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洞穴落下,眼前变得一片漆黑,金杜云一瞬间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快速的坠落之中脑袋和手脚不时撞到四周的土地。他没有像是小说中写的那样四处乱抓,根本除了慌乱就没有反应的时间哇!
他就这样落下了十米左右,脚在空中乱踢好像还踢碎了什么,咔嚓,可也没有注意的功夫。坠落越来越快,洞口的光线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随着扑通一声,如果不是落在了一滩水中金杜云肯定就一命呜呼了。他连忙把身子浮出水面,喘了口气,仍然半点真实感都没有,他的视线渐渐适应了黑暗。
四周围全是骷髅!然而并不是。四周围是一座宫殿!然而也不是。他不过是落在了一个废弃的水井里罢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有些后怕,妖魔鬼怪倒不足惧,这种地方真正的敌人是密密麻麻的水蛭,是抛在井里腐烂的尸体。金杜云单是想想已经觉得毛骨悚然,连忙抬头向上看去,石头堵在井口处,只露出一寸多的光亮,微弱的连下面都照不到。
可他倒也没有慌乱,仔细一想,以自己的轻功,爬上去不是问题,稍稍壮着胆子摸了摸四壁,虽然潮湿但并不滑,只要能到达地面,推开石头出去应该还不算费力。这么想着就安心了一些,他开始注意起下落时踢碎的那个东西。
他用手抓住井壁突出的石块,稍一用力,下半身跳出水中,借力使力脚步贴着泥土向上爬了几步。停在了一个平台上,虽然眼睛看不清楚,但身体多少感觉得到,这是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入口,自己屁股底下的就是刚才挣扎时踢碎的木板,大概是挡住洞口用的。
这时候他就犹豫了,拿起木板往里面一扔,单听回响洞还挺深,可前方没有半点光亮。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倘若里面真的是个更深的坑,就算他轻功能起得来,也恐怕看不清往哪里出了。
而且这种地方至多也不过是个村子里很常见的菜窖之类的吧,有什么可看的。
这么想着,可心里面仍然不免好奇,尤其是这种时候无端端地让他感到特别亢奋,罢了。“我就爬两步看看,就不进去。”心里面自己对自己说着这种话,他已经开始向深处爬去了。
小洞中先是一段平路,他手脚并用,尽力缩着身子,慢慢向里面钻去。湿淋淋的衣服还在滴水,他爬了也不知道多久,心里面可是度日如年,上方渗出的地下水不时落在他的光头上,然后滑到额头,滑下脸颊。
“神经病,还不回去?”他对自己说。
“好好好,这就回去了。”他敷衍答道。
空气虽然潮湿,但并不闷热,这里的味道是死气沉沉的,可也总比上面废墟强得多,他继续摸黑前进,手掌不时被泥土中的小石子硌到。
忽然他向前攀爬的手按了个空,身体失去支撑,险些摔倒,他连忙停止前行,试探了一番,面前下方又是一个大洞,他第二次摸起地上的石头,朝下扔了下去。
几秒之后,传来石块落在坚硬地板上的声音,距离并不算远。可黑咕隆咚的,天知道下面是什么。得了,今天的冒险就此结束吧。
就在他打定主意返回时,左手却碰到了一个坚硬的木头。
在洞口边上,立着一架木梯。烦不烦人,有木梯就说明下面是有人经过的呀。
他只能费力地从洞口里转了个方向,屁股向前,双手握住粗糙的木梯扶手,把脚探了下去。梯子很结实,是打在墙壁之中的,就这样向下爬了没多大会功夫。他站在了石版地面上。
这时他终于瞧见了久违的光亮,虽然依然只是一条狭窄的缝隙,但至少能勉强看清楚他所在位置的情形。地面用灰岩铺成,格外平整,白茫茫地显得老旧又凄凉。金杜云站在一条像是过道的地方,走廊很长,而且不远处就是一个三岔口。
金杜云却先转向了光亮的位置,凑上去一看,那小缝隙边上还有石块是野草,远处却能看到吟蝉峰了,自己已经绕道了幽雨峰的边缘了么?
这种地方,究竟是哪里?他脑子里想着。然后他马上就明白过来了。
幽雨峰上以三大建筑最为有名,其一是金波门五堂连殿,其二是幽雨派古密道;其三则是关押武林重犯的洺石大狱。
他肯定是误打误撞地跑到了幽雨派古密道里。在当初平定了幽雨派之后,古密道被发现了一部分,时至今日却多被废弃,这里十之八九就是一个尚未被察觉的密道,地面上厚厚的灰尘看来已经许久无人走过了。
这有点意思啊,可以带小姑娘来快活……好像有小姑娘愿意跟自己来这鸟地方似的,金杜云还在瞎想。他可不认为刘柠彩会明明可以在漂亮的阁楼里与英俊公子哥喝酒,却愿意跟着自己下水井,钻洞穴,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他朝走廊远处看看,慢悠悠溜达了几步,倒也并不打算再走下去了。
“干你娘!”他像是小孩子一样用力大喊了一声,想听听回音之类的。
“干你娘!”声音传了回来。
等等,不对。
这哪里是回音,明明是另一个人的声音,金杜云的耳朵已经习惯了寂静,忽然有二一个人说话让他吓了一跳,他左右看看,四周并没有人。
是自己一个人待久了产生了幻觉?
“干你娘!”这次他不敢大喊了,只是轻声嘟囔道。
“老子干你娘!”
