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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的凯旋』

『英雄的凯旋』

希斯缇雅很有自知之明,能对自己做出客观的评价。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自己都不属于值得尊敬的那类人。

希斯缇雅是孤儿,在还未认清父亲与母亲的脸的年龄里就已是孑然一身,她不知道是父亲与母亲遭遇了不测之祸,还是仅仅因无力抚养她而将她抛弃了。也从未见到过任何的亲戚或者知道自己过往的人。既然无力抚养,就不应当把孩子生下来徒增孩子的痛苦啊。整个大陆的避孕技术都十分的落后,违背大地母神教义的丢弃、杀害和交易婴幼儿的事件还时常会发生——尽管在大多数国家中,都已经把该类行为与重罪相关联,但却总是有铤而走险之人。

最开始,一无所有连的她,身上连能表示名字的物件都没有,希斯缇雅的名字是由外出救助他人之时发现自己的年轻修女所起的,捡到自己的那天,刚好与传说中被神所爱着的少女希斯缇雅的生日是同一天,也都拥有接近棕色的金发,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她不讨厌这糟糕命名品味的人给自己取的名字,虽然恋上希斯缇雅的是象征着破坏与灾厄的破坏之神,以至于大陆上几乎没有人使用这个仅仅是被收录在史书和传说之中的名字。有种独一无二的感觉。

拥有记忆的时候,自己就住在由供奉大地母神教会设立的孤儿院之中了。孤儿院内的生活并不差,至少希斯缇雅是这样认为的,年迈的单身修女们都对孩子十分温柔,大地母神也象征着孕育生命,所以与光之神的繁琐戒律不同,修女是可以结婚生子的。而那些膝下无子将所有的人生都奉献给神的修女们,把孤儿院内的孩子都当成是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给予他们平等的关爱。神父虽然很严肃,总是一副死板的表情,总是将孩子们聚集在孤儿院的小型教室之中,然后给孩子们讲述并且解释大地母神的教义,他在讲述教义的时候会露出投入而舒缓的表情,不知不觉自己连同听众都沉浸在其中。神父还喜欢与希斯缇雅同名说传说中名为希斯缇雅少女的故事。详细的内容已经记不清了,但是大抵是名为希斯缇雅的少女用爱感化破坏神使他不再作恶的普通故事。

现在回忆起来,希斯缇雅不经把这件事与勇者和精灵少女之恋进行了比较。

神的寿命,一定比人类要长上几百倍,几千倍吧。只要信仰能存续下来,神就不会死亡,也不会衰老。人类在其他长寿的种族的生命之中,一定都只能扮演过客的角色。就算是人类和精灵也是一样,当然这也是吟游诗人的热门题材「人类和精灵跨越种族的爱情」,不知道会不会有吟游诗人写出勇者与精灵少女的故事?

半精灵意外的很少见呢。无关的思绪一点点地涌出,希斯缇雅放空大脑,任由思绪在脑海中荡漾。

附近教会的年轻修女也经常来孤儿院中分发刚烤好的松软面包,是大部分年纪较小的孩子最爱吃的食物。年幼的希斯缇雅最喜欢的不是让人食欲大开的冒着香气的面包,而是白色的头纱与深黑的修女服。

只要穿上那样的东西,我也能变得像她们一样伟大又温柔吧。

这个世界的孩子们,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出生,到了六岁都要到附近的教会参加受洗仪式,孤儿院的孩子们也不例外,虽然无法很好地判断具体的年龄,但是只要岁数差不多也无妨。通过神的洗礼仪式,会被赋予各种特殊的力量与加护,实际上没有获得任何力量与加护的人占绝大多数。无关是否获得加护,孩子们都必须毕生虔诚地信仰对应的神祗。

硬要说的话,所有的神都在指引信徒大力新建对应信仰的教堂,好增加自己的信徒数量,以此来保证自己的力量。

信奉大地母神的希斯缇雅没有获得任何的力量与加护,从历史学者的记录上来看,传说中的英雄们都拥有强大到足以改变国家之间关系的力量。光之神为什么会选完全没有任何加护,又是其他教派的平凡修女来当圣女呢?她无法理解。

