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咱会不会被发现啊。”担心的声音,但不过是在求一句心理安慰,根本没有打退堂鼓的念头。
在这一个半月还余了几天的,逐渐失去了对于季节和天气的概念的高墙内的生活之中,这个当时看似宏伟壮阔而充满神秘和新奇的学院已经被学生们发掘得所剩无几了,几乎所有的一切都辜负了当时的期待,教学楼,人工湖,花园,宿舍区,废楼区——现在看起来,是这样的平淡无奇,唯一能说有些新意的,大概就是现在的情景了。
高墙之上的穹幕从黑夜刚开始亮起第一丝光,而带着露水的草木也干刚从睡梦之中醒来,微风清凉而潮湿,而现在这个时间里,即便是那些惯于早起的农家的孩子,没有了鸡鸣和钟声,也都还沉在睡梦之中,这般清晨之景,是这四个充满好奇心的学生所从未见到过的。
薛多、拉斐尔、以及两个男学生,他们算得上是兄弟会的骨干,也是可以相互分享秘密的人——光是在学院之中建立起一个小帮会已经难以满足他们,学院里的每个学生的压力都在与日俱增,但帮派给了他们更多的自信和行动力,让他们四人决定这一早在校园的边境上集合,一起去寻找比朝露更稀奇的东西。
远远地看去,可以看得见高耸的围墙顶端,有着栅栏形状的东西,无论是谁看了都会有种‘那是可以登上去’的感觉,但却没有学生找到过通向上面的楼梯。在学校里拉帮结伙惹是生非,或者按他们的话说‘为了仗义’——并不能释放他们的压力,在先前的一周里,这四个人闲来无事的时候,几乎探遍了废楼区所有的角落,无论是地下室还是天台,甚至砸了好几把锁,就差将教师们的办公楼也翻个底朝天了——却依旧一无所获,得到的只是灰尘和废旧的桌椅、瓦砾而已。
学院的墙看起来坚固不摧,但却不允许学生直接靠近,在接近围墙的地方是一圈宽宽的生满了杂草灌木和落叶木的树林,而林子外面又加了一层两米来高的铁质的带花纹的栏杆,将一切更加彻底地分隔开。
“事到如今还磨叽些什么?”颧骨突出、有着棕色的波浪头发,又瘦又高的男学生说话了——名叫薛多,兄弟会基本是他一手筹办起来的,虽说和墙之外那些活跃于绿林的新兴的自称‘兄弟会’的帮派有本质的区别——就如他所说,大家都是兄弟,仅此而已。
“爬。”他继续命令道。
栏杆顶端并没有刺,三个肌肉结实的少年三两下便翻了过去,只是有些白胖的拉谢尔费了点力气,最后一个不小心,摔在了松软的泥土上,站起来拍了拍身子,除了沾了点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四个人就继续踩着植物和落叶、以及松软的土地,小心翼翼地绕开树木、向着墙的方向行进,他们一开始都充满信心,但每走一步,疑心和恐惧就加一分——虽然在这样的小树林里绝对不会发生迷路或者遇见猛兽这种情况,但清晨阴暗的氛围笼罩了森林,再加上他们正在魔法学院之中做着毫无疑问是违规的行为,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我总觉得谁在盯着我们。”大概走出去四五十米,拉谢尔的声音变得颤抖了。
“谁阿?还能有魔鬼不……”
“吭啷!”金属的碰撞声,这一下子将四个人吓了一大跳,都停下来不敢动了。另两个学生虽然一直没说话,恐惧却已经在心里发了芽。
薛多没说话,动了动自己踩在前面的左脚。
“吭啷!吭啷!”更多的碰撞声响了起来。四个人一齐盯着薛多的脚,只见他缓缓将脚抬了起来,有听到一小声“啷!”之后,便再也没了动静。
“来来来!”薛多招招手,这四个人中就属他的胆量最大,之前废楼区的那些锁也都是他带头砸的。
其他三人赶紧围了上去,在泥土与秘籍的草叶之间,掩着一片明显与众不同的红褐色板状物。
“这是啥?”
