心底响彻,无法抵挡,直插心脏。
蕾塔莎出现在两层楼高的高台上,或者说是蕾塔莎的身体出现在众人眼中。
它的脸在不停的变换,时而苍老难辨,时而稚幼柔嫩,时男时女,它没有头发、眉毛甚至是睫毛,皮肤苍白而有些琉璃的质感。它不是某个人,它是所有人。
它穿着最为普通的白色大褂,甚至被洗的有些发黄,柔软却并不很令人舒服的黑色长裤。即使这样,它依旧散发出一种令人汗毛倒竖、分泌异常的气息,这似乎不是某种味道或气势,而更像是一种平缓且绵里藏针的脑电波,猛的爆发噬人之下令人窒息,如周身布满爬虫般战栗。
不知是幻觉还是失去掩盖的遗迹的本来模样,当莱茵清醒时,他们所置身的地方已经不是那计划中陌生而又无比熟悉的侵略地,而是一片看不出材质的貌似坚硬的物质所包裹的房间,无比空旷,'墙'上长着稀稀疏疏的苔藓和蕨类植物,一缕遥远却又和缓的夕阳似的光亮从无法看清的极高穹顶中带着怜悯洒下。
蕾塔莎身边有着一些难以发觉的细小粉尘旋转升腾,不断的组成些奇怪的类人形状,舞蹈、消散。
“这里才是遗迹的主体,也是联合政府装备所的前所在地,它的破败来自于七年前的灾难,像你们一样的愚昧实验体的暴乱。”
蕾塔莎等了几秒,直到莱茵等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它身上才开口。
“你欺骗了所有人,包括联合政府?还有这个地方,如此明显的异常怎么会持续存在,甚至没有活人在这里。”莱茵目光闪烁,似是随口的疑问。
“很简单,我们,装备所的所有人都把神经系统备份到遗迹科技的智能主脑内,而这些备份在这个叫蕾塔莎的孩子试图连接自身意志来控制遗迹的时候,被触发了,造就了我的苏醒。”
“我知道你的疑问很多,比如你们的身份,比如我们的身份。想必你们可以感受到我们死亡的蹊跷,”它略有停顿,仿佛在回忆当时的情景,进而清了清嗓子继续,“研究所,联合政府直隶机构,掌握当今最前沿的课题研究任务以及战争用科学的研发,甚至囊括了政治发展史和两性指南杂学汇总等等方面。研究所不是一个部门,而是一个集合体,世界上最为庞大的全领域涉猎的机构,其中不免涉及到社会学以及政治心理学等,也就无可避免的会有人对如今社会对畸形质疑,而且是很大一部分人。大英雄时代,是否已经偏离了最初的目的,而它的存在究竟是由谁提起,又如何保持恒定,这种社会理念的起源都是一个让人不敢深思,却又亟欲了解本质的问题。而我们,在研究的过程中发现了历史的'蛮荒'阶段,这个阶段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或者说更像是被人刻意抹去。而在蛮荒之前,有着文明存在,那是创历天启日之前的世界,这个世界在毁灭前的残留文化,一个正常的世界!”它开始有些激动起来,灰白色的瞳孔光彩愈烈。
“那是一个文明程度比我们当今程度落后约三百年左右的多方势力互相牵制的世界,由疑似当今几大联合政府元老、客卿所在国的前身领导主流,大陆板块变化不大,主要集中在亚洲和北美部分。主要灭绝的原因目前确定为世界范围的战火,而且这个文化中的人类处于一种相对于现在观念来说极为消极、分裂,没有强悍的身体素质,没有极高的武装率,没有潜力强大的基因组。但在研究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了一些本不该为世人所知的密辛,我们的世界,甚至现在的人类,都是那场战争制造出的!我们,是亡故世界的延续,虽然我们更强大,但我们的地位,是战争的遗民!是毁灭的产物!是意外的诞生!”蕾塔莎面容苦涩,看像惊骇中的莱茵等人,没有继续开口。
“所以,政府怕你们的发现导致社会不稳定,于是灭杀了你们?”莱茵眼露精芒,问道。
“不完全对,我们起初也是这样认为的,直到一次意外之中对'蛮荒抹杀人'这个半虚拟人物的针对性研究。”蕾塔莎嘴角略为扬起,用截然不同的狡黠语气继续它的故事,研究所的故事,以及,这个世界的故事。
