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子邑顺着未的视线看过去,路的尽头,渺茫的镇子。
不得不说这个镇子是一个很好的地方,云雾缭绕的山间小镇,通入天际的山川遮天蔽日,有股子宁静悠远的气质。这样的地方和东行一样,适合偷懒,适合闲人,大概也是因为如此才会诞生未这样的思考者——每一个思考者都是闲人。子邑漫步云雾之间,有些恍惚,他以为自己走在云端之上,吐一口气都引起云涌。
这是个梦境一样的地方。他觉得未会说出那样的话应该也是这个原因,这里太不真实了,让人产生了无限的遐想。比起东行,这里或许更应该称作桃源。子邑在一瞬间完成了叛变。
那么东行应该叫……苹果园吧……子邑想了想,觉得自己起名的趣味糟透了,所以还是沿袭以往的称呼吧。
子邑探头探脑,四下打量这个陌生的地方,以前都是帝辛过来镇上,他还没有真正来过这里。远远看到人们在云雾的环绕中,人声渐渐传出来,走得近了,云雾变得稀薄了些,镇子的真貌也就渐渐要显现出来。子邑还想进一步观察一下这个地方,立马被未阻止了。
“你就在外面等着,”未拿走他的书画,说:“我把东西拿给你。”
“为什么?我进去拿就好了啊。”子邑始终不想麻烦她,欠了敌人人情怎么想都不大好。
“你在这里等我,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
“咦?真的?你走好。”子邑的决心动摇了,他想这样好啊,这样他就能问出狐狸到底捅了什么篓子,让别人对它欲杀之而后快。
子邑于是带着诚挚的笑容目送女孩远去。
未走了之后就是他熟悉的一个人的时间了。一个人打转很无聊,子邑无事可做只好玩弄着草叶等她回来,他在提醒未的时候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是一个闲人。子邑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找不到一点熟悉的东西,甚至连他单方面熟悉的太阳都被遮蔽住,漫天的云雾像是这里的天然屏障,遮住了窥视的目光。
像一个包裹在蛋壳里的鸡蛋?这个比喻让他想起了东行,也想到了未。他和未是相似的,身上都带着思考者的标签,所以是可以分类到一起的,然后他们可以像一排水煮蛋一样一字排开,其中就有白的绿的。子邑脑海里出现那样的场景,他猜自己是那个绿色的。
他总是想变得不一样。这和其他人想的不太一样,正常人说‘变得不一样’的意思是变得很厉害,他觉得厉害不厉害都无所谓,反正他肯定不会比那几个邻居厉害。子邑只是……想变得不一样而已。他自己都说不出这种感觉,只是一种莫名的感情在耳边鼓动他这么去做,他也就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了。
他舒舒服服地躺下来。只有云雾的天空很无趣,子邑怀念那个太阳高悬其上、月亮紧紧追随其后的天空,澄净而高远。而这里什么都看不见。
云雾这么缥缈的事物堆积在这里,反而变成了累赘,因为天黑天明他都看不见,他就不会知道平静如水的生活里能有什么涟漪。没有一点点的变动的话,没事可做的闲人就要溺死在这一池死水里啦。子邑侧了个身,隔着雾气,看镇上的人来来往往一个接一个模糊的影子晃动。
人人都很忙,而他一个人观察着这个忙碌的世界,他不在其中,所以看得模糊。子邑只好自嘲说自己是个什么都做不成的家伙啊。不过这样的他还是好好在帮帝辛做事的——虽然子邑很不想帮他做事就是了。
他突然意识到他现在正在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胸中雀跃不能自已。
他想无用之身只是时候未到,没用的人就放心的做一个闲人好了,子邑拍了拍胸口觉得有什么在隐隐作痛。闲人的人生价值得到了小小的满足,那么他又可以堂而皇之地躺在青草地上吞吐云雾。
——好慢……闲人翻来滚去,发现未还是没有回来。他仔细想了想未要拿的东西还蛮多,这也是他想跟进去的原因,未拒绝之后他只能让她一个人拿。
“这根本就不对嘛。”闷了一会儿他摇头苦笑,这样会心里不安的。即使是变态也不会做出让一个女孩子拿东西这样不解风情的事……吧?子邑变得沉默起来。苏打那一次已经是做错了,思考者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一切都只是为了心安,子邑这样对自己说。
他决定去帮未提东西了,这样突然的决定似乎是早已经确定好了的,因为子邑是个在小事上计较很多的人。未不是苏打,子邑并不怕她生气。如果他放弃那一个问题的话,他就没有必须遵守她的话的理由。
放弃和不放弃之间他还是选择了放弃犹豫……大概有一瞬吧,狐狸的小脸出现在脑海里,子邑只好说抱歉。
决心是极好的,子邑没料到的事情还在后头——他马上就迷失在云雾之中。明明是转眼就能到达的镇子,好像伸手就能够到那些人影,他走了很久还是没能稍微靠近这个充满生气的地方。
迎面而来的是无穷无尽的朦胧雾气,他自己都记不得撩开了多少层轻纱,它的真颜始终见不到。兜兜转转好久,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迷失方向的领域是大师级别的。他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只好一直走一直走,仿佛回到最初的路上,可是这里没有树木可以数,他连自己走了多长距离都不知道。
他开始慌了。
早些时候,他几乎要迷失在路途中的时候一个自诩斯芬克斯的女孩子给他指引了道路。现在他再次迷失在路上,他忍不住想:未能不能找到他?
子邑并不敢抱以期待。
因为未是敌人,所以他不敢也不能抱以期待,子邑的脸皮再厚也是要有一些坚持的。子邑自己都知道他是一个很可笑的人,口口声声说未是敌人,结果自己还要来帮敌人的忙——虽然就结果而言,他也的确帮了倒忙,这倒是对待敌人的正确姿势,而他对此毫无知觉。
子邑挠了挠头,走得累了肩膀下沉,于是他停下脚步。思绪却在持续往前,他意识到自己没有与人为敌的自觉。
对子邑来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从来没有敌人,也就无从知晓如何应对敌人。在东行的时候最接近‘敌人’这个词的应该是帝辛,只不过他和帝辛的关系有些微妙——子邑只是单纯的不会和帝辛做朋友,不是朋友就是敌人这样极端的想法是没有的。
所以遇到未的时候,他想,又来了啊。当他想要一个朋友的时候,狐狸出现了;他渴求理解的时候,申出现了。现在未出现了,是不是说明他在渴求一个敌人的存在呢?子邑更希望她是前者,因为未和他想的问题如出一辙,只是见地不同。既然能相互了解,为什么非得做敌人不可?他确信自己没有渴求敌人的想法。
他渴求的只是朋友和能够理解他的人,未是符合条件的。之后的展开出人意料,她变成了子邑的敌人,因为她要杀死子邑的朋友而他不愿意。他坚决她也坚决,相似的人就莫名其妙变成了敌人。在这样糟糕的情况下还有更糟糕的事情,那就是对敌人的期待。
即使他说着不敢,他内心始终是有所期待的。为什么连敌人都能给他期待?子邑想不通,他觉得是自己太软弱了才会抱有这样的幻想。
子邑认识到自己是一个软弱的人。
所以他才会一直被帮助,习惯性依赖别人。他自己也知道软弱并不好,发自内心的期待却不受他控制,他始终还是一个软弱的人,始终还在等着别人向他伸出手。于是他在转角遇到未的时候,看到她向自己伸出手的时候,软弱的子邑握住了她的手。
他问她:“为什么敌人会给我期待呢?”
未嗤嗤笑着说:“为什么我是你的敌人?”子邑愣了一会儿,释然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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