“弄一弄,把旁边的泥弄走,来。”
说着,他们便忙活了起来,不一会便看清楚了这东西的原貌——一个带着拉手的铁拉门,就这样盖在地上,而代价使他们满手都是稍有些土渣。其中一人将其拉开,生锈的门轴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一个大约一米宽,大半米长的方形竖直洞穴就展现在他们的眼前,破碎的砖石将其围住,从其中传来隐隐的风声,若不是在有门轴的那一边还看得见一个生了锈的梯子的头,这真的就像一口古井。
“运气不错。”薛多看了看眼前黑不见底的洞穴,觉得或许之前那些徒劳的探索都是给这次做铺垫,他在旁边找了块石头丢了下去,没出两秒就有了掉在地上的清脆声音。他笑了一下,将系在腰间的皮包打开——平时这是用来装些文具,现在一打开口,橙黄色的光就从其中透了出来,这是一块荧光石,他已经草药水里泡够了时间,它能亮整整一个白天。
他将手心大小的石头扔进准备好的小玻璃瓶之中,又从包里拿出一小瓶草药水,将玻璃瓶也灌满,石头的光更加的明亮了,他拿到入口处照了照,几乎都能看得见梯子完好的低端。
“我们先去再找找别的得了。”其中一个学生打了怵。
“要不你就在外面望风。”薛多说着,用两根手指夹着上了塞的、发着明亮橙光的玻璃瓶,直接爬了下去,其他两个人也都跟了上去。
“算了吧。”最后一个人向四周看了看,发现现在的晨光难以让他看清楚三米之外的东西,觉得一个人呆着更加的恐怖,也随着一同下去了。
薛多最先用皮鞋着了地,他将荧光石在身前晃了一圈,姑且看清楚了周围的一切。这简直就像是个地窖的走廊一样,凹凸不平的黄褐色的大块砖石铺满了四面。拱形的穹顶,长满青苔的墙角和砖缝,以及这宽度和高度都让他想起了塔宾宋堡的地窖——那不是个简单的储藏库,而是必要时的战略地道,而他父亲是那里的守卫,有些时候就会带上年少的他一起站岗巡逻,这样的阴暗场合对他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不像跟在自己后面的那几个人。
“不会有……机关什么的吧?”拉谢尔踩到砖石地上之后就不敢动了。
况且,就算是魔鬼,也不过就是。
映着火光的长矛与血口。
他晃了晃头,将某段记忆甩走。
“来吧,跟我走。”薛多轻笑了一声,选了左边。
四个人,两双麻鞋,两双皮鞋,一双在“啪嗒啪嗒”地点地,另三双在“嗤嗤”地蹭地,身前的砖被点亮,身后的砖回归黑暗,除了参差不齐的缝隙和滑动的阴影,一切看不出任何变化,没有滴水声,也没有老鼠的吱吱声,他们不知道走了多远,大概有一百来步的距离,一面墙挡在了前面。
“死路了?”
“有个把手!”
