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艾希还小的时候的故事。在那个时候,艾希并非如此飒爽的自由佣兵,她只不过是一个病弱的小女孩罢了——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这正是灵力的两面性在她的身躯上的完美体现。
因此,那时的她几乎不能离床一步。只要她稍微在地上走上一会,光是从房屋里漏进来的寒风就足以让她瑟瑟发抖,甚至出现类似发烧的反应。而她唯一的选择只有再度缩回被窝里。
所幸的是,她至少有一个好哥哥陪着她,照顾着她。
每天艾希苏醒的时候,那个哥哥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只在餐桌上留下一点散着热气的食物。一直到中午,这个哥哥才会回来……
每次他回来的时候,总是大汗淋漓的模样,眼中的神采也低落了不少,显然是累着了。但是当他看向这个虚弱的妹妹的时候,他总是尽力扯出一点笑容,再帮忙打理午饭。
——然后他只是看着艾希用完餐后,再离开这个房屋,进行他的工作。
只有在夜里,哥哥才会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屋里,坐在床边和艾希促膝长谈。毫无疑问,那会正是艾希最幸福的时光——在温暖的烛光下闪烁着的哥哥的面庞,是那么和蔼。而他的话语,即便在冰原的黑夜中,也带给艾希如同阳光一般的温暖。
——有的时候,这个哥哥会展望着未来,能让妹妹的处境有所改善的未来。
“我以后也去当森罗佣兵吧,这个村子边上不就有个森罗公司的基地在山上嘛,而且也经常有家庭收到来自森罗公司的援助——说是他们家有人在森罗公司干事嘛。你看,要是以后我当了森罗佣兵,我们的处境也会好一些吧。”哥哥最常畅想的,就是这样的未来。
“但是……”每当听到哥哥说出这样的话来的时候,艾希总会拉一拉他的衣袖提醒道,“斯诺曼哥哥,爸爸不是去森罗公司干事之后,我们收到的最后的音讯只有他的一笔抚恤金嘛……我不希望,我不希望……呜呜……”
“傻妹妹,你在想啥呢?”哥哥——斯诺曼——便会伸出手去,拂去艾希那克制不住的泪水,“我才不会这么轻易地死去呢。毕竟我跟着那帮大人打猎也有好几次了,不也没出过啥事?森罗公司的工作应该就和打猎差不多吧。那样的话,还怕什么呢?”
虽然是如此蹩脚的,只是基于他那浅薄的记忆做出的推测和安慰。但这样的话语,也足以让艾希安心下来了。
——有的时候,斯诺曼哥哥也会抱怨着当天的遭遇,这个时候就要艾希扮演安慰的角色了……
“山上那森罗公司也不知在想什么,我们才上去没几步就把我们赶下来了……干!山脚的猎物全没了好吗!这不再让我们发掘资源不是死路一条?”斯诺曼抱怨这个时候,是最出离愤怒的——毕竟对他而言,这是他支起这个家庭唯一的根基了。
“斯诺曼哥哥,我想……如果你不打猎的话,能不能做些别的,比如说……”
“你不会想让我和那帮老太婆一起整理毛皮吧……那样的工作比起前线打猎简直不知简单了多少!这样的工作能给家里带来什么啊……”
“但是,你不是说猎物都被打完了吗?一处资源耗竭了,不考虑开发别的资源吗?”
“你说得对。”沉默半晌,斯诺曼也想不出什么靠谱的主意,只能同意艾希的说法——虽然他心里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但这可是他妹妹,他唯一的家人的建议,总归要听取一下的。
——最让艾希感动的,还是那个礼物。
“锵锵——瞧瞧,艾希,看我带来了什么?”那时,斯诺曼似乎是要营造一点神秘感,只可惜他那直来直去的性格使得他直接把礼物掏了出来——一条雪白的围巾。
“哇……看上去,穿着应该很暖和吧。”艾希看到的时候,虚弱的声音似乎都振作了不少。
不过艾希仔细观察了一下,注意到围巾的两端似乎绣着七歪八扭的奇怪花纹。她再定睛一看,不禁有些无语:Snowman Whitelock,她哥哥的编织技术真是差得不知说什么好——甚至这条围巾的两端还有些破碎的布料毗连,难道说他还绣失败了几次?
