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手摩挲着粗糙的布料:“看来最近这个部落才狩猎了一些人类。”他回头看向格曼,“村子里最近有失踪的人口吗?”
“没有。”格曼照实回答,“不过荒山村再往北,还有几个零零散散的小村子。看来这群侩子手是从北方迁移过来的。”
黑手摸了摸自己粗短的胡茬,“狼之子可是不会轻易迁移的…如果不是因为北方出了什么变故的话,那它们就是从一个更大的部落中分离出来的。哼,这可真是有点意思了…”
说话间,黑手从洞壁上的岩石间抠出一点泥土,放在鼻子下,轻轻捻碎开。“都打起精神,它们就在前边了。”他发出了指示,“不要因为对方是一些雌性或者说是未成年的野兽,就掉以轻心,它们发起疯来不比雄性差。”
众人渐渐散开,在黑暗中前行。说起来荒山村的众人在之前并没有这种主动出击,剿灭部落的经历。顶多是围剿一些落单的野兽。加上年轻人居多,有经验的几位年长者无形之中围成一个圈,将没有经验的人护在其中。
让年轻人跟来也是黑手大师的建议。这是不可多得的经历,让血猩与野性在没见过血的民兵心中留下一生的烙印,这很残忍,却可以有效的保证生命的延续,在荒野中,狠不起来的人都死了。
村里的职业者不多,包括已经站不起来的剑术大师卓恩在内,一共只有五个人。其他的都是一些经历了些粗浅训练的民兵。而一场残酷的战斗,往往是职业者诞生的温床。黑手不是村子的守护神,或许已经经历过太多的他会将这个边陲小镇作为自己度过老年岁月的故乡。但是这也不代表他能永久的守护村子——毕竟他也有老的那天。黑手要做的是,让村子有自己保护自己的力量。凡事莫向外求,这曾是他的信条。
在想着这些事的时候,黑手的身体仍处于一触即发的紧绷状态,在过去的冒险岁月里,这个习惯曾无数次救了他的性命。
此时空气中已经开始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臭味,众人的警惕心都提到了最高,说不定下一刻从旁边的阴影中就会伸出一只硕大的狼爪。黑手走在最中间,这次他的主要任务是“看”,而不是亲自动手。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突兀的从洞顶上落下!寒光在黑暗中从未像此刻这么璀璨,腥风袭面,黑手稍稍转过了头,躲过了爪子带起的呼啸。
这次袭击自从来临这个洞口时,就已经变成了堂堂正正的进攻,因为凡是赌豺狼人警惕性的人都已经死了,民兵们要做的很简单,在雄性豺狼人回来之前,完成这次袭击。所以,遭到洞中豺狼人激烈的反抗是很正常的,令黑手没有想到的是,它们就把自己作为了第一目标,其实豺狼人的想法一般很简单,先攻击容易得手的,再通过无休止的骚扰袭击来拖垮强韧些的敌人,然而这个豺狼人部落看起来并不这么想,它们啃的是硬骨头。
黑手暗讽一声,自己这块骨头看起来并不是这么好啃啊。因为第一次攻击未能得手,那个一开始附在洞顶凹槽的豺狼人来不及扭转身形,便被手疾眼快的黑手用一柄短刀刺在了咽喉,随即手腕翻转,横着划拉出了一个大口子 。
在其他人没回过神的功夫,那个豺狼人便已经捂着激射出的鲜血发出了痛苦的哀鸣。
黑手收回刀,向后滑出几步。同时迅速的确认了那个豺狼人的情况。气管已经被完全切断,之所以还没有倒下,只是因为豺狼人强韧的生命力还在支撑而已。
黑手眯着眼睛继续观察着,是雄性。而且只有一只。黑手身上若有若无的黑光快速掠过四周,“真的只有一只吗?”黑手微微松了口气,刚才的动作看似简单,可确实最简洁也最行之有效的处理方法,这是经历过无数战斗的猎手,才能做出的反应。黑手看起来并不健壮,没有大块大块的肌肉,可要是有人看到了他黑甲下密集的小肌肉群,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黑手作为职业者已有了段岁月,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的收缩与协调现在都处于巅峰的状态,这种准确而又充满爆发性的技巧往往是以透支身体寿命作为代价的。除非到达了“传奇”,将全身固定在自己最巅峰的状态,否则,技巧性的职业者往往比力量型的职业者衰老得更快。但他们的“技巧”却会被锻炼的更加纯熟,所以各职业的优劣并不是那么容易断明的。
