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之前,我都不相信世界会有什么大的变化。
泡沫经济膨胀物价飞涨,房价居高不下,国际争端越发激烈,希腊政府面临破产,英国通过脱欧公投,萨德导弹系统进驻韩国,世界上一件又一件影响人类历史进程的大事就在我的面前像放皮影戏一样挑灯而过,我嗅了嗅身边安稳沉郁空气觉得一切都好,我活在涟漪的缝隙中波澜不惊。
人们常说,要成为历史激流中的中流砥柱,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历史怎么飘我就怎么流,日子好,日子坏,关系都不大;他们还说,要把握住历史的风向成为站在时代前列的人,我的天啊,饶了我吧,我害羞,站在人前就脸红。
安安稳稳地混在人流之中,被他们夹带着东游西荡,不用太多思考,不用太多力气,不就人模人样地活着了么?生命只有短短七十来年,甚至更短呢,干嘛要敏感地接受世界的变化紧张地活着呢?你说对吧?
我混过了高中,什么都没有学到俨然一个废物,那就去学画画呗,就算没有一点美术基础,变化太大又如何?混一混就过去了呗。
但不得不承认,决定学习美术的想法,让我的生活改变了,彻底地改变了。
无所谓,这些奇怪的东西混进我的生活也无所谓,我可以忍受艺术兄弟会那群疯子的折磨,我可以忘记在洛河古镇上那奇怪的梦,甚至连凌家残忍无情地传承之道都可以置若罔闻,一系列怪异的事件冲破日常生活的边界,我触摸到了光明世俗之下的神秘暗面,这些遭遇足够精彩是十足的谈资,但是我依旧保持着从容不迫(麻木不仁)的心态面对它们。
因为我不觉得那是什么大的变化,可有可无吧。
“陆仁,你的脸色好难看,怎么回事?”那个叫做夜慕白的人看似很担忧地对我说道。
我当然很想回答他,毕竟他尽心尽力帮了我很多,但是很抱歉,现在我的喉咙堵得厉害,好在脑子是清醒的,于是我对他挥了挥手,表示没有大碍。
没有喝酒,我清楚地记得自己没有喝酒,但是身体却没有顺着意识而行动,比如说,我想迈左腿,右腿再跟上,但是懂得确实两只腿,明白吗,两只腿,别提有多滑稽了,我直直地倒在了地上,正面着地。
“诶!你怎么搞的!”夜慕白被我吓到了,这也难怪,因为我的脸直直地撞在地面,鼻血流了一地。
他把我从地上扶起来,手忙脚乱地抽出纸巾帮我止血,而我则是一个劲儿地瞪眼,天花板上的那一盏华丽的水钻吊灯在我的视野里忽大忽小,有种随时都要坠下来的错觉。
“怎么回事?接了电话后你就神志不清的。”
“我要回家。”我简单地告诉他我现在的想法,从他的臂膀里挣脱。
“你不能离开这里!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不能出一丝乱子!”
我推开他,踉跄地站起来,身体的平衡感还是差得要命,不听我的使唤。
“陆仁!你到底怎么了!你在手机里得知了什么!”他挡在我身前,对我吼道,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夜慕白这个温和的男人露出如此严肃的神情。
没有理会他,我冲出了屋子。
天气太好了,晴朗明媚,天高云淡,难怪这么些天我一直觉得什么地方莫名地不协调,原来是因为习惯了阴沉的天空,面对晴空万里反而不知所措么。
我冲除了花园,在这里住了一周,我仍不知道这些花的名字,甚至连颜色都找不到合适的描述词汇。
再一次置身于月见山的枫树山路中,这是回程,是下山,是奔跑。
我不顾一切的跑,往山下跑,踩碎一地的落叶,眼里的东西只剩下由枫叶的红构成的幕布,我在前进,幕布在后退。
从来没有觉得道路会如此漫长,记不得到底跑了多久,我迟迟看不到山脚的公路,如同钻进了莫比乌斯环的蚂蚁,游离在终点之外。
我要回家。
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我急的简直要爆炸,我必须回家。
“你身处伪境之中,是无法离开月见山的。”夜慕白站在前方一颗枫树下,他担忧地看着我。
我依旧不理会他,和他错身而过,已经跑得精疲力竭,但只要还有一点力气,我就不会停下。
“陆仁,请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可以帮你。”他再次出现在前方的另一颗树下,我没有力气回答他,继续跑。
“陆仁!”他不断地出现在我的前方,让我觉得自己是一遍遍跑过了同一段路。
“我看得出来,你很伤心,可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你离开这里。”
“如果你下山,你会死的。”
“不管什么事情,都有解决的方法,告诉我,我来帮你!”
