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Ⅶ-人生总是似曾相识

Ⅶ-人生总是似曾相识

东行的夜晚很安静,偶尔会有怪声也很快归于平静。

天地间空空如也,如同竹节之间的空疏压一座大山在渺小的人类身上。子邑这么想是有理由的,他听说人是生活在空气当中的,也听说空气都积压在人身上,四面八方压过来,这样的形容让他恐慌。

他又听说人类是察觉不到这样的压力的,所以人类不会为此觉得痛苦。一切都是道听途说,子邑依旧感觉不到描述中那样沉重如山岳的压力。

有和没有之间他选择了信则有,这样就可以消遣这一段时间。

习惯了,忽略了,麻木了。麻木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子邑觉得这种事情的好坏是很难论定的,只好用暧昧的结论麻痹自己。

冰凉的雾气从鼻端吸入,沁入心脾,然后温温凉凉的压力从他的肺里呼出,简单而舒畅的动作。这对他而言很困扰——明明是无比强大的压力,却用了温和的方式表达,让他提不起劲去反抗。

这种表达方式是很赖的,在子邑的想象中压力应该是不讲理且凶暴而野蛮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彼时他还不知晓温水煮青蛙的典故,于是他无法理解压力突然换了温和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这和狐狸露出可怜表情做坏事的时候有什么差别?结果一样是轻松攻陷了他。

假使他意识不到的话,他还能告诉自己世界上并不存在这样毫不讲理的压力,而他已经意识到这是压力,所以心里就不那么乐意麻木应对。对于思考者而言,麻木就是死亡,而子邑是一个害怕死亡的思考者。

不不,说到底思考者为什么要半夜去思考这种艰涩的东西?子邑自己都无法理解这个行为,他不是可以为了思考而废寝忘食的人,晚上就该睡觉这一点他一直有条不紊地执行着,现在却不同。

他努力仰着头,月亮悬在高空,光华漏进房间。

子邑不知道是现在什么时辰,不过看天空还高悬着月亮,他想大概还没有要天明的意思。这样的凌晨时分,子邑的眼睛睁得很大,他睡不着,于是对枯燥的时间深恶痛绝,也因此有了那一段思考。

他不曾失眠,所以当习惯被连续两天破坏掉后,他终于知道夜晚也是可以很折磨人的。

子邑知道失眠往往是压力造成的,他的压力也一定是来自于世界某个角落的某些家伙对自己施以邪恶爪牙。他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什么都不做也什么都做不了,他的肉体被困在这里,唯一自由的只有思维,唯一能摆脱压力的也就只有思维。

白天的时候还兴致勃勃地妄想夸父逐日,满篇的浮想可以刊载成奇幻小说,想不到夜里就宕开一笔要开始执笔哲学命题的论证。如此的剧变让他无法马上接受,于是一只手放在额头,掩盖住子邑无奈的表情。

——他睡不着是因为世界给了他沉重的压力,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压力本身是可大可小的事情,压力可以大到击溃一个人的身心,也可以小得跟大头李四咬人一样。子邑一直以为决定结果的是人本身。但是这么绝对的观点在这个晚上被打破了。

以为人能决定压力大小的论点只是虚妄。

压力的大小是无法改变的,能改变的就只有人对压力的感知。和他一直提在嘴边的一样,他能改变的只有自己,自己能改变的也就只有感觉。他想应该不会有人跳出来嘲笑他的掩耳盗铃,所以企图做出改变的贼胆稍微大了一些。他活动手指,酸麻的感觉让他再一次确认如果不能好好睡觉他会难受致死,这种死法听起来就很逊。

何况他还怕死。

所以他越发觉得不能这么下去。改变自己感知这样的事情就等于是向麻木靠近了,无论怎么去改变自己的感觉,始终还是会有压力堆积在心头的。他的身体有点僵硬,身体已经麻木到无法动弹的地步——这是真正意义上的麻木,而非心灵麻木这样摸不着的概念。而他一向是讨厌麻木一说的,身心两方面麻木的都不讨他喜欢。

可他喜不喜欢也没有用,人生总是充满了打脸狂魔。放在脸上的手拍了拍脸使他清醒地认识到,他的想法对世界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事实无法更改,因为潜意识里注意到了这个自己拼命想要忘掉的东西,这一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能改变的只有自己,那么他想——必须要摆脱麻木了。

有人努力忘记,也就有人并不想遗忘压力的存在。子邑讨厌的是麻木而不是压力,他并不讨厌和动力捆在一起的压力。子邑遭遇压力的时候脑子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孟子的话,他说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因此子邑一向是知道压力其实并不坏。

但是对的东西放在错的时间出现就很有问题了,他想要有动力不假,对于睡眠的强烈欲望也不可小觑,他对此时此刻出现的压力怨念颇深。

来自几座无名大山的重压降落到他身上,让他彻夜不眠,这无疑是错的,而且可能让他平白多了几根白头发。子邑一想到可能未老先衰,内心惶恐不能自已。

子邑多少是读过圣贤书的,尽管他最后还是没能阻止自己成为一个变态,这种无关紧要的悲伤大可不去管,他只是想说圣贤书总是有用的。因为如果某天他真做了什么变态的行径,圣贤总可以让他找到出路。他和帝辛一样走的是歪门邪道,所以能肆无忌惮地歪曲圣贤的意思去圆回自己的胡说八道——这就是厚脸皮的人强大的地方。

