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小说网> > > 初雪

初雪

  • 初雪
  • 红茶的IR
  • 2019-07-27 11:07:05
初雪

我又来到这座远离市区的公园,习惯性地坐在公园里唯一的长椅上。冰冷的铁片所构成的长椅,将深深的寒意穿透衣服单薄的布料,刺入我的肌肤。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我抬头向上看去,阴郁沉闷的天空中,无数细小的雪花从黑暗里跳出来,纷纷扬扬地飘落到公园里。

白色的雪花落在细长的槐树枝桠上,落在低矮的灌木丛中,落在靠近公园的河岸边,落入缓缓流淌的河水里。

我伸出手,接过缓慢落下的雪花,像接住细小而调皮的白色精灵。这些纯洁的白色晶体静静躺在我的手心,像瑟瑟发抖的少女,像孤独无助的小孩。我张开手掌,还未来得及融化的雪从指缝间羞羞答答地滑落,带着一丝依依不舍。

这场雪的规模一直维持在最小的程度,却已经不知疲倦地连续下了三天,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它仿佛已经被上帝所遗忘了。

但现在的时节是刚刚入秋。

对于这么早就降下的初雪,我并不感到惊讶。

同样的,当我看到一个赤身**的男人,胸前悬挂着一块目测有几十公斤重的黑色铁块,在这雪天的公园里散步,我也并不感到惊讶。

因为我已经习惯。

这个男人走得很慢。虽然是散步,但他脸上表情却并不悠闲,甚至有点紧张。他不时打量着公园里那些光秃秃的树,看来比起自己的赤身**,他更在意周围荒凉的环境。

现在的时间是凌晨四点,偏僻的公园里只有我跟这个男人而已。当他注意到靠在冰冷长椅上的我时,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恐。我们对视了几秒之后,他冲我展开一个极难看的,甚至有点扭曲的笑容,然后转身离开了公园。离开时,雪并没有沾到他的身上。

第五个。

这个男人走后,我在心里默数。

从三天前开始,准确地说是从这场不合时宜的初雪降下开始,我总是在凌晨来到这荒芜的公园,坐在那张冰冷刺骨的长椅上,静静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刚才那个男人是这三天里,我在公园中看到的第五个行为异常的男人。前四个,一个在腰部挂着一圈沉重的铁锁链;一个的头部后面长着巨大的突起物;一个双手的手掌像珊瑚一般分叉成好几块;一个的大腿钉着一长串钢钉。

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都是赤身**的。

有几人在这三天以同样的装扮——如果那些能被称为装扮的话——来公园好几次,时间都是在凌晨。他们时而看着堆满白雪的树枝,时而看着黑暗的河岸,像在寻找什么,又像在确定什么。他们偶尔会同时出现,碰面后总会对望一下,但并不交谈,视线停留在对方身上的时间极短,之后又各自走开。

但每当他们的视线停留在我身上时,无不露出一种恐惧的神色,然后转身匆匆消失在将明未明的夜幕中,给我留下一个**的背影。

当然,我可没有在接近天亮的时候来公园里欣赏裸男的兴趣。

我只是想确定某件事而已。

那个男人离开后,我仍旧静静地坐在长椅上,眼望着被白色光点所点缀的黑暗的前方。耳边潺潺的流水声告诉我此时并非在梦中。

这三天里,白色的雪花时时萦绕在我身边,像贤惠的妻子,每天清晨都有条不紊地为临出门的丈夫整理着装;像羞涩的恋人,一直无怨无悔地呆在身边,温柔地并肩同行;像可爱的妹妹,每天不辞辛劳地叫醒赖床的哥哥。它就这样毫不厌倦地做着重复的事,不为引起谁的注意,只为它自己的意愿。

白色的晶体,贪婪地反射着在黑夜中好不容易出现的微光,只为在飘落时绽放出最华丽的纯白光芒。而这光芒四周,有着一层朦胧的绒毛般的细边,令它们如穿着冬衣的精灵,飞舞于这茫茫天地之间。

直到远方天空染上深沉的蓝色,我才缓缓起身,踏着满地的积雪回到自己的住处。高远的天空,容纳着世间一切悲凉,又将这悲凉化作乌云,继而转生为雪,飘落回寂寥的人世间,同时又平添这世间的悲凉。