“最初我们发现这段历史的时候,也在研究所内部引起了不小的恐慌,而在平静下来后的问题就是,要不要上报。这种必然属于世界机密的敏感话题,我们完全可以忽略,而我们也确实是这样做的,只摄取了其中有借鉴价值的技术,然后销毁了一切这份研究成果存在过的痕迹。在这之后不到一周的时间里,当批实验体陆续死亡,原因是'感染某种传播性极强的神经毒素',继而我们迎来的,就是七年前那批最强实验体。他们的领导者比你还要可怕,莱茵,而事实上他们的人数只有六个,也正是当前议会客卿的人数。可以说这批实验体不是病人,而是政府调他们来历练,任务是毁灭我们。我就在这里,看着我的同事一个个被暗杀,无数次绝望中要求中止研究并请求支援,而政府的回答是,'武装封锁神秘放射性物质矿脉'。当最后一滴鲜血滴落在尘土中,我无奈开启了最后的延续计划,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完整地将神经元复制到系统中成为主脑。而政府灭杀我们的原因就是我们掌控了历史的真相,他们不会容忍威胁到他们统治地位的人存在,一个都不能。”
“作为我们的敌人,你为什么要说这么多,又如何让我们相信。”莱茵第一次向前迈出一小步,气势爆发,紧盯蕾塔莎。
“因为,研究显示,抹去蛮荒文明的人依旧活着!联合政府的高层,是旧世界战争中的遗留者,他们找到了永生,或者说找到了接近永生的方法!我们从某些方面来说是一样的,我需要你们,代替我们,推翻政府,解放社会的本质。”
“我不相信你说的话,也不完全否定,所以,你这个亡魂集合体好恶心啊,果然应该去死。”莱茵淡淡地开口,却又有些无奈, “开始吧,你的筛选。我不相信你会让并不如何融洽的我们全部携带着禁忌离开这里,”他的气势顿了顿,继而更加磅礴,“不论如何,你都有办法留下我们或者灭杀,等待后续落入圈套的实验体,对吧。”
“如你所愿。”蕾塔莎微微鞠躬,眼神肃穆,“Arena·War·Katana!”
猛的,所有人的心底都响起了最初那种难听的摩擦声,起初很轻微,难以分辨,但很快声音越来越大,如天雷喑哑,苍穹震怒,达到极致的瞬间世界缄默,寰宇寂静。
在无尽的黑暗中,莱茵感觉自己似乎正沉默在海底,气泡环绕,四目无光。身体没有任何知觉,似乎承载着一片洋流,沉重而黏稠的触感遍布全身,他没有办法呼吸,导致头脑昏沉、肺部抽搐,然而却迟迟没有昏厥,只是不断的感受着窒息与庞大的压力。
隐约间,似乎有奇怪而嘈杂的声音,仿佛是由人潮发出的狂热呐喊,又有些像是单纯一盒钢针被剧烈摇晃的噪音。这种声音在莱茵的感知中恍惚而遥远,慢慢的高亢起来,也越发真实,不再那么飘渺柔软,充满狂野与兴奋。在这些杂乱的呐喊与呼和中,隐隐有一个主导的声音在呼唤些什么,莱茵努力地想要分辨这个声音在说什么,这个声音竟真的似被他放大般清亮起来。
“卢西恩,清醒些,嘿卢西恩,醒来看看我,没事的,你不会死的。”声音里透出不安和急躁,却没有哽咽,想来这个叫卢西恩的人并没有很重的伤啊,莱茵在黑暗中想着。
光?光。
莱茵看到了一丝光亮,但他好像能感觉到一层模糊的磨砂玻璃,阻隔着他的视线,使他无法分辨光的尽头是什么。
光亮似乎顺着莱茵的意愿缓缓扩大,直到某一瞬间突然的扩散到莱茵的全部视野,照亮了这个漆黑的世界。
“卢西恩,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你可是最强的角斗士!”莱茵看清了焦急声音的主人,那是一个有着淡绿色弯曲短发的青年人,他说着一种莱茵从没听过的语言,奇怪的是他可以听懂,同时他还感受到了来自右肩那撕裂而持续的痛感。他想要看一看天空来判断时间,然而无奈地发现视线完全被绿发少年清秀的脸庞填满,只有边角处和他蓬松头发的细小缝隙中可以看到一些灰黄色的石质房顶,相较精神病院的房间来说要略矮一些。
莱茵试图扭过头去看自己的伤口,却在扭头时发现脖子上戴着一个简陋而奇怪的固定装置。
“不要动,你的脊椎骨裂严重,但是我不会让你留下后遗症的,这你完全可以相信。”绿发青年留下一串急促而清晰的声音。
看着绿发少年,莱茵愕然中认识到了一件事。
我是.....卢西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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