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米卡姆的气温足以称之为酷热,即使是深夜也称不上舒适,此刻戴蒙德紧贴在阴暗墙角,全身是汗同时不住颤抖,不是因为天气炎热,也不是因为扭曲成诡异角度的右腿所带来的疼痛,而是因为明晃晃的恐惧。她如同一只虾米一般蜷缩在仅存的阴影中,等待月落。
——不能被看见,不能被发现,不能被追上。
——不然这次一定会死。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被压在身下已经不是那么酷热的井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月亮已经被远处的高楼挡住,快了,快了,快了!很快她就——
但这时候有脚步声在向她逼近,一下一下。戴蒙德几乎快叫出来了,但她把立刻左手塞进了半张开的嘴里并狠狠咬下——血味在嘴里扩散,她找回了一些理智。已经顾不上会不会暴露行踪,她一把掀开井盖钻入下水道;堵死来路时用得力气太大,哐当声在下水道内回响,戴蒙德像只老鼠一样消失在了黑暗中。
离最初一声哐当很远的地方,莎菲尔醒了,她今天醒得很早,当然这不是她的本意——她睁开眼睛时,那家伙正好在从窗户外翻进来。血把原来就脏透了的玻璃弄得更脏。莎菲尔两眼茫然,还以为自己在梦里,而不速之客的反应则快多了——客人左手捏住一大把碎玻璃和生锈的铁架子后微微发光,下个瞬间她的右手上好像出现了什么,此时客人已来到了莎菲尔面前,透明而锋利的小刀抵在莎菲尔颈间,压出一条血线,不速之客声音嘶哑:“老实点,我不想杀人!”
莎菲尔凝视着来人的灰眼睛,突然抓住那把透明的刀,血滴滑落到床被上,她有些惊讶的扬起眉毛:“什么……”
“你……你!”
“和我一样?”
玻璃小刀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挂着透明天使吊坠的项链,莎菲尔盯着闯入者,摇摇头:“不对,太差了。”
回答她的是直冲她颈间来的一记手刀,力道虚浮,莎菲尔侧身躲开。闯入者咬紧牙关,额上全是冷汗,她盯着莎菲尔,眼中的惊慌已经无法被掩盖。下个瞬间闯入者逃往窗外,可双脚被不知何时出现的布条束缚,一架天平出现在莎菲尔手中,这架天平只有一个托盘,而且有托盘的那一端高高翘起,莎菲尔用托盘蹭了蹭颈上的血,指针摆动到垂直于水平,她开口说道:“让她睡着。”
闯入者身子一软,晕了过去。莎菲尔松开天平,再度瘫倒在床上,捂着头低低嘟囔了几声。
宿醉真难受。她想。
如果可以的话莎菲尔很想就这么睡死过去,可是……她扫了眼闯入者,认命的爬起来。小小的天平再度出现在她手中,莎菲尔抓住托盘贴住地上的空啤酒瓶,被贴住的空瓶接连消失,可直到最后一个瓶子消失天平还是没有平衡,莎菲尔切了一声,从钱包内掏出几张纸币扔进去,那根杠杆终于平了,刹那间窗户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被修复完全。玻璃崭新得像是不存在一般。
贝瑟威是个小城市,不是港口,不在国境线上,不是什么重要城市,更不是什么旅游胜地。没有什么特色,拿得出手的也只有平庸的安稳。在这里时间并非静止,只是流动的太过安静,所有变化都像是融化的积雪,无声而迅速。
但在贝瑟威的东方,离它只有仅仅两个半小时车程的米卡姆则是一座欲望之城。米卡姆像是一块海绵,吸走了贝瑟威内溢出的恶意,以此来养育在它身上生长的欲念。这欲念热如火炬,照亮半个夜空。是善人与恶人的启明星,执法者与犯罪者的灯塔。三年前莎菲尔开车离开米卡姆带着钱与银行卡一路向西,因为一个小型加油站里卖的布丁很好吃留了下来,自己一人租了套小别墅缩进龟壳,自此过上了吃吃喝喝睡睡玩玩的堕落日子。
然而就在今天,这位闯入者硬生生在这上面划出一道深痕。声音刺耳无比,莎菲尔恨不得一扫把把这家伙拍出门外。只是很可惜,对这位闯入者还有些问题要问。莎菲尔只能暂时把扫把藏在身后,等着这位小姐睁开眼。
然后?然后根据回答,选择把闯入者小姐扫出门外,还是直接一扫把捅到她嘴里举起来甩到垃圾堆内。
俗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闯入者小姐晕过去没多久便悠悠转醒,当然看到莎菲尔时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想要逃跑,但被莎菲尔摁住。天平的细线压在她脖子上,莎菲尔开口:“你是谁派过来的?”
戴蒙德懵了,难道她运气那么好钻进了一个大佬家内?可没听说过这地方有什么大人物啊?然而没等她神游上几秒,脖子上的疼痛就拽她回现实:她看见莎菲尔面沉如水,像是被人捅了一刀,而脖子上的线越收越紧。她吓得打了个激灵,下意识举起双手:“别别别!谁也没派我过来,我只是被追杀慌了而这房子看起来挺干净不惹事二楼窗还开着就进来了!”