手掌再次打断了他的念想,脸皮厚对他现在的烦恼还是毫无帮助,这样他就没辙了,他变得烦躁起来。

换在平时,烦躁的时候他总是会抓一抓头发,现状却不允许他这么做,手臂发麻,连抬起来都很吃力,更不用说弯曲手指这样难度的动作。所以连同鼻子痒的时候都不能伸手去……他忍不住抱怨现状的不公,然后顿悟似的眼睛一亮。

他想到了一些能让他消磨一段时间的东西,睡觉和挠鼻子的愿望又被丢在脑后。等他发觉不妥的时候已经过了很久,他揉了揉眼睛,手脚发麻的现状还是没有改善,他的思维却飘到了飞天上……他诧异于自己还能在压力面前保持这份镇定。

有的人可是会因为压力而愁白了头的,由此可见他的心灵还是很坚强的。他全然忘了不久之前自己曾经的恐慌。

庆幸这份镇定不是麻木,如果变成了麻木,大概会在动弹不得中身体渐渐僵硬死去,那样的死法是最难看的。这么一联系,子邑莫名想起东瀛扶桑士大夫新海诚说的话。

他总是想着总而言之往前走,结果自己麻痹了自己,最初的目的和感动全被丢在脑后。本来的句子他已经忘记,于是子邑擅自把自己的理解搬出来——这种事追究起来是要引发战争的,但是这么想的是上一秒的他,无凭无证。

……子邑有点脸红,但是事情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他的思考还要继续下去。

麻木是子邑不想看到的,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人变得麻木会很麻烦,会觉得死了也无所谓。

世界上有多少人被压力变得麻木了?大概反过来寻找没有被麻木的人要更简单一点,因为要数清楚一个年轻人头上有多少黑头发,只需要找出白头发然后用‘一头’减掉就行了,同理可证。

这当然只是一个无聊的笑话,因为子邑不想多想这个沉重的话题,而现实逼得他不得不去想,他只好在两者的平衡中找了个能稍微开心的方式思考。

生物总会找到出路。子邑很喜欢这句话,因为他还试图挣扎,大概正在挣扎的人也不会太讨厌这样的说法,这是子邑一厢情愿的想法。一想到有战友的存在,子邑勉强扭动着身体,因为睡姿不好而僵硬的身体得到少许的舒缓。他松了一口气,注视着黑暗中的某一点。

然而他什么都看不见,面前一片漆黑,压力并不能被看见,只会被他感知到,他却还是注视着。逃避不是解决的办法,直面才是解决压力的王道。

要么战斗,要么死亡,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道路。然而战斗也还是有风险的,战斗之后也有很大几率死亡,子邑默默对比了一下生存率和死亡率,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有不平等的地方的。

他不可能选择直面死亡,那就只好战斗。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子邑不算猛士,只是被逼无奈的小兵,退不得,于是只好冲锋。

战场是最能磨砺人的地方,老兵不死,终究会有成长。而死去的就永远埋在无名的墓碑下,等待春来的发芽。子邑有限的人生里没吃过什么好的,成了肥料都会被人指着说看,那坨最小最没营养的就是子邑,而且还带毒,于是连个吸收他最后价值的家伙都没有了。

因为太悲哀了他只好努力活下来。

可要活下来还是得面对压力,无论何时都不会消失。世界给予的压力要怎么缓解呢?子邑并不能对看不到的压力做什么,除非压力自己睁开眼睛说哈哈我在这……而这几乎是没可能的。

这么想着,他的压力稍稍放松了,借着可以挪动身体的空挡他辨认出压力的正体。帝辛打头第一个,然后狐狸和申也都压在他身上,子邑一点都不惊慌,因为他早就发现了。

他清了清嗓子,他很想知道这几只是怎么跑进来的……尤其是这只帝辛!他就说有人一直在拍他的脸。帝辛的手放在他脸上,狐狸挂在胸前分开帝辛和子邑,而变为人身的申已经把脚勾搭到帝辛那边。不算宽的床上呈现出诡异的人体拼图。

两座大山和一个小山包,三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不知何时摸进了房间,此时睡得正酣。

这可苦了子邑,他半夜被压着动弹不得,只能听着背后申的鼾声,一边在思考人生一边被帝辛打脸。人生总是充满了打脸狂魔。子邑想,不能这样下去了,他要推翻这些人为的压力。

但决心总是来得很软弱,狐狸蹭了蹭他的脸,鼻子有点痒痒的,原来罪魁祸首还要加它一个。它在他怀里沉睡。

子邑的心脏被戳了一戳,决心像皮球一样漏了气。

“算了……”子邑认命一般任由麻木夺取身体的知觉。他想如果不是狐狸,他大概会推翻这两座大山,可愚公也舍不得推掉的小山包挡住了去路。

小山包怎么能挡住去路呢?子邑不说话,愚公也不说话,原因实在会让他们脸红。狐狸毫无知觉,只是轻轻的鼾声作以梦呓。

于是子邑想,只能找找消遣了……好像几个时辰以前也这么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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