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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格拉夫的遗产

第三十五章 格拉夫的遗产

格拉夫·科恩的日记比我想象中的更精彩,读进去之后根本停不下来,每个人可能天生就有偷窥其他人隐私的欲望。

科恩回到自家的宅子,看到了大门口挂着的木牌,原来家里早就把房产卖给了别人,然后现在的房主又打算将房子卖给其他人。至于那个暗精灵奴隶,只是随房产附送的赠品。

“主人,欢迎回家。”

“回家?我还有家吗?”

暗精灵女仆依旧遵循着礼仪,向科恩鞠了一躬,但这种盲目的忠诚反而很讽刺。科恩父亲留给他的字条上写着:母亲偷走了所有钱跟别的男人私奔了,父亲一看钱没了,只好把房子卖掉,另谋出路。科恩以后要靠自己奋斗。

家庭已经不存在了,父母也抛弃了科恩,不过科恩的父亲还是给他留了一些财产。

“这是老爷嘱咐要交给您的。”

“靠,这些破银币有什么用,还当我是小孩子吗?”

科恩把一口袋古银币丢回暗精灵女仆手里,他爹有收集古董的爱好,古钱币算是藏品之一。可是这些银币根本换不了几个钱,科恩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他爹就拿这些银币给他当积木玩,就像我小时候老爸拿烟盒给我玩一样。

现在国家交易所已经不支持金属铸币兑换服务了,银币只能按照银锭的价格卖掉,几百年前的金属冶炼技术远不及现在,银币的含银量也不高,那一口袋古银币只能换300多柯现金。这点钱对于科恩来说都不够吃两顿饭的。

“我爸妈都走了,房子也卖了,你怎么不逃跑?”

“因为我在等主人回来。”

“你的奴隶契约不在我手里,我已经不是你的主人了。”

“不,我只有您一个主人。”

暗精灵女仆的回答让科恩感到非常惊讶,房屋转让的同时,奴隶的所有权也被转让了,暗精灵自己也知道,可她为什么还认为科恩是主人呢?

科恩想起来了,大概是因为他亲自给这个暗精灵正式命名叫“艾丽卡”,虽然只是一时无聊,但对于暗精灵来说,有了名字是件很重要的事。

“艾丽卡?”

“请您吩咐,我的主人。”

“我要离开这里,房子已经不是我家的了,你应该去服侍你的新主人。那些银币你自己留着吧,我带着嫌沉。”

“我愿意和主人一起走。”

艾丽卡站起身,紧紧攥着银币口袋,对科恩郑重地说道。

“你......嗯,这样也好。”

科恩想的是反正父母也卷钱跑路了,自己一分钱遗产也没分到,把这个暗精灵奴隶偷偷卖掉没准还能换点钱。将来的路一个人很难走,艾丽卡还可以忠诚地帮助自己,总之不亏。

但现实情况比科恩想的要糟糕,他只能游离在卡城边缘,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搬运工之类的体力活科恩也能做,但他打心底里不愿意做,自己曾经是格拉夫家族的少爷,怎么突然就成了底层劳动人民?这种落差他接受不了。

要是他真愿意吃苦,也不会被卫戍军踢出来。

据科恩的记载,他和艾丽卡在西边的城郊搭了个窝棚。科恩每天去城里弄食物,艾丽卡则去附近的树林里找野果或者其他食物,这种近似于荒野求生的生活没持续多久,科恩就后悔了,开始琢磨着把艾丽卡卖掉。

带着一个暗精灵奴隶,别的不说,光是吃饭的嘴就多了一张,科恩自身都难保,哪还有精力财力去管艾丽卡。

不过想卖掉一个没有奴隶契约的暗精灵是非常困难的,奴隶契约就相当于暗精灵的质量保证书,如果没有就成了“三无产品”,谁都怕招来麻烦。

而且卡城的商人总拿“格拉夫家族的少爷”来嘲笑科恩,说他穷得只能卖暗精灵奴隶混饭吃。卖就卖吧,结果连奴隶契约都没有,真够没出息的。

科恩很生气,但是混社会光靠生气是不行的,还好科恩还算有底线,从来没想过干些小偷小摸的违法勾当。他用自己仅存的积蓄玩商品投机,然后赔了不少,又在卡城摆摊,结果成天被卫戍军欺压盘剥,最后兜里的钞票只剩下15柯。

“我没钱了,这顿饭就是最后的晚餐。”

把买来的面包分给艾丽卡,科恩坐在用干草堆起来的“床”上。要说这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与一般的主仆还真不太一样,科恩6岁的时候,艾丽卡就来到他家了。当时父母整天吵架,科恩又没有兄弟姐妹,能陪他玩耍的只有艾丽卡。所以这个经常陪他捉虫子、玩骑马打仗游戏的暗精灵女仆占据了他童年回忆的很大一部分。

一般来说,人类不会安排暗精灵女仆照顾孩子,但科恩的家庭情况比较特殊。艾丽卡对科恩如此忠诚,也因为她几乎是看着科恩从小长大,甚至比他的父母更了解他。

“主人如果没有钱,可以把我卖掉......”

