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曲——『刀』與『劍』
1
我被綁架了……
「現在怎麼辦啦!」
我身旁的女孩用任性的語氣對著我,但我也沒任何辦法啊!我也只是個小商童,而且妳的身份還比我上一等耶!這時候應該是妳來想辦法吧?
「我哪會知道……」
我不耐煩的回覆,但這女孩似乎不打算放過我。
「快想點辦法啦!」
「妳很煩耶,竹禮!」
女孩的名字叫做鳳竹禮,我所身屬的商鋪裡的大互郎的女兒。勢力較強且在地有既得利益的家族,世人稱作為『門閥』。竹禮就是門閥裡的大小姐,而我是她僕從。
「還不快說!」強盜的威脅聲音,傳到了我們這裡!
「啊——!」洞外頭傳來哀鳴,應是一同跑商的互工的聲音。我們是江南陳國的子民,我與竹禮是在陳霸先篡位後出生的,今年是陳高祖武皇帝的姪子陳頊作為今上皇帝的第四年,也就是太建四年!文帝陳蒨病逝後,地方豪強與不安分的傢伙又開始亂搞了。
這群強盜應該就是那群不安分的!
「快想點辦法!」般的搖著我,這大小姐真的好麻煩啊!
「快想點辦法啦!」
按奈不住的竹禮催促著,就在我不知該怎麼回話時,她又說:
「不然等會換我們被抓出去怎麼辦?」
「喔……」
我望著我們所在的小山洞,這裡應該是野獸刨挖出來的獸洞,但沒有毛髮與氣味,應該是廢棄很久了。被綁來這裡之後,我們就跟著洞外的大皮袋一起被丟在這。
我們商行的互郎和互工並沒有被綁過來,在外頭被拷問的都是其他商行和商鋪的。
簡略的說,外面被拷問的都不是熟人。
「戳戳戳!」女孩又不安分的戳著我的腰,明明知道我怕養……
「唉——」
我嘆氣。
「想到辦法了?」
「妳認為一個沒習過武的小商人會有辦法?」
這話說得有點心虛,但我確實沒正式入館拜師。
「你好歹是個男人吧?」
「喔?」
「未來應該會是吧?」
懷疑啊?難不成我現在是女人啊?
是因為害怕嗎?安靜不下來?越安靜會越害怕?一直找著我麻煩……
「妳好歹是我們商行的小女簿吧?」
「啊——?」
就陪你一下吧?
看我多仁慈啊?大小姐!
「女簿都做不到了,我這小小的帖習童哪能辦到呢?」
突然土壁咚一聲,她貼著我很近……女簿的腰上還綁著厚重的麻繩,雖然尾端再洞外,應沒綁在樁上,但麻繩又長又重,會很不好行動。她這樣貼著我,應該很吃力。
我繼續說:
「要是我辦得到的話,妳女簿的面子不就——」
「哈啊?」一個不悅吐息吹上我臉。
啊——!耳朵一燙!
「你說什麼啊你?」
痛痛痛!
別捏我耳朵啦!
「我只是因為爹爹是三行副互郎才入行的!」
放開了我的耳朵,竹禮嘟噥著。
爹爹指的是她堂伯,是繼父。也是把我撿回來的義父,叫做鳳行。
鳳行有個哥哥,也是竹禮親爹,叫鳳起。人稱鳳起大互郎,正四品度支中郎將,與文帝陳蒨自臨川郡當郡王前就認識,時而輔佐,時而離去。
侯景之亂時陳蒨被囚禁。鳳起以利誘的方式策反多個士族和商人們,協助攻破建康。就在陳蒨重獲自由,想請叔伯陳霸先感謝鳳起時……鳳起擅離跑到了我的故鄉的北方,豐州內南安郡裡的港口偷閒。可能是想擺脫立功後的政治聯姻和媚勸,鳳起多次與陳蒨有爭執,但最後兩人感情還是很好?這讓當時的人都看不懂,且想不清到底怎麼回事?
竹禮的外公是名倭人,因北齊海盜和關稅加重,倭人的藩王?應該算藩王吧?還有他們的士族高門需要漢方藥材。吳州(今蘇州)被北齊占領與侯景叛亂之事,導致倭人頓時經商困難,找不到貨源。北面的臨江郡與揚州的港口也因治安、盜竊問題,對倭人很不信任。
閩州,現在稱作豐州。時任的南安郡晉安縣的縣尉叫劉道昇,他的父親,自前梁起就是典宰,雖官位小,但在該縣很有影響力。就在倭人和高句麗人都南下貿易,但因盜竊嫌疑被連坐拘捕,在港口那鬧的不小,引起了鳳起的注意。
最後鳳起提出了一個賺錢的謀策,將稍有發霉且滯銷的藥材大量賣給了倭人和南洋商船。並讓其廣大的散發傳言,使該港諸事被廣為流傳?但這到底有啥好處呢?
好處就是對朝廷上繳賦稅不增加的情況下,趁著北方的混亂,增加來港的人流與船隻。如此地方稅款必定是大豐收。因為此類稅款是不用匯報的!
且同時發行著該港特有的紙卷,可抵市稅、船稅、通行稅等。而對縣尉的家族而言,那是免費的。自晉朝亡自今,閩地的自治力和豪族權力一直都很強,透過豐厚的財源和鳳起的謀策,利用該家族強化了對閩地的控制。以上都在預想之內!