思绪回到战场,豺狼人习惯群起而攻之,而且如果是要针对比较强大的敌人的话,现场只出现了一只雄性豺狼人,那就说明了,这个洞穴中只留下了一只雄性豺狼人!黑手眉头一挑,这还真是个好消息。那个豺狼人双目赤红,狂乱的挥舞着双爪,这却加快了自己的死亡。鲜血飙射而出的量更大了。
原本如果它得手的话,最强者的突然死亡无疑会导致众人阵脚大乱,这样它后面的族人才有分个击破的或是逃离的机会。可惜,它失败了。
不过只是豺狼人——黑手不无嘲讽的想到。等等!有点不对!黑手突然向前疾驰并呼喊出声:“都退开!”可是——来不及了,受伤的豺狼人呼哧呼哧的挤压出肺部仅剩的空气,扑向空中的同时,用最后的力气把喉咙对准了愣住的布雷。
布雷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便被腥味极重的鲜血劈头盖脸的淋了一身。黑手此时也已冲到了豺狼人身旁,避开挥洒着的鲜血,一脚将其重重的踹到了岩壁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待众人看去时,那豺狼人脊骨变形,早已死的不能再死了。
黑手看向那个豺狼人死不瞑目的眼睛,却觉得它是在嘲笑自己。就是必死的局面也要拉下去一个吗…这种疯狂的行为令黑手不寒而栗。沾染了豺狼人的鲜血,等同于与这个豺狼人部落结下了不死不休的大仇。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会暴露出他们的位置。以外面那只独眼豺狼人的怪异表现,再加上自己那不祥的预感,黑手越发的烦躁起来。“该死,已经割断了它的喉咙 ,还是没能阻止泄露行踪吗?”黑手罕见的有些愤怒。
但他的脸上还是一副平静的表情 。他用一块破布擦了擦粘上了鲜血的漆黑匕首,稳健的走回了队伍中央。
“继续前进,加快速度。”他说,同时对手足无措的布雷说:“跟紧我,提起精神。”布雷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总感觉是自己做错了,他沮丧的跟了上去。
格曼抱着长剑冷眼看着这一切,他听过那个有关于豺狼人鲜血的传闻…他跟紧了布雷。
黑手的烦躁和紧张是毫无来由的。在过去的冒险中他经历过比这残酷,危险数千倍的局面。他本以为无休止的战斗已经带给了他不变的冷静心态,但他不知道,每当回忆在脑海中泛起波涛时,他会原形毕露,越接近真相越是如此。就像接下来发生的那一幕,彻底打破了他的静,甚至是一向赋有条理的大脑……
往前,是放置的一片杂乱的物品,有染血的兽皮,有生物被啃噬干净的剩骨,甚至,还有几件被撕咬扯烂的粗布麻衣……
臭味在这里尤其明显,一些尚且年轻的战士俯下身子开始干呕。布雷因为身上早已被血液沾染,只是脸色发青而已。他用沙哑的像是大灾年龟裂的土地的声音开口:“它们…是在这里吃人吗?”
黑手没有回答他的话,他走上前去,捏起一角布。“与之前的那片看来是属于同一件。”他站直了身子,回头看向众人。他们有的干呕,有的哭泣,有的祈祷。
荒野就是这么残酷,黑手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先行出发,已经走了很远的探路好手再度折返回来,他的手上,抱着一个婴孩,是人类。“大师,”汉子恭敬地把婴孩递给黑手“前面已经没路了,没见到任何还活着的东西——除了这个孩子。”
黑手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样接过那个孩子的,他本该稳固的双手在看到那个孩子脖子上一团似狼的黑纹时,突然颤抖了起来。不是因为他最坏的预想成为了现实,也不是在洞穴的入口处传来了嘶吼的嚎叫。
仅仅是因为那个孩子。破碎的记忆重组,糅合,拼成了一袭黑甲,一张爽朗的笑脸,以及,几乎分毫不差的狼头图腾。“头儿,接下来咱去哪?”还有最初的那个声音。
痛苦的眼泪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坚毅男人的脸上。但他却哭了。
“狼。”
黑手死死抱紧了那个婴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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