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朝阳穿过早已模糊的窗户射入室内，春缓缓地睁开双眼。
“你醒了啊？”春倒在我的膝上，头发凌乱蓬松。我一边用手梳着一边轻声说道。
“肖？啊嘞？我、那个，这里是……”春起身，朦朦地看着周围。
“你身体没事了吧？”我摸着未完全清醒的春的头。
“没事是指……”春未清醒的双眸逐渐瞪大，表情瞬间阴暗，垂下头，“这样啊，我使用了‘翅膀’啊。”
“不记得了吗？那，使用‘翅膀’之后倒下也不是第一次了吧？”
对于我的提问春没有任何反应，她以略有不稳的动作从古旧的绒毯上起身，然后缓慢地回过头，又是那个带着稍许困惑的笑容，“给你添麻烦了，非常抱歉，我没关系的，请不用在意，对我就跟平常一样就行。”
春惹人怜爱的侧着头，这么说着。在隔窗而入的日光中，她的笑容令人心痛，甚至让我有些焦躁。
“别说谎了，怎么可能会没事。春不惜变成那样，也想要守护的约定也是，那个约定的对象，你觉得他见到你现在这副样子，会开心吗？为什么，不惜撒这种谎言也……”
“因为就是有那种分量的约定啊。”春的声音清楚地盖过了我说的话，“说好了要一起活下去的，无论多么难看，我们都要一起活下去，因为是做过这么重要约定的家人啊。”
春的脸上挂着残破不堪、布满倦意的笑容。即便如此，她还是笑着回答。把只存留在日记中“回忆”，一次又一次，不断地重温，直到重归“真实”为止，即便如此不堪，还是想要守护。那个样子显得十分坚强，充满亲情，但又令我感到悲伤，万分抱歉。明明互相都是十分珍重地保存着对彼此的思念，但是怎么也连不起来，空虚的约定实在太过悲伤了，徒增的怒火无处宣泄，心如刀绞。
“春……”
“而且，关于说谎，我们也是彼此彼此吧。”轻轻地，春的手环到我的背后，“肖不也是如此伤痕累累了吗？”
“春……”
春小小的额头抵在我的胸前，她的体温似暖流向我涌来，和春接触的地方，带着温度。
“你这样的表情，会让我很伤心的，我知道，肖一直在为我们考虑，但是，我也是比起我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还有值得活下去的约定啊。”春渗透着泪水的声音颤抖着，似要把我嵌入自己的身体一般，紧紧抱着。
“春……”无法回应春的拥抱，我双手紧紧握拳，咬紧牙关，强忍着泪水，“今天先回去好好休息吧，店里也先休息，好好休养一下身体比较好。”
“嗯，是啊。”
我笼罩在柔和又温暖的阳光下，静静地仰望那早已腐朽破败的天花板。
咖啡店，2楼
睁开眼，是熟悉的天花板。看来是从教会回来之后，我就失去了意识。看向窗外，太阳已经下山了，看来是已经入夜了。
“呃！”
我按着刺痛的头，坐起身。
“肖，没事吧？没事也不可能吧……”熟悉的、与哭的表情，莲坐在床边看着我。
“最近经常能梦到以前的事呢，连是不是梦都不知道了。”
“应该是你的记忆产生混乱了吧，因为肖的心里已经缺了很多东西啊。”
与往常一样，我把想哭的莲抱在怀里，莲也紧紧回抱着我。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这样了，也不知道还能这样多少次呢。
“我也没多少时间了呢。”
莲默默无语地把头埋在我胸前。
“这都是我所期望的，你不要这种表情啊。”
“嗯。但是，已经肯定，这个世界也会……”莲埋着脸，小声地说着。
看窗外，又是满月。
“下一个满月，就是最后了呢。” 呆呆看着窗外，我如此呢喃着。
春的房间
春独自待在屋里，眼神离开窗外将满的明月，然后慢慢地吐出长长的叹息。她坐在床上靠着墙壁，拿着不知道读了多少遍的日记本翻开。
“‘大家第一次烤了面包，不知道火候，也不知道时长，结果烤的焦黑焦黑的，大家一起把焦的部分去除试着吃了，意外的很美味。’‘今天是去花店帮忙的日子，为了喜欢花的我，秋人给我找了这份工作，实在开心极了。’”
房间没有开灯，借着窗外泻入的月光，春缓慢地读着已模糊的记忆。几十本日记，读过数十次，数百次的“回忆”，春小声地读着。
