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至,阴影张着巨大黑翼的横扫过连成片的山脉,很快就将整个荒野笼罩进一片不安的黑暗。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草丛中的众人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来了!”趴在队伍前列的格曼心里一凝。
夜风从众人的头顶飘摇而过,带来了一股混杂着腥臭和血猩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格曼眯着眼睛,隐隐能看到山坡上几道巨大的黑影飘过,简直无声无息。
是豺狼人。
荒野中最令人恐怖的野兽,一只成年的雄性豺狼人至少能徒手压制两个训练有素的民兵,何况它们还会制造工具、布置陷阱。它们会对落单者发动无休止的袭击,更可怕的是,它们是群居的。
村子周围发现一个豺狼人部落无异于是一场灭顶之灾,如果不是黑手大师及时发现了这个迁移而来的豺狼人部落,恐怕会有不少人在这片寂静的山岭中丧命。
想到这里,格曼微微偏离了下视线,扫过了队伍最前方趴着的那名男子。黑手大师,数年前旅行到小村的冒险者,自从他定居在小村,已经为村子挡过了数次致命的危险。格曼无法忘记黑手大师单独杀死一只成年的食人魔的场景。—那是艺术,死的艺术。格曼只是个小村村长,事实上他并不知道艺术的含义,毕竟这里属于帝国的边界,无人踏足的西部荒野。死亡的艺术,这是黑手大师经常所说的。
这次大胆的主动出击也是黑手大师所建议的,“与其成为被豺狼人圈养的餐食,不如放手一搏。”
格曼还记得大师说出这段话时淡漠的眼神,身上黑色的皮甲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仿佛在嘲讽着格曼的沉默。
于是便有了这次狩猎,他们要趁着大部分雄性豺狼人外出狩猎时,袭击他们的巢穴,杀死所有的雌性和幼崽。这样这个部落的豺狼人自然会不攻自破。
完美的方案,格曼无法拒绝。 听说黑手大师曾经达到过“传奇”,格曼也无从分辨真假。
“走了。”黑手大师冷漠的声音传了过来。格曼握了握手里包裹着牛皮护手的宽刃长剑,实际上大师并不赞同使用这种过长的武器,在野外实在是太不方便。但这是代代村长传下来的“荣耀”,在这场注定要写在村史上的冒险出击,格曼觉得自己有义务带上这把长剑来稳固自己在村中日渐不稳的地位—虽然他本身也没什么地位可言…
听到黑手大师的话,格曼向后打了个手势,虽然他对于自己的位置受到威胁而感到耿耿于怀,但强者的话还是多听无害的。随后,他慢慢把身体挪动到了遮挡着他的岩石外。然后—他无比惊恐的与一道猩红的目光产生了对视…
格曼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血液的每一次泵压,时间几乎停滞了下来。那只眼睛—属于一名身材不算高大的豺狼人,它只有一只眼睛。
黑手的眉头一挑,一抹在黑暗中也诡异的呈现出黑色的幽光包裹住了众人藏身的山坡,隔断了这次对视。那个走在最后的豺狼人疑惑的抽了抽鼻子,凝视许久后,它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嗥叫,他前方刚突然隐蔽起来的黑影影影绰绰的又开始了进发。
格曼汗流不止,同时盯向黑手的皮甲。那皮夹,恐怕是一件超凡物品吧。格曼心想,但却没有将其据为己有的心思,非不想,实不能。
“判断失误了。”黑手缓缓开口,这个缓慢的语调仿佛恒久不变,“这不是一个普通的部落,这是—狼之子。”他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踏在了岩石上,塞勒涅洁白的光辉洒在他的侧脸,驱散了暮色。
从侧面来看,黑手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黑发男子,有着一双诡异的黑色瞳孔。体格中等,从没有人见过他皮甲下的身躯。除了瞳孔外,长相平凡,并没有那种让人一见难忘的气质,或许长久的平静会让人感觉很奇怪,但放在他身上却不会让人感觉突兀。
“狼之子?”格曼心中一愣,做为土生土长的荒野之人,他从未听过这个词。但他没有发问,他知道黑手会给出解释。