但萬萬沒想到,當時只是形式上跟倭人要求的『約定』會被履行。
倭人很不守約,也不守時,更不用說是被限制教育和必須對他們主人忠心的平民了。
事件後的該年冬天,鳳起被朝廷召回,但因天寒暫居建安郡。
此時就有人通報有一名乞丐來找鳳起,本想持棒逐出,但因有其簡牘與上頭刻上的合約內容,才特別請鳳起處理。
這乞丐沒有名字,因為倭人的平民本來就沒有名字,也不識字。
「沒想到你會來呢?」鳳起說。
「鳳先生,這是……」乞丐在寒風中拿著簡牘且抖著身子,說著不太流利的漢語。
「我要你遵守這約定做什麼呢?你們什麼也不會,什麼也沒有,那約定只是個立約形式的面子罷了。」一副瞧不起倭人的嘴臉,但這是與倭人經商過的人都有的態度。
因為他們都不守約,只忠心於他們的藩王,藩王管著他們家人的生命……?
「我……」對鳳起那簡單明快的倭語,倭人不知該如何說話。
沉靜了一陣後,持棒的人有點不耐煩。官吏們看著鳳起,鳳起則是使眼色表示,讓他說完話。畢竟漢人可是講禮儀的,尤其是在經歷過八王之亂和侯景之亂的時代,對制度和倫理的遵循,有著極端的思維和恐懼在。
「我……」倭人蹲下且抖著身子開口。
「□——?」被單手摟住的幼小生命,發出聲音。
「我不識字……也不會經商,我們倭人什麼也沒有……你們會討厭我……我也知道。」
倭人持續抖著身子,接著雙手抱著一位又黑又髒的小女童,身長來看不足十歲。
「在故鄉被你們的王壓榨,在外地被吳人和閩人鄙視,你來這不就是自討苦吃嗎?」
鳳起嘆了嘆氣,感覺這人真傻。
商人之間的『約定』確實重要,但倭人毀約、棄約的事可是長達百年,而且海上經商的大多風險很高,不是沈船就是立約人生病死了。能守約的少,願意守約的也被他們藩王治理到無法守約。
因此倭人的平民什麼也沒有,識字?只懂一點漢字。漢語?也只會說一些。醫藥?他們從一開始就被限制了,據說擅自學還會回鄉被殺……如此一來完全沒有專精的。唯一有的,
恐怕只有一條命!
所以在和倭人立約時,不是短期就是條件開高一點,若有再次交易的機會,也有議價的空間,尤其是形式和互貨禮儀上。
面子和形式上掛得住,還可以稍微跟官府要求減一下稅……但鳳起和這位倭人的船隊,立下的那『約定』從一開始就認為會被棄約,賴帳賴掉。
「我……什麼也沒有……」倭人抖著身子,抖著很久,重複著著說話,像是還在思考般的說著——
「我什麼也沒有,但我是個海人……是個商人……就算我不識字,不懂什麼禮儀……但最少……我想當個守……守『約定』……咳咳咳——!」
寒冷的天氣裡,裸露著兩臂的倭人,他的外衣穿在小女童身上。
倭人奮力的用漢語說出:
「當個……守『約定』的男子漢!」
「……」鳳起和其他官吏靜靜的聽著。
「我想像你們……一樣,當個真正的商人!就算我的主人……們已經不要我了!」
「呵呵——所以你是被拋棄了才來這?」
一名官吏嗤笑著,其他人也露出不友善的表情。
「家主……不,用你們的說法是王、主人說……如果我想守約就去吧……只是……沒有我的冬糧了……」
「哈——?被用完就丟了?」「真笨啊。」「跟流民一樣嘛,這乞丐!」
這事很常見,不管是在江南還是倭人的島上,都不斷發生著。官吏們嘲笑著倭人。在海港經商時,有些人被騙過,有些人則被偷竊過、傷害過、被搶過,這些過去對高句麗人、倭人、南洋商船的怨氣,都出在了這名倭人身上。
「所以我就說嘛,連文字都沒有的傢伙,跟野猴猴群沒啥兩樣!」
一人舉起手中的彎棒,威嚇著乞丐。
「那孩子是?」
無視那人,鳳起在寒冬中舉起素手,官吏們瞬間安靜閉口不語。
「……」因寒冷抖著的倭人開合著嘴,但發不出聲音。
「爹——」女童開口,但說的是倭人的語言,在場只有少少幾人學過倭語。鳳起學是為了經商,官吏們學了點則是為管教、罰治會鬧事的倭人。
「是……我……唯一的……孩子。」
鳳起舉起手,心想著「算了——」,打算趕走他。
「……只剩她……肯跟著我了……」倭人正用盡力氣的訴說,但說得很糟。
「出去。」
一位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官吏打算把他趕走,一旁的人也持起木棒。
「去準備熱水。」
鳳起脫下外衣,朝倭人那一拋,掉在了石板地上。是打算給他穿?給他取暖?
「鳳大互郎?你這是?」
鳳起轉身,輕淡的說:
「按造『約定』,他倆是我新的隨從。」
官吏們流著冷汗,但倭人已經冷到昏了過去,女童用著倭語哭叫著。
這就是鳳起與他的妻子的初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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