薛多也看见那个把手了,他直接走了上去,橙黄的光越来越多地汇集在那面堵住了去路的墙上,另三个人则站在原地不动。
“要开吗?我感觉不太好。”拉谢尔担心道。
“切。”薛多看着他那副胆小的样子,都不想去嘲笑他,他一手握住拉门,一咬牙,肩头一紧。
当拉门开始发出“吱扭”声的一瞬间,黄色的光一下子变得昏暗无比,薛多和手中的荧光石一起被什么东西吞了进去,而且还在逐渐向另外三个人蔓延。
“啊!!”其中一个男学生吓得叫了出声,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向后退。
“鬼叫什么!!”然而却传来了薛多的喊声,让他们安定下来,再晚个几秒,可能那三个人就要夺路而逃了。
他咳嗽着,从“那东西”之中一点一点地走了出来,装着荧光石的瓶子又出现在了澄澈的空气之中,在他们这才看清,将人灯‘吞’下去的,不过是一团白色的浓雾而已。
“这……有毒吗?!”拉谢尔现在站在最后面,他看着咳嗽着的薛多,目光里充满了担心。
不同于薛多,拉谢尔来自于富饶的湾坤塔镇,他童年连带着少年都在镇子中度过,丝毫没经历过一点危险,他的父亲是木匠铺的老板,却将他送往了镇子中的教堂接受高等教育,他本来被期望成为一个律师,可他看起来并不是学习这方面的料,贪玩且急躁,却在这里胆小又怕黑。
“普通的雾……咳咳……啊咳!”最后清了一下嗓子之后,薛多便顺气了,他又闻了闻味道,有股草木的味道,而且不同于墙内,接着说“我们估计还是在山里,这是从外面来的。”
“那我们顺着这个能出去?!”其中一位男同学有点惊喜,他总觉得学校周围有村庄,他还有些墙外的钱没有花掉,这样他就可以去娱乐一小下。
“再说吧,根本看不清,我把门关上了。”薛多说着,又走到其他三个人身后“出去深山老林也没什么用啊。”
“哦……那现在呢?”拉谢尔连忙跟上,他一边走一边回头看那团雾气,确定它不会自己跟上来。
“去另一头。”于是四双鞋的声音又在密闭的砖石走廊智障响了起来。
算上时间,现在应该是早上四点多,第一次钟声还没有敲响。他们又顺着原路返了回去。拉谢尔一直提心吊胆,直到他们走回去,看见顶上的那一块方形的、带着微弱晨光的洞口和梯子都还在,才长舒了一口气,说实话,他有点想直接离开,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四个人从出口开始计算,大概又走在看起来完全相同、不窄不宽的拱顶走廊之中的了五十多步,道路突然变得宽敞了起来,橙黄的光线却再次触及到了尽头,但这次的结果却另所有人感到不安和兴奋。
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道上了锁的巨大铁门,高度至少有三米多,宽度也至少有六米,至少就能看清楚的地方来讲,上面有着十字架和四叶的花的花纹装饰,却不像出口处那架梯子那样锈迹斑斑,反而看起来保存完好,上面有着纯黑色的油漆,刷得整齐。一个看起来厚重的铁链和大锁正挂在门的正中央,锁头上倒是生了一堆的锈迹。
“这又是啥?”拉谢尔嘟囔道。
是这样,奇怪的是这灯光在这里却显得十分黯淡无力,无论怎么晃,也照不亮铁栅栏门之内的东西。
“谁知道啊。”薛多想看清楚里面的东西,他这么说着,兀自一个人往前走着。
他这一迈开步子,突然发现双腿有点发软,这不光是发现新东西的兴奋——还有一种莫名的紧张。他有点自嘲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告诉自己根本什么事也没有。
怎么可能呢?
一个全封闭的高墙之内的魔法学院,表面上的一切都那么的光明、正常、无趣。却在这里被他们找到了地下的密道,而且还是一扇上了锁、一点也不生锈的大铁栅栏门,里面究竟有什么,光是想一想,就感觉心跳加速。
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将瓶子放在身前,沉在小瓶子底部的石头发出的光对自己来说都有些刺眼,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看清门后的东西。
从铁栅栏缝隙之中流出来的只有空洞无言的黑暗,没有光,连气流都没有,没有水声,没有风声,整个瓶口型的地道,在这铁栅栏门之前,只有身后三人压低的喘息声,和自己一步一步前行的脚步声……
突然!
“薛多!!!别动!!!”一个男学生惊叫了出来,他急促地喘了口气,咽了两口吐沫,之后颤抖地说“两边……头上……!”