线停下,莎菲尔盯着她的眼睛,而她直直回望。
那是双漂亮的眼睛。戴蒙德想。像是没有气泡的蓝冰。
过了一会,莎菲尔放下天平。她坐在沙发的另一头上,支着下巴开口说道:“要待多久?麻烦有多大?”
“这就……难说。”戴蒙德烦躁地挠了挠后脑勺,“不过对方只有两人,我都逃了那么久了应该没事了吧……”
空气一下子尴尬起来,戴蒙德慌张地说道:“啊不不不不会给你添麻烦的!钱!住在这里的钱我会付的!”
她指了指她外套的左兜,接着继续说:“左兜里有张钱卡不要密码那种!除了帮我请个医生外的钱都是你的!所以请让我待到腿好!求您了!”
“卡里面有多少?”
“大概……十来万?”戴蒙德有些不确定,而莎菲尔听到数字蹭的跳起来,从左衣兜内拿出那张卡。然后她掏出钱包,抓出二十来张纸币塞在天平另一端上,指针晃动了一下,停留在原地,莎菲尔往上接着堆钱,神情肃穆庄严。戴蒙德一脸状态外。
当最后一张最大面额的纸币砸到托盘上,指针指向中央,钱币消失,有星星点点的光从另一端飘出来,包裹住戴蒙德的右腿。
戴蒙德盯着自己的右腿,那些光点穿过布条,钻进腿内。整只小腿像是变成了一盏灯。
说来奇怪,她能感觉到那些光点在血肉内钻来钻去,可既不恶心,也不痛苦,反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
……不不不仔细一想这更恶心了好吗!!!
戴蒙德浑身一激灵。
光球治愈的速度很快,就莎菲尔掏自己钱包那会功夫戴蒙德的右腿就痊愈了,戴蒙德才动了动腿,她的外套便砸到了她的头上。
“好了,你的腿伤已经好了,现在请马上离开。”莎菲尔摩擦着钱卡,对着窗户做了个请的手势,戴蒙德歪了歪嘴角,认命的披上外套准备跳窗。
可是她停下了。
戴蒙德紧紧扣住窗沿,她有些慌——她的能力,用不了了。
这就很尴尬了,毕竟戴蒙德一只脚还跨在窗沿上,不上不下。莎菲尔看她好久不跳,拍了拍他的肩膀,戴蒙德僵硬的回过头:“姐,姐姐,能不能再让我多住几天?”
莎菲尔摊开手:“你给我钱就让你住。”
人这一生很长,会发生什么都不意外。好好的能力,说不能用就不能用了。戴蒙德深刻怀疑自己被某些会诅咒的家伙盯上了——真·前有狼后有虎。这已经不是常在河边走结果湿了鞋的问题,而是常在河边走突然被一个大浪拍进了河里。想爬出来时却发现河里一只大水怪盯着你看。
戴蒙德抱着枕头缩在沙发上,眼神呆滞,眼珠子上莎菲尔操纵的角色影像来来去去。
这里是贝瑟威,离米卡姆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车程两小时不到,也得亏自己半个夜晚能跑那么久。一般来说应该是能甩掉寻仇的了,就算甩不掉最差也能争取到一天的休息时间,可是要是遇见那个变态……
一天自己连骨灰都不会剩下了!说到底自己为什么要接下那个委托?吃饱了撑得吗?
戴蒙德烦躁地砸了枕头一拳,她咬着下嘴唇,那时的景象仍然在脑子里盘旋。
她完全不知道那家伙用了什么手段,只是对上视线那一刻戴蒙德心中警铃大作,放开一刀就能解决的保镖飞身扑到柱子后。可是还是晚了点,不知道那家伙干了什么,她的腿就这么断掉了。悄无声息,毫无预兆。
委托本来是让这个叫欧泊瑟尔的重伤,结果现在变成了自己重伤。戴蒙德顾不上处理断腿,脚步声便逼近,经验告诉她绝对不能被看见。猎人转瞬间成了猎物,躲藏在高楼之内。
戴蒙德遇见的怪物很多,被她杀死的也不少,可是这么怪物的也只有这一个——欧泊瑟尔,据说是某个遥远国家的将军。
欧泊瑟尔实在是个怪物,一方面是她的能力实在是太匪夷所思,而另一方面……则是那双黑眼睛。
那哪里是双人的眼睛啊,死寂毫无生气,说是义眼,却又精致得栩栩如生——像是已死去的眼珠内封着还未破灭的梦。
而现在那双眼睛又出现在她脑海内,戴蒙德摇了摇头,长长吐了一口气,像是要把那家伙的影子给赶出去。这时候一个手柄出现在她眼前,莎菲尔晃了晃手臂:“玩吗?”
“来啊!”戴蒙德扫了眼屏幕,是赛车游戏,她一把抓过,“先说好,输了可别哭啊房东小姐!”
“我叫莎菲尔,不是什么房东小姐。”
“戴蒙德,一个最近运气不太好的无业游民。”戴蒙德狠狠按下按键,“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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