“呜呜呜呜呜呜呜……我不知道，什么也想不起来，不要，我不要，我不想就这样忘记。”
在打开的书页上，一滴、两滴，泪水的痕迹越积越多。即使努力去想，也已经想不起来了。最重要的回忆，随着眼泪消失，“喜欢”这种感情，也似乎被吞噬了。似要抵抗这一切，春看着被眼泪浸润的文字。
“‘今天，雪菜给我们做了配对的书签，大家一样，都是白色大丽花的书签，但是雪菜因为害羞没告诉我们话语，下次去花店问问吧。’”
像是要把消失的记忆重新记住，就像是硬生生地记住别人的记忆一般，为了不忘记，喜欢的感觉。
手指又翻了一页，微弱的联系着已经欠缺的记忆。
“啊……”春愣了一下。
大街
“‘被呼唤’，原来是这种感觉啊。”还是留有违和感，我手指按着太阳穴说道。
似要挡住春的去路，我站在她的对面。
“为什么……”春睁大眼睛看着我。
我耸耸肩，“春不是自己说了？在我里面能感觉到琴濑和雪菜的‘翅膀’。”
我摆正了姿势，直面对着春。夜空中，浮现着即将满盈的月亮，静静地照着荒无人烟的街道，“‘今天’的是，之前在这和你说过话的那位女性吗？”
没有回答，春的视线闪躲着。
明明都这么残破不堪了，即便如此春还是要去“送行”。低着头的春与“肖”的影子重合着。“肖”也是像这样，然后最终化为灰烬了吗……无处发泄的愤概和悲伤，不断地冲击着内心。
“呐，春，你真的觉得，持续这样的日子就可以了吗？”
“是的，我是这么想的。”
“你说谎。”
“不，我没有说谎。”与往常一样，为难的笑容。
春温柔地正视着我，然后用略显不稳的脚步，默默地经过我身边。
如果，我也听到了呼唤天使的声音，如果琴濑和雪菜的“翅膀”在我里面的话。我拉住了春柔弱无力的肩膀，“就由我来代替春去‘送行’。”我如此说着。
花丘
“唔！咕啊啊啊啊啊啊！！”
“快停下，肖！肖不是也快到极限了吗！？求你了！不要做蠢事！”
我应该可以的，现在的话，肯定我也能做到，拥有琴濑和雪菜的翅膀的如今的我的话。无视紧紧抱着我的背后的春，接过眼前女性的手，集中意识。能感受到从身体内部传来的热量，周围的花朵被明亮的光芒照耀着，牵着的手上传来正逐渐融化的感觉。
“不要！快停下，肖！求你了！求你了快停下！！”混着异常尖锐的声音，感觉被泪水浸湿的春的叫声离我好遥远。
再也不会让春哭了。光芒不断变强，像是在雪白飞逝的景色的带领下，我自己的意识逐渐远去，逐渐薄弱。什么也感觉不到，无论是背后春的声音，还是一直吹动着的风的声音，都渐行渐远，不知不觉间已经听不见了，只有飞舞的生命在如雾的景色中还能看见其模糊的轮廓。声音和光，手上的感觉和脚上的感觉，就像以前体验过的那个时候一样，活着的感觉逐渐薄弱，逐渐消失。
啊，化为灰烬原来是这种感觉啊。在深邃又明亮的光芒中，无论是心还是身体都融化了，什么都……
“啊啊啊啊啊，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肖！肖！啊啊啊啊啊啊！”
我缓缓睁开眼，看到哭泣的春。看来我是倒在地上了，身体被春抱着。稍微移动一下刺痛的身体，能模糊地看到我自己的手中摇曳着苍白的花朵。啊，我也能做到，完成了“使命”，感到一股放松感。
“对不起！对不起！我！都是因为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啪嗒，啪嗒，春的眼泪朝我低下。
为什么春要道歉呢？我是想让她笑，我是为了让春笑出来。
我用尽全力举起无力的手臂，抚摸着春的脸颊，硬挤出干涩的声音，向她笑着，“春，笑吧，笑一个给我看吧，好吗，春啊……”
然后，我感到眼前一黑，手臂落在了地上。
“肖！肖！振作，振作一点啊！！……”这是我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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