勇者所在的遥远国度信仰似乎与大陆这边不同,她没有接受任何的类似仪式,大概是没有任何特殊能力吧,身为精灵的莉斯塔也只在药草的研究和弓术方面有出众的天赋,虽然这两项都是不太罕见的加护,但那多半不是加护的力量,而是自身长年累月的积累。

精灵之中,有不少的无信仰和仅相信自然的村落在,她是属于那一类吧。

这样的巧合,不是有些太奇怪了吗?半数的英雄都没有神的加护,勇者与莉斯塔甚至连最基础的魔力都无法放出,实在是难以让人和传说中的英雄,封印魔王联系在一起。

封印魔王却已是确切发生了的事实。

即使不依靠加护,只要坚持不懈地锻炼,或是有极其过人的天赋,都有可能跻身为「传说」的级别。

完全没有战斗能力,与普通修女强弱无异的圣女,也是传说级别的吧。

不论天赋和加护,孤儿院的孩子们没有被限制未来的发展,不过大致到了合适的年龄就会出去寻找工作或是成为神职人员,希斯缇雅抱着「因为修女服很漂亮,修女们很温柔」的想法,成为了神职人员。

希斯缇雅没有人生目标。

除了侍奉大地母神,每日必须的功课和祷告,帮助他人,为了活下去必须进行的行为。其余的时间,都在发呆之中度过,偶尔思考着各种没有意义或是得不出结论的问题。

所谓的人类,就是没有任何目标,本能地会远离死亡,漫无目的地活下去的生物啊。

毫无干劲的,像行尸走肉般得过且过的生活。

虽然结合自己所学的知识来看,这种行为很明显是错误的,但身为修女只要遵循教义就能活下去,即便成为了圣女,也只是被指派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她是没有引导,就不会去做任何事的类型。

自己这样残缺的,不完整的人生,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呢?

与同属于英雄的骑士团副团长修尔洛兹返回圣都,一同谒见了国王。

「你们很般配,不如就在这个被神眷顾的都市里,在光之神的见证下结为夫妇如何?」

虽然很对不起死去的勇者,但并没有拒绝理由的希斯缇雅同意了。

「杀人凶手!」精灵少女离别之时的话语还萦绕在耳边,随时都能回忆起她混杂着痛苦,悲伤和悔恨的神色。即使明白她只是迁怒于自己,但是胸口还是不能控制地隐隐作痛。

为什么会对勇者有内疚感呢?自认为很有自知之明的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样的情感。

在三个月后的一个与勇者的葬礼相同天气的日子中,举行了结婚仪式。

除去死亡的勇者,还有三位英雄,在年迈的大贤者之后,精灵少女莉斯塔也成了杳无音信的状态。起初希斯缇雅只认为她是不愿意见自己,国王派了人到大树海的精灵国度中去寻访,却被告知莉斯塔根本没有回去过。而帝国的皇女也以同勇者葬礼时候同样的借口「复兴帝国,公务繁忙」来推脱此事。帝国信奉光之神的人并不多,大多是司掌战争与冰之神的信徒,希斯缇雅很容易地猜到了她的企图,但没有说破。

受到异族袭击损失最惨重的,就是圣国。靠近北部的大量光之神信徒受到迫害,教会被夷为平地,少数幸存的难民化为流民,圣都担负起了接收这些来自边境的流民的工作。没有贫民窟的圣都治安下降了不少,受到流民的情绪所影响,城市也仿佛被阴云所笼罩着,居民的表情多少都有些灰暗。

属于自己国家的两位英雄都平安归来并且还预定结婚的重大消息化作了安抚国民情绪的最棒的强心剂。以此为契机,预定在这之后几日举行的,庆祝复兴工程告一段落的大型庆典也被提早到与两位英雄的婚礼同一天。实际上是众人的士气太过高涨,早早地就超过了先前预定的进度。