“卖个屁,你连契约都没有,他们都不买。”

“那您何必还要为我买这些食物。”

“废话!你跟着我,就是我格拉夫·科恩的财产,我怎么能让自己的财产受到损失?快点吃,明天再想明天的办法。”

艾丽卡吃掉面包的时候,心里确实是感激科恩的,在 “弹尽粮绝”的困境下,主人依然舍得花钱买面包给自己吃,这足够让她感受到温暖了。但科恩对艾丽卡的感情始终是摇摆不定的,他不自觉地怜悯她,却又认为自己不应该对一个暗精灵奴隶温柔。

心情越矛盾,科恩就越烦躁,他无数次地尝试把目前的遭遇归咎于父母和家族,然而推卸和逃避责任对改善现状没有任何帮助。

于是艾丽卡试图安慰他,但科恩已经不是5、6岁的小孩子了,不会因为一块糖就能开心一下午,也不会再玩幼稚的骑马打仗游戏。但当艾丽卡跪伏在地上,就像小时候那样给科恩当马骑的时候,他突然在艾丽卡身上找到了什么......

科恩抱着破罐破摔的想法,他并不爱艾丽卡,只是单纯地用肉体关系麻痹自己。两个人久违地玩起了“骑马打仗”的游戏,只不过这一次是艾丽卡骑在科恩的身上......

男人心虽然坚硬,却布满了细小的空洞,女人的温柔则会填满这些空洞。

古代流行的“美酒佳人”是有科学依据的。

科恩不仅得到了艾丽卡的肉体,还得到了暗精灵的眷顾——异术。艾丽卡与薇薇不同,她是旧世代的暗精灵,对异术更了解,科恩掌握异术的速度也比我快。

第一次有了爱恋自己的女人,第一次学会了异术,两件快乐的事情重合在一起,科恩本应该走上人生巅峰,可他却选择了犯罪的道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理由很简单,艾丽卡是暗精灵奴隶,科恩又活在王国,所以他只能用异术赚取不义之财。和暗精灵发生肉体关系本就是罪,科恩也不在乎再添加更多罪孽了。

十年前科恩找到诺莱顿,在黑市里发布消息,希望加入佣兵组织。诺莱顿看出了他的潜力,就把他推荐给了银叶团。当年科恩只是个小喽啰,因为总是带着一个暗精灵奴隶,其他佣兵都排挤他,银叶团的老大也不怎么喜欢他。不过科恩在卫戍军服役的时候也学过一招半式,在佣兵中算中等水平,所以老大没把他赶走。

日记写到这里,我明显感觉得到科恩的内心转变,那股凶狠的戾气几乎可以从字迹中散发出来。他打算统领银叶团,不论用什么手段。

我不明白科恩为什么突然变狠了,日记中也没写,但他做到了。

银叶团老大是红绿双系等级5的魔法师,结果被科恩的短矛瞬间秒杀,其他不服的佣兵也统统被处决。人只要见到血,很快就会变乖,科恩荣登银叶团头把金交椅。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艾丽卡应该会成为压寨夫人,可是造化弄人。瓦尔德家族雇佣银叶团这么久,对科恩突然上位当老大这件事很重视,布冯希望能抓到科恩的把柄,借此压迫银叶团免费为瓦尔德家族服务。

于是科恩做出了在我看来最忘恩负义的决定,他要除掉艾丽卡。

只要这个整天缠着自己的暗精灵女人死去,科恩就没有任何把柄了。

“明天陪我出去一趟。”

仅仅一句话,艾丽卡便顺从地骑在马背上,紧紧抱着科恩,随他来到了寒冷的东部荒原。

“在这里等我,不许离开。”

仅仅一句话,艾丽卡便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在瑟瑟发抖中等着科恩回来接她,就像她在格拉夫家的老宅里等待科恩从军归来一样。

她就这样等着,相信着,不曾离开半步。

但是这一次,她没能等到为之付出了全部忠诚,并一辈子深爱的男人......

科恩七天后找到了艾丽卡被白雪覆盖的尸体,并草草掩埋。

银叶团的营地也从国内迁到了国外,科恩终于无懈可击了。

可是从这一天开始,科恩的精神出了问题,他的日记开始充斥着对自己的责问,对生命意义的探讨,还有各种宿命论,诅咒论等等。我完全看不懂。

因为民间魔法师几乎都打不过他,所以科恩开始寻找第二个会异术的人类,他渴望与会异术的人类战斗,直到战死。科恩仿佛是求死一般,他认定自己必须要死在另一个会异术的人手里,否则他死不瞑目。

最终他遇见了我,那天夜里袭击车队后,科恩在日记里写道:“我终于闻到了死亡的气息,等了整整九年,终于遇到了能威胁到我生命的对手。”

毫无疑问,我和科恩的对决是全力以赴的,谁也没放水。科恩虽然死得很痛苦,但他应该是心满意足的,而且还把自己的日记留给了我。

不过我还是不理解他的那两句遗言:

“异术永远赢不过魔法。”

“到西部去。”

按理说我和科恩的异术可以秒杀绝大多数课本上的魔法,为什么要说“永远赢不过”呢?

我为什么要去西部呢?那里有跟异术相关的东西吗?

如果能找出一个不杀科恩的理由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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