我也不过是踏着这悲凉前行罢了。

无底的、漆黑的、令人疯狂的深渊自我出生就时刻满怀恶意地凝视着我。胸口不时泛起的巨大痛苦令我明白,有些被称为宿命的东西是我这辈子也躲不了的。我学着回应那视线,开始凝视起深渊。

就像我用冷漠的双眼凝视那五个陆陆续续来到公园的赤身**的男子,一天又一天。

一天后,我又回到这公园。

雪依旧在下。那些漫天飞舞的白雪,在夜空中如星光般闪耀,又比星光更具实感。

第六个。

这次这个人比我早到公园。他背对着我,跟之前的那些人一样,一丝不挂。虽然看不到他的样貌,但我很确定他不是前五个人中的任何一个。在这个男人大腿靠近臀部的位置,悬挂着成片的黑色肿块。

我尽量轻声地踩着厚厚的白雪,再次坐回那张长椅,眼睛紧盯着不远处的那个男人。

公园里唯一的一盏路灯,将昏黄的灯光照在那个男人的脚边。他刚好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雪花从灯光中飘下,滑过他隐在黑暗中的身体,也消失在那片黑暗里。

我轻轻挪动了一下身体,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观察着他。

那个男人赤身**站在公园边的河岸,面朝河水,任无数雪点飞扑向他,全身也没有因寒冷而有一丝颤抖。

数分钟后,那个像雕塑一般的男人有了动作。他双手同时向上抬到腰部的位置,手臂向前伸展,手掌向内张开,像紧握着前方某个并不存在的物体似的。配合着双手的动作,他的臀部开始一前一后地扭动起来,一开始很慢,然后越来越快,直到达到剧烈的程度才开始稳定下来。他臀部下方,附着在大腿上那一圈黑色的肿块,随着他的动作而前后抖动,像在狂风中摇摆的风铃。

他的手被灯光照射,皮肤上有一层血红色的朦胧微光。

做着这一系列动作的同时,他的头慢慢向后仰起。我甚至能从空气中听到他穿透这雪夜所传来的粗重的喘息声。

我明白那动作的含义,但并不觉得恶心,因为我见过更恶心的事情。我只是静静坐在这里,看着他不停地扭动身躯,对着他前方虚无的空间释放**。直到他将右手移到中间,握住他下体那已经膨胀到最佳状态的物体,开始做起所有男人都曾做过的那件不齿于人的事情,我才闭上眼睛。

并不是因为恶心,我只是沮丧而已。

当我闭上眼睛的那一刻,雪花轻柔的呼吸声灌进我耳中。

呼气声,吸气声,然后又是呼气声,吸气声,如一声声少女轻柔羞涩的娇喘,紧贴皮肤,用最舒服的节奏按摩着耳蜗,令我连心都跟着融化掉了。

这让人耳根燥热的声音,使我忘记了自己此时所处的环境,直到一声粗暴的喊声将我从温柔乡中唤醒。

“你!在这里干什么?”声音的主人,自然是刚才还在享受激情时刻的裸身男子。

我睁开双眼,视线正好跟他对上。他已经转过身来,在刚才的位置恶狠狠地盯着我。他那双眼珠,不仅变成了红色,更是被喷涌的火焰所包裹住了。

“没干什么,我在这里睡觉而已。”我尽量用轻柔的语气向他解释,同时调整坐姿,做好随时逃开的准备。

“睡觉?”他向前走了几步,我才注意到他脚部也跟手一样被一层血红色的物质覆盖。那物质像凝固的血,在他身后留下一串血脚印。他眼中跳动的红色火焰开始向外扩张,爬满他整个面部。他身上的每寸皮肤开始像麦浪一般蠕动起来。

“我只是个乞丐,在这里睡觉罢了。”我说到,同时摊开双手以示无辜。我当然不是乞丐,不过身上这套打着补丁的黑色外套和里面没穿戴整齐的衬衣,配上单薄破旧的牛仔裤和已经前端已经开裂的黑皮鞋,乞丐是目前我唯一能想到的符合这身装扮的职业。