“如果你继续执迷不悟,那就怪不得我了…”
他一遍遍地出现在我的前面,对我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完全听不进去,最后,是第几次来着,他没有再对我言语,而是一拳打在我的面门。
没想到他的力气这么大,居然可以把我打飞。
山里起了一阵风,风很大,将树木都刮得偏了,地上的落叶全部都盘旋而起,我躺在地上,恍惚地看着那些叶子升上天际。
“对不起,我是没有办法才…”他将我扶起来,满怀歉意地说。
刚才,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爸爸打来的。
“儿子,你在听吗?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这是一个坏消息,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我都不相信会发生这种事,今早上还好好的,她还给我做了早饭,那个时候都还好好的,你明白吗?头一晚也是,她都是好好的,怎么会呢,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该死…我要说的是,你听好了儿子,我要告诉你的是,慢慢她很不好,很不好,你明白吗,不,还要…还要严重得多,慢慢她,上午被送进了医院抢救,也是在刚才,很不好的消息来了,她不行了。”
父亲口齿不清地说了很多,听着这零碎的话,我很难描述当时的心情。
沉入深海。沉入了深不见底,连阳光都无法到达的深海。
“哈?爸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是笑着回答的。
“儿子,我没有开玩笑。”他的语句一下子通顺了。
“那你说这么多是什么意思?嗯?”我的语气很不友好,有点像是在责问。
“陆慢慢,你的妹妹,我的女儿,她死了,因为急性心脏病。”他口齿清晰地说,“对不起,儿子,我很抱歉。”
“...”
“如果你学习不忙的话,就回来吧,陪陪我。”
手机掉在了地上,通话结束。
简直就像是开玩笑,而且是毫无营养的恶质玩笑,对方不会因为玩笑而开心,也不会因为其中的恶意而勃然大怒,连应付性的干笑都没有,笑得人只有自己一个,让自己都可怜自己的玩笑。
“这怎么可能嘛。”我当然是不信的,这一通电话就带走一个人?太随意了吧,就算是命运这也太随意了吧。
这一定是父亲在枯燥无味的生活中想到的什么恶作剧吧,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还记得小时候他切菜时假装切断大拇指的事呢,把妈妈吓得够呛,妈妈还在的时候,爸爸不是一个无聊的中年人,他风趣幽默,总能给大家带来无穷的笑料,他本来就是个有趣的人吧,虽然生活已经将他的棱角磨平,让他如今变得只会抽烟叹息,看着无聊的电视娱乐节目,早出晚归。
那么,一定是他突然来了兴致,想对我开一个大玩笑吧,让我吓一大跳,急急忙忙赶回家里,结果被躲在家里的慢慢和他大声嘲笑,或者是给我一个惊喜,突然对我说“生日快乐”什么的,哦不,今天不是我的生日。
可是为什么心好痛。
这绝对是玩笑啊,用不着这么难受的,相信了就输了哦,我对自己说,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慢慢的身体很好的,她没有问题的,她不可能因为什么狗血的急性心脏病倒下的,谁信啊这个,对不对?
但心口还是很痛啊。
你是智障吗?陆仁,你是智障吗?这种劣质玩笑你都相信?你亲爹是逗比啊,你明白吗?他的话你都信?一个好端端的人能说走就走?她的生命如同盛夏的太阳那么炙热那么蓬勃,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的熄灭?
我当然不是智障啊,最简单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嘛,就算世事再无常,也不可能是她中大奖吧?对不对?何必哭出来呢?嗯?太难看了吧,明明知道是玩笑,居然还哭出来,如果让他们知道了,岂不是被笑掉大牙?
“你的心情我感受到了…”夜慕白神色黯然,“就和当初的我,一模一样。”
他从口袋里抽出面巾纸,递给我。
止不住,完全止不住,使劲儿都憋不住,热热的眼泪洪水一样涌出眼眶。
这时候,我才知道,她真的走了,不是因为相信了父亲的那一通电话。
而是我自己明白。
就像她当初对我说过的那样:
“陆仁,我们的心,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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