在光之神的教义之中,修女不能结婚,必须保持处子之身直到死亡为止。在国王的要求之下,光之教会还是帮助了希斯缇雅定做出一套极尽奢华带有长拖尾的纯白婚纱。

头纱采用的是传统的大教堂式,固定在旁起的金发之上,附带有象征圣女身份,镶嵌有众多珍奇宝石的头冠。上半身部分是挂脖式结合漏出大面积背部的大胆而新潮的设计,这是在圣国第二大的城市,被称为艺术之都地方的设计师们在见到希斯缇雅,经过讨论和统一之后设计出的方案。在被选召为圣女之时,背部就浮现出了代表着光之神的复杂图案,像这样大方地把裸背展示给民众看,就已经足够突显出美丽了。再搭配具有同类刺绣蕾丝纹样的长款手套,虽然希斯缇雅觉得有种从手臂上长出六月雪的恶心感觉,但并没有提出异议。下半部分是远比大教堂式头纱长出许多的长拖尾,靠近腰部的部分也运用了大量的刺绣蕾丝,在巨型裙撑的支撑之下,营造出了一股在公主之上的庄严感。

头冠好沉重,拖尾好长,裙撑真让人不舒服,行走起来还要人帮忙,真不方便,紧身胸衣的束缚让人喘不过气,不能很好地呼吸。

手捧着由百合,勿忘我与满天星组成的花束,在游行途中频繁回应着民众的希斯缇雅这样想着。

完全没有幸福的感觉。

说起来,幸福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在马车游行的必经之路上有大量的横幅,上面写满了对于两人与国家祝福的话语,民众发出吵杂和不整齐的欢呼声,挥着手或者花束祝福着结尾连理的英雄们。

她的表情转变得有些僵硬,脸色也从社会性的假笑变得阴沉起来。

晋升为骑士团团长的修尔洛兹发现了新娘的异状,向车夫下达了暂停游行的指示。

「抱歉,我没事,只是有些贫血。」

很自然地,谎言就脱口而出。没有引起他的怀疑,也没有进一步的关心,马车队随着人潮的涌动继续了前行。

婚礼在恍惚之中就结束了。全程都心不在焉的希斯缇雅还是感到十分疲惫,无力的感觉由内往外拼命涌出。

「从今天起,你就是希斯缇雅·维特尔斯巴赫了,还请多多指教。」

「小女子不才,请你多多指教才是。」

传说中的少女希斯缇雅,并没有姓氏,她对自己变得有些特殊而感到不满。

她连今天自己的丈夫说了什么样的话,穿了何种礼服,都完全无法记起了。

坦白地说,自己对他完全没有特殊感情,仅仅是在外界的要求下结合的。

从异性的角度来看,丈夫很帅气,任何事情都能处理得很完美,在二十多岁的年纪中就上升到了直属国王的骑士团副团长这样的高位上,在剑术与魔法方面都有很高的造诣,被称为「圣国之盾」,是无数平民孩子与贵族少女们憧憬的对象。近期还从因孙子出生感到自己已经是个老头的团长身上接过了团长的重担。即使他的父亲只是普通的子爵,一直到几年前希望结亲的高爵位贵族也还是络绎不绝。

却完全没办法让自己动心,大概是因为丈夫一直都在竭尽全力扮演十全十美的好好先生吧,她也无法看透那究竟是他的本质还是相当精湛的演技。

被贵族的女孩们用咄咄逼人的语气询问「为什么和他结婚,喜欢他的哪一点?」时。

「因为国王说我们很般配,仅此而已。」很淡然地将真实想法全盘托出的希斯缇雅,却被世人认为是害羞,而她的回答也被歪曲为「在旅行中一点一点地喜欢上了他的全部,全部都很好」这样完全不符合自己个性的别扭话语。

那只是无聊的舆论,毋需在意。感到困惑的希斯缇雅多次对自己下了这样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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