那个男人迟疑了一下,突然无数把尖刀从那个男人身体内生长出来,布满他全身。

当我看到他身上原本蠕动着的皮肤被一把把尖刀刺穿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从长椅上弹起来,飞快地逃离这公园。

奔跑中,我听到身后传来吼叫声和脚步声。我并不紧张,因为借着夜色,我可以很快摆脱那个被尖刀所包裹的男子。

当我跑回人头攒动的城市街道时,身后的声音已经消失远去了。

一天之后,我又回到了公园,当然是换过一身衣服了。

这场初雪已经下了五天,依旧没有停止的迹象,但却有了一丝变化。

在深蓝色夜空中,在那飞舞的白色雪花之间,夹杂着为数不多的红色微粒。而公园里成片的洁白雪地中,也星星点点地散布着这种刺眼的红色。就像覆盖住那个男子四肢的那种红色。

我俯身捧起一捧雪花,用手指夹出一颗埋在雪花中的红色微粒,仔细观察起来。

微粒大小与雪花无异,其周围在灯光的照射下,同样泛起如绒毛一般的微光,不过那光芒是如同血一般的殷红色。我用手指捻了一下,它如雪花一般瞬间便化作液体。所不同的是这液体在我指尖散开,留下一片红色。

我起身,略感惆怅地坐到属于我的老位置上。手上那片细小的红色痕迹所传来的冰冷触感钻心透骨。

漆黑绝望的无底深渊,如车轮般在我头顶旋转。我抬起头,凝视着上方的虚空,从那虚空中飘落而下的初雪,原本是像初次参加舞会的少女,在盛妆之下散发着一股青涩质朴的气息,但现在这夹带其中的红色雪花,给这气息增添了一股深沉黑暗的味道。

血的腥味。

今天不止在公园,在来公园的路上我都已经看到了不少赤身**的男子。他们身上依旧有着各不相同的附着物,但绝不是衣物。人数已经超过两位数了。

我不知道这种观察还要持续多久。其实,我或许应该到这城中多走走,甚至借故逃开这名为绝望的宿命,但这公园却如此强烈地吸引着我,令我在每一天的开始,像赶赴恋人的约会一般准时来到这公园。

不,吸引我的不是这公园,而是这公园所独有的这场永不停歇的初雪。

随着红色雪花的数量日益增加,那颜色从红色变成暗红色,再变成黑色,我逐渐意识到:那满怀恶意的深渊并不为我所停留。我只是暂时躲进这场沁人心脾的初雪之中,但深渊依旧会很快赶上将我吞没,而这片雪景也终将像其它风景一样被这深渊所同化掉。

我只能不停地挣扎,不停地反抗。

有些事,是我必须做,也只有我能做的。

……

华林市警察局的一间办公室里,两个警察模样的人正就一份文件聊着天。

“刘队,你相信那个人?”年轻一点的警官小心翼翼地说道。

“是的。”被称作刘队的中年人开口回道。他捻熄了手中的香烟,脸上的皮肤坚硬如花岗岩。

“每次他的报告都对我们破案起到了关键作用。像去年轰动全市的密室藏尸案,还有前年的银行地下金库被劫案,还有那一年的……”

刘队如数家珍般将一个个曾经令警察无比头痛的案件娓娓道来,年轻的警官直听得两眼放光。

“那这次他的报告里说了什么?”年轻的警官问道。

听到这么一问,刘队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从杂乱的办公桌上拿出一包香烟,动作熟练地又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猛吸了起来。在重重地吐出一口烟圈后,刘队才又说道:“这次案件有点复杂啊。”

“是不好取证吗?”年轻的警官追问。

“不,是嫌疑犯的人数太多啊。总人数竟然超过三十人。”

“什……什么?”年轻的警官瞪大双眼望着自己的前辈,在思考片刻后,随即将手捂住嘴部,一副要呕吐的样子。

刘队冷眼看着这位年轻同事的举动,表情倒并没有一丝厌恶。

“我明白你的心情,那个女孩实在太可怜了。”刘队安慰了对方一句,又将香烟凑到嘴边吸了一口。寥寥青烟在两人之间扩散,消失。

“他到底是怎么确定这些嫌疑人的?毕竟他没有警察局的资料,仅仅是靠他自己?”年轻的警官缓过劲来,继续提出自己的疑问。

面对这个问题,刘队楞了一下,凝重的表情依旧没变,然后才缓慢地开口说起来。

“也许我说了你会不信,其实当初我也不信。”他又吸了一口,继续说道,“在他破第一个案子的时候,我曾经跟他聊过这个问题。他的回答至今让我难忘。他说他有一种特殊的能力,能看到人内心里那些异常的心理活动。那些心理活动在他的眼中,就像现实中实际存在的景色一样。”

