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放学后，聂奏凯给我打了个电话，邀我周末出来玩玩儿，刚好今天也是出联考成绩的时候，所以我就去网吧等他，顺便查询成绩。
今天的天色是雷打不动的阴沉冰冷，深冬干燥的空气把整个城市的水分都吸干了，连刮在脸上的风都像针一样扎人，走出网吧后我就把脑袋缩在了围巾里，只露出半张脸，也就是鼻梁以上的部位，还好人的眼睛不怕冷，要不然我非得把整个脑袋都裹起来。
“真有这么冷吗？弄得自己像阿拉伯人一样。”聂奏凯的脸应该是铁皮做的，能让他感到寒冷的风只能是西伯利亚荒原上的冰风暴吧。
“并不是每个人的身体，都像你一样好。”我略带不满地说。
“身体是可以锻炼的嘛，总不能因为自己不如人家，就心安理得地止步不前吧。”
“打住。”我做出停止的手势，“今天出门不是听你说教的，你别忘了你可是打电话叫我出来玩！我的行程就交给你了，你得安排我玩开心，而不是被你灌鸡汤。”
“那当然，我会对你负责的。”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我被聂奏凯带到了陌生的街道，从前这里是开发区，当时还是建筑工地，久未到此，已经不知道此地已经建成了意大利风情街，也就是建筑风格很洋气的步行街，没想到游客还挺多，当然大多数都是本地人，我想是没有吃饱了撑的外地人到雨城这鬼地方游玩。
“讲道理，在雨城建步行街是一场赌博。”我和聂奏凯慢慢走在砖石铺就的道路上。
“哦？此话怎讲？”聂奏凯双手插在黑色牛仔夹克的口袋里，张望着四周的景色。
“你想啊，我们这地方，要说什么最多，那肯定是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是阴雨绵绵的鬼天气，出一次大太阳那可得开祭祀大会感谢上苍开恩拨云见日，投资这种步行街，就成了赌博啊，附近的商铺想要赚钱得看客流量的大小，而游客要想逛街当然要看天气，如果说每天都阴雨绵绵，岂不是这条街的商家每天都揭不开锅？”
“有点道理，看不出来你挺有想法的啊。”
“你应该很了解我，我一直都是一个，很有想法的男人。”我露出自信的微笑。
步行街是禁止汽车驶入的，所以大可安心走在路正中央，虽然我没有去过意大利，没有到过佛罗伦萨，没有亲眼见过意大利的建筑，但是走在这街上我还真体验到了一点意大利的味道，我也说不出这‘意大利的味道’是个什么感觉，很微妙，我只能将其描述为：这条街很意大利！看到路旁的紫罗兰外形的路灯罩，我就会描述为：这灯罩很意大利！或者是那些白墙蓝顶的西式小别墅，我由衷地感叹：这房子很意大利！
路旁的一家冰激凌店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这冰激凌很意大利！
“喂，你认真的吗？冬天吃冰激凌？”他跟上来。
“谁规定冬天就不能吃冰激凌？”我抬头看到这家小店的招牌，一串连写的字母，看不懂，也懒得去搞懂，我伸手指着墙上的种类表，对正在忙活的小哥说道：“给我朗姆酒的，和榴莲的。”我吃东西喜欢尝试新奇，从来没有听说过朗姆酒味儿的和榴莲味儿的冰激凌，那一定得试一试。
店员转过身，把我吓了一跳，居然是个留着大胡子的老外。
“意大利街上的意大利人？”我对聂奏凯说道。
“对不起小姐，我来自俄罗斯，就是你们所谓的毛子。”老外礼貌地用生硬的中文回答我。
聂奏凯在一旁悄悄地转过身，从身后看，他的身体微微颤抖，摆明了是在偷笑。
“毛子先生。”我礼貌地对俄罗斯大叔说，“I am a boy！！”
“Что ты
сказал?（你说啥？）”大叔藏在浓厚眉毛下的眼睛委屈地睁大。
“I am a boy!good
boy! Do you understand???”我大声重复。
“Боже...（天啊）”
聂奏凯看不下去了，他拉住我，小声对我说：“他是俄罗斯人，你说什么蹩脚英文？别逗了好吗？”
“fuck!真TM见鬼了，今天这毛子是第二个把我看成女人的了，我承认我长得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但把性别搞错这种情况只能是这些畜生故意的吧！”
“你冷静下，先乖乖把把冰激凌吃了OK？”聂奏凯从毛子手里接过冰激凌，递给我。
“你请客。”我气得不行，夺过他手里的杯子，转身就走。
冰激凌的蛋卷做成了花叶的形状，两团冰激凌，一团黄色的榴莲味，和一团绿色的朗姆酒味，放在花朵中央，我拿起塑料小勺子刮下一点朗姆酒味的，放进嘴里，让它慢慢融化，味道没有想象中那么奇怪，带着一种类似酒精的芬芳，口感很好，比一般的冰激凌更加醇厚，回味无穷，榴莲味的我不太喜欢，闻起来有点臭，但味道还可以。
“你干嘛发那么大的火，有必要吗？”他跟上来后，很无所谓的说。
“我很像女生吗？你说，我像不像？”我认真地问。
“你要听实话还是假话。”他面色变得为难。
“当然是实话，你说吧，我承受得住。”
“恩...那我可就说了。”他点头，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如果我不认识你的话，肯定是会把你看成女生，就目前你的形象来讲。”
我差点没忍住把榴莲味儿的砸在他的左眼，再把朗姆酒味儿的砸在他的右眼，最后把蛋卷塞进他的鼻孔里。
“我目前的形象怎么了？”我问。
“你自己看吧...”他右手指向路旁，我看过去，那是一家时装店玻璃展柜外的穿衣镜，我走过去，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离自己越来越近。
那一瞬间，我以为，是她在缓缓向我走来，无论是那略显迷茫的眼神还是瑟缩在围巾里的下巴，就连那皮肤都变得不似从前那样粗糙，而是娇嫩了很多，不久前剪过的头发以难以置信地速度疯长，以致于刘海都搭在了眉毛的位置，我无法否认，镜子中的这个人，不就是路慢慢吗？
我和她，比以前更加相似了。
从镜子看到聂奏凯走到了我身后，他也是一脸疑惑。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说出来，你可能会生气，从联考那一天开始，你就变得...越来越...怎么形容呢...额...漂亮？不对不对...准确地说是清秀！对，清秀！”他尴尬地说。
我手里的冰激凌已经掉在了地上，冬天的寒冷让它很难再短时间内融化，我转过身，低头看着自己白皙的手掌，从前这双手可不是这样，这可不是我，我是我，我是陆仁，怎么能变成这样？
为什么自己会和她越来越像？
这是为什么？
从前只是外表的相似，如今，一眼望去，就连气质都开始向她转变了吗？
“你没事吧？”聂奏凯小心翼翼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应该是头发太长了。”我回答，“真想立刻剪掉...”
“你不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吗？”他问。
“那还用说？”我提高了音调，“这种不男不女的样子...恶心死了！”
一脚踩在冰激凌上，啪地一声溅开，还用力地碾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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