果然,黑手开口了:“时间紧迫,我们边走边说。”
众人开始有条不紊的开始移动,不少年轻的猎手经过黑手时,都要激动的向他低头表示尊敬,这份敬意,是黑手用自己的双手挣来的。
格曼与黑手压在队尾,“狼之子是我与当年一起冒险的同伴给历经战斗的豺狼人的称呼。”黑手开始了讲述,“这种豺狼人,适应了作为猎物和猎手之间的转换,所以无比的凶猛和狡诈,让它们在身边生活,无异于把死神的镰刀架到脖子上,所以更应该提前铲除。”
黑手的话让格曼陷入了思考,一同陷入思考的还有他们前方的一名青年,结果一脚踏空,就要从陡坡上滚下去。黑手一把抓住青年的小臂,将其拉了回来。“在荒野行进要小心,很多猎人就是吃了这方面的亏。”
“实在不好意思!”青年面色发红,不知是懊恼还是激动
。黑手盯着青年看了一阵,“是恩琪婆婆的孩子吗?”黑手说,青年惶恐了起来“是…是我…我叫布雷。”
黑手沉默了一会,“你有着非常优秀的父母。”布雷脸色黯淡了些,他的父母正是在上次村子遇袭中参加战斗而死去的。“是的,我也这么认为…”布雷的声音低沉了下去。黑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越过了他“还有,帮我转告恩琪婆婆,她烙的土豆饼真的很好吃。”
布雷一愣,抬头看时,黑手已经开始加速了。格曼也拍了拍布雷的肩膀,没说一句话,也开始逐渐加速。
布雷的双目有些湿润,他握紧了拳头,开始跟上队伍。
此时,较小的潘狄亚也已升到空中,边缘一圈红色的轮廓仿佛暗示了些什么。
在他们已然远去的那处山坡,几个黑影突然出现,那只独眼的豺狼人,赫然就在其中!它对着众人刚刚趴过的草丛嗅了嗅,眼中的凶光更盛,这时,它发现了黑手所趴的那处草丛。它探头去扒拉了几下,猛然站了起来,望向自己的部落所在!
压抑过的嚎叫响起,是狩猎的号角,十数双猩红的双眼在黑暗中向村子众人所走的路摸去。
众人这时已经临近了豺狼人部落的洞口,二十几人正聚在一起,等待着黑手的决断。黑手先是挥了挥手,一道幽光从洞穴顶上一颗斜着生长出峭壁的树干上落到了他的手中,是一只通体漆黑的游隼。
游隼逐渐融入了黑手的身体,这一手又引起了一些人的低呼。黑手感知着他创造出来的阴影生物的记忆。“没有遭到直接攻击而昏迷了过去?也不是出现了萨满,那也就是说,那只豺狼人仅仅靠着杀气便具备了类法术能力?不,大概是我想错了,西部荒野怎么可能碰见这种生物。。”黑手低声自语道,同时望向了刚才众人所趴之处。
“恐惧灵气!”一种类似于龙威的恐怖压制,生生将阴影生物压制到昏迷,难怪刚才的判断会出错。黑手的眉头渐渐舒展,“速战速决!”他做出了决断。
众人闻言皆是把手中的武器抓得更紧。因为缺少武器,不少人拿起了草叉,铲子甚至是木工刀来作为武器,黑手叹了口气,这次回去后看来有必要教他们战术技巧和打铁的技巧了。
这里原本是一只地行龙的巢穴,宽阔的洞穴通道和洞壁上交错纵横的爪痕显示出这一点。观察那爪痕的年代感,格曼可以做出判断,看来这是一只年老的地行龙作为陵墓的居所 ,只是后来便宜了外来的豺狼人部落。
布雷紧紧跟着黑手,他毕竟还只是个没成年的孩子,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或许是为了驱散自己在黑暗洞穴当中的恐慌,他向黑手展开了询问:“大师,能给我讲一讲你以前的冒险故事吗?”
黑手斜视了他一眼:“从前,有一个小伙子,他有一个非常远大的理想,想要去看看全世界。然后他就出发了,一路上麻烦不断,可是小伙子靠着自己的努力和运气,不但没有被麻烦挡住,反而在这期间还结识了不少真心的好伙伴,他们一起吃喝,一起冒险,一起见过时间上最早的日出,去过最冷的冰原,看过最磅礴的海洋…”说到这里黑手放满了语速,陷入了回忆。旁边另一个青年忍不住催促到:“然后呢?他们走完全世界了吗?”
黑手显然对回忆被打断显得相当不满,“没有,他们都死了,小伙子活了下来,就变成了大师。”他冷冷的开口,那青年讪讪一笑。布雷陷入了对冒险生活的憧憬。
这时,最前面负责探路的那个汉子折返了回来——“大师,你应该看看这个 。”他说。
手上是一块亚麻织就的布衣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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