刘队说着,看到年轻同事一脸不置可否的表情。

“我当年听到这些,跟你一样也是这个表情。他跟我举过一个例子,他看到某人戴着一条十分沉重的锁链在路上走,那锁链其实就是这人强烈负罪感的实体化;还比如看到人手上的红色液体,说明那人之前一定做过伤人甚至杀人的事情,那些血腥的记忆变成实体残留在那个人的手上。那些犯罪者在犯下罪行后,心理活动一定会产生异常。这种异常心理会毫无保留地变成实体暴露在他眼前,而这种实体与案件的相关性越高,越说明那个人就是嫌疑犯。当然最终是不是嫌疑犯需要我们警察去确定。但每次他所指出的人,最后在我们的审讯中都坦白了罪行。”

刘队话音落下,这间只有两个人的办公室便沉默了下来。

“真是……”许久之后年轻的警官才开口,但他找不到词来形容这突如其来的冲击。

“不可思议,对吧?详细的你可以看看他的报告。不过千万别外传,毕竟关系到我们警察的面子问题。”刘队拍了拍桌上一叠A4大小的纸张向同事示意。

这是两人口中的“他”所写的调查报告,其标题是《关于河岸碎尸案的调查报告》。

“根据调查结果,此案为不特定多数人所实施的**致死案,犯案地点为我市某某公园内,犯案时间为某月某日的凌晨,持续时间较长。最终,少女被某人杀死并被碎尸。尸体碎块除被数名嫌疑人带走外,其余被抛入河中。本案嫌疑人如下……”

后面是长长一串名字,每个名字下方是该人的身份证号和居住地点。

总数是三十五人。

“嫌疑人大多数为案发当晚在公园里的路人和流浪汉,其中某一名男子是杀人分尸的主犯。”

长长的名单,让年轻的警官倒吸了一口冷气。

报告的结尾,这样写着:“请尽快让雪停止吧。”

“这是什么意思?这几天没有下雪啊。”

“我也不知道。”刘队沉思片刻,继续说到,“你相信世界上有鬼魂吗?也许他在看到那些犯罪者异常心理状况的同时,也看到了受害少女临死前的心理活动吧。不是说六月出现飞雪,世间必有冤屈之事吗?”

刘队再次捻熄了手中的烟蒂。

“面对疯狂的人群对自己做出的兽行,毫无抵抗能力的少女最终从心底生出了绝望。那绝望而冤屈的心理,在那个人眼中,可能就像绵绵无尽的飞雪一样吧。”刘队像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同时打了一个久违的寒颤。

“那个人一直可以看到别人那些变成实体的内心世界?那岂不是他眼中的世界跟我们不一样?”年轻的警官继续发问。

“据说他从小如此,一直能看到别人那些丑恶的想法。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恐怖绝望的命运从他出声就如影随形地黏着他。还好他的内心够强大,换个人早已经疯掉了。”刘队说道。

“那他是用这种帮警察破案的方式来拯救自己?”年轻的警官说着,看了看桌上的报告。

“也许吧。不过这个循环会陪伴他一辈子。想想真是可悲。”刘队叹了口气,开始着手整理起这个案子的资料。

……

我又来到河边的公园,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雪已经停了。

我并不享受破案的**,因为对我而言,破案是如此轻易的事情。这就像劫后余生一般,一次次逃离这名为宿命的车辆的碾压,令我竟产生一丝对它的依恋之感。

傍晚,公园河岸边一片壮美绝伦的秋色,令人沉醉。

但我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内心世界。

(全文完)


IR的治愈向短篇小说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扶她狂想》《我的假女友正全力防御她们的进攻》《抖S女仆和M的我》《我不想和你一起重生》《美少女控制我开始舔她的脚》《女上男下》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