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一艘恶臭的黑色战舰杀到了我们中间——你不知道那艘船有多大,想都不敢想,那怕是玛洛塔里昂亲自掌舵的旗舰——”
船舱下,一个浑身油污的海军士兵一遍遍地向同伴们重复他在战争中的遭遇,我敢打赌,这已经是今天他说的第四遍了。
“它上面根本没有弓箭手,侧舷打开后,那里面伸出来的全都是戈尔古巨炮,当时特维斯少将的船正好在那艘黑船左边几十尺,正在和一艘恶魔船接舷战,结果那黑船就开炮了——”
“……当时就炸飞了十几个人,到处都是黑烟和木屑,天哪,你不知道那个时候多可怕,它们连自己人都打!”
“荣誉海军活下来的有多少?”我冷不防地问了他一句,当然,是被隔离在封住的铁栅栏内。
“结果呢?就因为那艘该死的黑船,很多北方懦夫都弃船逃走了,其他很多善良的人都死的死,逃的逃,我们减员超过七成——那些从大陆逃出来的官老爷们不知道掉到海里去了多少,就这一点我还是很开心的。但是我们的战线全部崩溃了,别说阻击准备南进的恶魔,活下来都不错了!”
士兵们只是看了我一眼,虽然没有想理我的意思,但算是回答了我的问题。
在塞萨湾保护各地总督和贵族、之后准备撤离的海军在离港后,立刻受到了来自西方的黑杀舰队的威胁,之后,处于两大陆航线上的其他未集结的荣誉海军残部与煞洛的联盟舰队当即决定北上阻击恶魔,结果遭遇了载有火炮的恶魔巨舰,非但没有救下撤离的部队,反而自己损失过半。此时,大部分帝国残余势力都已经被剿灭,最后的荣誉舰队龟缩于熊狮岛;而尤兰德斯·诺德的各王国和城邦唯有煞洛出兵,且已经被挫败,且极有可能因为德雯的父亲那边的事而不能继续增派援军,而诸如占提克、刚珈、图拉泽、锡尔等等一系列人类势力却毫无作为,似乎随时准备好了向玛洛塔里昂俯首称臣。
至于北方,多洛特人和奥锡人的抵抗战争虽然毫无消息,但想必惨烈异常。
根据德雯和这些战争的当事人的只言片语,我总算是零零散散地拼凑起了整幅三大陆战局的蓝图。
海浪狠狠拍打着舱壁,尼鲁斯岛仅有的几艘小艇分出很大一部分,驶上了去往熊狮岛的行程,估计不到半天就能到达帝国最后的海上堡垒。但由于航程的单调乏味,几个水手开始打起牌来,在阴暗的二层船舱内,酒壶、骰子和纸牌的混**响此起彼伏,不时有人在恶臭的空气中拍打空酒桶
“话说这兄弟也是倒霉。”他们一边打着牌,一边嘲笑我,“拐着公主跑了这么久,还是被抓了。”
“拜那个尤拉伯爵所赐。”我把脸贴到了窗子上,看着远处逐渐出现的地平线,以及波光中密密麻麻的各式小舟。苍蓝的海上有一大股腐臭味。
“那是什么味道?”一个士兵问。
“是克劳德的汗味。”一个大个子嚷嚷道,“你还没习惯吗?”
“查理。谁要?”刚才一直在吹牛的那个士兵把大牌丢了出来,“那是尸体的味道。一个月以前就有数都数不清的农民逃过来,带着他们的老婆儿子,还有兄弟姐妹的尸体。恶魔不吃粮食,他们烧了所有庄稼,用尸体喂养石妖,自己喝血——他们都这么说。”
确实,我在石塘城也看到了不少运送亲人尸体离开的难民,不过在这种酷暑季节,这样的行为只会带来更加深重的灾难——瘟疫。
“连对,全过。”一个光膀子,浑身漆黑的船员——估计是风暴半岛人,高兴大喊道。
“又是这黑鬼赢了。”几个人倒霉地把牌和钱一股脑推到黑人面前,他数了数,开始重新用又湿又滑的大手洗牌。
“能给我点酒吗?”我试着向他们请求道,“淡的那种。你们的私酿酒味道太烈了。”
“给。”一个穿着半身布甲的士兵丢给我一个杯子,我没有想那么多,直接喝了下去。
那味道又臭又苦,带着一股尿味。我呛了一下,立刻吐了出来。
“今天早上刷拖把用的。”他笑嘻嘻地对我说道,“味道不错吧?”