声音就从手边的墙壁后面传来,金杜云第一反应就是闯到了哪个堂的隔壁,墙后面就是正在办公的廖豹成之类的角色,不由得大惊失色。但转念一想,金波门各堂都是地上的,那这墙后……
他虽然有些颤抖,还是弯下了腰,这才发现此处的墙壁与之前不同,尽是些沉重的巨大石块,严丝合缝地砌在一起。
“谁?”金杜云开口问道。
“老子倒要问问你是谁。”石墙后传来沉闷的男人声音。
“我是金杜云了……”他就那么实在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没有听说过!”对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轻蔑,像是给他金杜云一记响亮的耳光似的,让金杜云不免恼火。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自然不是金波门的人,说不定根本不是什么武林中人,不过是个打杂的之类。
“金波门绝学凤仪剑总听过罢?”金杜云一反常态地回击,“我就是练凤仪剑的!”
这话果然有效,对方语气温和了许多:“哦……你是个美丽的小女孩么?”
什么乱七八糟的,“听声音还听不出我是个八尺壮汉?”反正躲在墙后面,金杜云信口胡说。
对方听见金杜云是个男人,又回到了之前冷冰冰的语气,但多少和善了一点:“那你睡过那个小女孩了么?她很漂亮么?”
“你放尊重点!刘柠彩么?她自然很漂亮!”金杜云正色道。
“哈哈。”对方说,“这么说你是没有睡过她了,你还说你是练凤仪剑的,休要瞒我!我猜你就是个半大毛头小子,也没有姑娘喜欢,本领不济,样子平平,我猜的对不对?”
金杜云脸腾地一声就红了,他连忙查看石壁,并没有空隙嘛。
“换我问你了,你是谁?”他转移话题道。
“我?我是杨鼎松……”
“哈!没有听过!”金杜云有样学样,还把不屑的感觉突出了几分。
“咦。”对方还真有些吃惊,但也没多说什么。
“你那边是什么地方?”金杜云继续问道,他觉得大概是下水道之类,说话的老哥就是个掏大粪的老头。
对方却答道,
“洺石大狱。”
哎,听到这四个字,金杜云浑身一震发毛,洺石大狱里关的可都是劣迹斑斑,凶残至极的恶徒,这密道居然与洺石大狱相通?最令他吃惊的是,这老头在里面都不害怕么?
“老伯,你怎么跑到里面去了?你是狱卒么?”金杜云忙问道。
“什么狱卒,老子说了,老子是杨鼎松。”好像对方对老伯这个词很是反感,“你那边呢?”
“好像是个密道……”
“哦,我倒是早就知道墙后是空着的,还以为是悬崖峭壁了,天天晚上冻得要死……奶奶的……”他在墙后骂骂咧咧。
金杜云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辰了,心想自己还要去找一趟柳思娥,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他还挺礼貌地对墙后的人说了一声。
“急什么!”对方忙说,“老子在这里闷得要死,送饭的老鬼从来都不跟老子聊天,你没事就陪老子聊聊嘛!你说的那个刘柠彩,**和屁股怎么样?”
金杜云不高兴了:“如果跟你聊,我希望你说话能注意点,上次那个对她不尊重的家伙,已经被我打断了狗腿了。”
“哦?你还挺厉害的?”对方惊道。
“那是,我一招乾坤裂地斩,他拿剑的胳膊就不见了,他跪地求饶,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我可是不眨眼的狠角色,哭?我就喜欢别人哭着求我!我咔嚓一下就拧断了他的脖子!”
“你不是说你打断了他的狗腿么?”对方还挺明白,“这么说你本领还不错?你天天在练剑么?”
“我?”金杜云笑了笑,“我哪里用练剑?我是……我是……八部仙师武牟天尊转世!记住罢!”他信口就胡编了一个名号,飘然离去。
金杜云原路返回,除了搬开井口的石头有些吃力,倒也平安无事,只是出来时不想已是太阳西沉,看来那黑漆漆的洞穴还意外挺长。他站在满是荒草的山顶吹着凉风,想了想,今天还是先回吟蝉峰吧。
等他回到地字班大院的时候,已经到了晚饭时候,王梦鸢和高宁彬正坐在食堂里吃饭,看到金杜云,招呼他同坐。
“听汤师兄说,你找他学剑法了?”高宁彬笑嘻嘻地问。
金杜云被当面这么一问,还有点害臊,“是啊……”
王梦鸢开心地拍了拍金杜云的肩膀:“这是好事啊,是不是离柠彩又进了一步?”
她虽然说中了金杜云心里想的,金杜云却也没法承认,反倒是高宁彬说道:“你这姑娘,这世间就只有男女情欲之事?男人练剑就只能为了女人不成?”
“不啊!”王梦鸢无辜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高宁彬脸上的妆容,“也有可能是为了男人啊!”
两人在身旁一边吃饭一边互相攻击,金杜云倒也乐在其中,忽然他想起什么,问王梦鸢道,
“对了师姐,洺石大狱里关着什么人你知道么?”
王梦鸢稍稍有些吃惊:“我还倒整理过大狱囚犯的名册,你想问谁?”
金杜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那里面有没有一个……叫什么杨鼎松的老头子?”
王梦鸢和高宁彬面面相觑,又把目光转向金杜云:“杨鼎松?你不知道血影宗的青丝鬼杨鼎松么?”
金杜云头皮一麻。血影宗的青丝鬼他当然知道,那当年也是武林中叱咤风云的人物。杀人如麻,本领卓绝,一把长剑在他手里犹如女人的发丝一般飘忽不定,甚至武林各派都不是对手,只能靠着人多势众才将他拿下,关在洺石大狱里。而且传闻他模样英俊,为人倜傥,众多正派女弟子,小姐贵妇,都爱他爱的痴了心。
那样的人物?居然是个老头子?
他拿着筷子,看着食盒里的鲫鱼,却已经下定决心。
他要拜那老头子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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