薛多吓得一抖,装着荧光石的小瓶子差点滑落,他定了定神,却不敢说话发问,只是顺着那位男学生的指引,小心翼翼地转头,看向左右两侧。
头盔、铠甲虽然都是砖石,却细致得在荧光石的光芒下光影分明。最重要的是——那两柄握在手中的长柄斧头。
“那那那是……真家伙啊……”拉谢尔嘚嘚瑟瑟地说着。
因为变得开阔了就没有注意,原先被砖石覆盖的墙壁之中,赫然地嵌着两只骑士模样的石雕,他们各执砖石样的平板盾牌,以及——单手就举起了,在橙光下反着光芒的长柄斧——那是真正的钢铁,被举过了雕像的头顶,下一秒就要冲着薛多砍下去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薛多在空气里闻到了些许的血腥味。他的腿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一如身后三人一样,若是在地上,或许能够从容地面对,但这里的气氛实在是太诡秘而阴暗。
“该死!”薛多也咽了口口水,他开始慢慢地向后退,每退一点,石像就发生一点变化,那些砖石好似肌肉一般柔软,谢天谢地,在薛多慢慢地退了五步开外之后,两尊石像收起了长柄斧,将斧头竖直地立在他们身边,然后后退了一小步——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否动了脚——将砖石样的长盾牌立回各自的身前,和墙壁融为一体。
整个过程连一点响声都没有,提起长斧的时候肯定也是一样,所以才没有注意到。但现在没时间感慨他们的精妙,薛多的额头上大把大把的出汗,身体也有点站不稳,他意识到自己刚刚差点就这样丢了小命,甚至都不敢去看铁栅栏的后面了。
但他最终还是深呼吸了几口,简单地平复了心情,确认了一下透过缝隙什么也看不清之后,招呼了三个同伴。
“今天就到这里吧。”
“嗯……就到这吧。”
“你……没事吧?”拉谢尔看着他又走到队伍前头。
“能有什么事?活的好好的。”
他们一路上谁也不说话,四个人扶着墙壁,其中一个男学生不时地回头看,走回了出口,这回爬上去,居然觉得有些吃力,浑身都发软了。一从井口探出头来,薛多就猛地吸了一大口,站回土地上,觉得身体轻松了许多,接着把剩下三个疲软的人都挨个拉了上来。
翻墙回去的时候更费劲了,拉谢尔几乎爬不上去了,最后是薛多将他推了上去,然后又一次摔在了地上,还好泥土比较松软。
最后薛多爬上围栏,看着不远处的学校道路,却感觉到一种强烈的无聊和不舍,他居然又开始在意起铁栅栏之中的东西了,他已经有点想要制定下一次的计划了。
就当他们以为这一次不知该说是充满成就还是充满糟糕经历的探索已经圆满结束,都要各自回宿舍,清理身上的泥土和汗渍,开始消磨人生的课程之时,突然听到了脚步声。
路过的人看见了他们,他们也看见了路过的人,薛多当时还挂在栅栏上没有下来——现在应该是早上五左右,按理说这里不该有行人,他们也是算好了这个时间——可一个身穿灰色毛衣,褐色皮裤,被发现时还在半闭着眼睛闲散步伐的男学生,黑褐色的波浪头发在昏暗的晨光下显得发黑,就这么走在他们眼前十几米远的大路上,目睹了头发蓬乱、满身泥土和臭汗的四人——薛多还坐在围栏上。
他目睹了这四个人的严重违规行为。
双方都愣了几秒,直到拉谢尔大喊:
“逮住他!”
他和两个在地上的男学生便冲了出去,路过的学生一见大事不好,也拔腿就跑。
两方一开始就隔着十几米,而且距离还在越拉越远,刚从地窖之中爬出来的学生们都四肢无力,跑了两步就都跑不动了,当他们跑到路边的时候,想要抓住的目标已经消失在了晨色之中。
“行啦!”薛多跳下来,冲跑了没两步就气喘吁吁的三人大喊。
“我认识他!”薛多一边走一边说“他是皮克尔,也是个小名人。”
“那我们赶紧……”
“别着急,我觉得他不会碍咱的事,他没那个胆子。但我晚上的时候会去找他去,交给我吧。”薛多拍拍双手,发出“啪啪”声音“都回去吧,今天就到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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