“不错。”我点点头,“我会亲手拧下你的命根子的。”
他瞧了我一眼,随手拽起那顶头盔——把我丢到监狱里来后,除了我身上的衣服其他一切东西都被交给了这些狱卒——用食指顶着转了起来。
“这玩意儿挺不错的,你还要吗?”他问我。
“你要干什么?”我靠着墙,继续一遍遍地把嘴里的水吐干净。
“敢这么对我们说话,总得给我们赔个礼吧?”他不怀好意地笑笑,其他士兵也没有多管什么,该玩牌的继续玩,“我看你这破铁桶不错,要不就给我……”
“把……把头盔还给他!”
是薇薇安的声音。
我看向楼道高处,一个矮小的身影闪了出来。
她走到舱门间,背后跟随着几位士官一样的人物,狱卒们立刻站了起来,把那些混乱的纸牌一股脑丢到地上,舱壁的影子挡住了那些违禁物。
“公主……你来干什么?”
嘴里的味道还没有散,我只能马马虎虎地向她打招呼。
“你没事吧?”
她连忙跑到铁栅栏外,一把拿过狱卒手里的头盔递给我。
“我拿不进来。”我试了试,确实不行,铁栏太窄而头盔太大。
“我正在说服尤拉……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做这种事。”薇薇安还是穿着之前破破烂烂的连衣裙,说话明显带着哭腔,那双可爱的蓝色大眼啜着泪水。
“抱歉。”在我说话前,一位士官立刻对我解释,“公主殿下和尤拉伯爵说的话有很多矛盾的地方,我们不敢贸然放您出来。”
“可是你们是看到他保护过我啊!”薇薇安奋力解释,“为什么一定要把他关起来呢?”
“公主,您就说,这位尤兰德斯·诺德来的先生是否绑架过您?”
“虽然确实是这样,可是他也救了我很多次啊……”
“既然他是绑架犯,”士官刻意强调了最后一个词,“那不管您是否喜欢他,还是到我们抵达熊狮岛的法庭后,再按您的意愿来判处他的罪行吧。”
“可是……”
“现在这是尤拉伯爵的意思,我们不敢违抗。”士官埋下了头,脸藏进了帽子投下的一片阴影里。
“呐,黎曼,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薇薇安把手伸进栅栏,抓住了我脏兮兮的衣服,把我拉到铁门前,“不管怎么样,不管尤拉怎么说。”
“是吗……”
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或许是我病了吧。我看了看公主真诚的眼光,鼻子里冲进一股酸劲。
“我要和他待一会儿。”她对士官说,士官显然有些过意不去,因此点了点头,命令狱卒们暂时回避。
所有人都匆匆离开后,薇薇安立刻隔着铁栅栏抱住我的腰,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话,她似乎也是,三心二意地望着窗前大海的掠影。
“兄弟会的人怎么样了?”
良久,我只能挤出这样一句话。
“噢,他们被关在另外一艘船上。”公主微微有些惊讶,回答道。
我猜也是。
“尤拉怎么样了?”
“她还是原来一样的脾气。”薇薇安摇摇头,“一说到你,她就要教训我。”
“她态度转变还真有点快啊。”我苦笑着。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如果我告诉这里的总督和荷塔叔叔,也许他们会因为尤拉之前的失常听我的话。”
“那样你就安全啦。”我把手伸出去,摸摸她那头绚烂的紫色长发,“用熊狮岛的军队去夺回赫顿玛尔吧。去实现爷爷和父亲的夙愿。”
“战争什么的,我不懂啊。”她略带埋怨,措辞明显是希望让我以一个成年人的标准对待她,而不是一个小姑娘,“而且现在也不是该关心这些的时候吧?”
“去关心你的国家吧。你会成为一个伟大的女皇,就像桃心夫人和圣女莱拿娜一样。”我安慰着她,“我这样的人,总是在拖你们这些大人物的后腿呢。”
“才没有拖后腿。”她斩钉截铁地回答,把我抱的更紧了。
“我喜欢黎曼。就算黎曼只是一个破产商人,只是一个下三滥的绑架犯,我还是喜欢黎曼。”
“我没有值得你喜欢的地方。”
我推开了她。她无助地看着我。
“船要进港了。你不回去吗?”
我听到越来越靠近的集市的喧哗,甚至盖住了大海的轰鸣,其间夹杂着越来越浓烈的臭气,以及逐渐燥热起来的温度。
薇薇安看着我,退了两步,接着跑到了舱门口。
“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她在消失前转身大喊,随后逃进一片光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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