“是啊。”斯诺曼笑着伸出手来,绕过艾希的身躯,把围巾缠到了艾希的脖子上,“来,下来走走。”
艾希点了点头,掀开被子,穿上有些破旧的鞋子,走了几步。一瞬间,她只能感到通过脚底透来的寒意,却再也感受不到半点寒风。
“是不是不冷了?”“嗯!”面对斯诺曼最急切的问题,艾希毫不犹豫地给出最肯定的回答,与此同时,她的脸上也呈现出如花一般的微笑,配合这条围巾,简直就像雪莲一样美丽。
斯诺曼也笑了,起初只是脊背颤抖,到最后直接是仰天开怀大笑,那绝对是他有史以来笑得最开心的一瞬间。
与此同时,他展开双臂,牢牢地把艾希抱到了怀里。对此,艾希也伸出手来,回以温暖的怀抱。
——她是多么希望这样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斯诺曼根本没必要去冒险当森罗佣兵,只要陪在她的身边,艾希就已经很幸福了。
——然而世事终究难料。斯诺曼非但没有冒险去当森罗佣兵,他更是永远地失去了这样冒险的机会……
===
那是艾希十五岁时的一个冬天——虽然雪原上一年四季都是这样风雪满天的鬼天气吧——那时,她刚忙完毛皮处理的事宜,一回到家门口就看到斯诺曼拖着一个什么玩意往家里走去。
“斯诺曼哥哥,你这——呜哇!”艾希被吓到了,斯诺曼居然拖着一个生死不知的家伙往家里走去!这个人浑身浴血,似乎有些肉体已经凹了下去,显然受了重伤。
“赶紧进屋里吧,你现在身体不还是虚的?站外面太久不好。”斯诺曼淡淡地说完,便把这个人拖进家里。
艾希呆立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忙跟着斯诺曼的脚步走进房屋,同时赶紧问起了他关于这个生死不知的人的前因后果。
——斯诺曼打猎的过程中,在森罗公司管辖的山上发现了这具还有一些生息的躯体。
——队伍里有几个有经验的猎人观察了一下,居然得出了这个人还有救的结论。
——于是,他就归最早发现的斯诺曼管了。
“要我说的话,总感觉他们是看我太小,好欺负……随他们想吧。”斯诺曼没好气地说着,“好歹我也十八了,啧……”
艾希听着,时不时往地窖——那个人体放置的位置——看一眼。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但完全说不上原因来。
然后,那天夜里,艾希失眠了。她有种错觉,自己一旦闭上眼睛,地窖里便会爬出一只潜伏已久的怪兽把自己撕碎,吞噬……
“艾希,怎么还没睡呢?”斯诺曼在一旁拍拍她的肩膀,温柔地安抚道——但紧接着,艾希便感到斯诺曼的手掌僵硬起来。
“地窖下有奇怪的声音,我去看看。”斯诺曼说着,迅速穿上衣服,爬了起来,往地窖下头摸去。
她接下来听到的,只有一声大得恐怖的肉体碰撞声,简直就像海豹一尾巴甩在了人的腰部!艾希觉得自己不能再睡下去了,她摸索着,点亮了烛光……
——在她面前的,赫然是那具尸体的面庞。
她的视线,和那双恐怖的混沌双瞳相对!紧接着她更是注意到了尸体上还很新鲜的血迹……
“咿呀——”艾希双手一抖,把蜡烛摔到了地上。火光略微跳动一瞬,便消失不见。
艾希只感到有一只有力的大手把自己拎了起来,她用力挣扎着却难以呼吸。浓郁的血腥气味扑面而来,但对艾希而言,更恐怖的图景还是这个“尸体”体内躁动着的奇异物质……
她恍惚间看到,一张血盆大口在她面前张开……
“咚!”艾希重重地摔到地上。她费了点劲才爬起来,紧接着,她嗅到了浓浓的血腥味,还很新鲜。
“快……快跑,艾希!”斯诺曼熟悉的声音,最后一次在艾希耳边响起。
艾希喉咙滚动了一下,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她只能狼狈地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慌乱地推开门,顶着寒风,在这个小小的村落里开始逃跑。
在她的背后,再度响起肉体的碰撞声,甚至还有什么东西被撕裂的声音……听上去,就和艾希平时撕裂毛皮时发出的声音一般无二。
艾希突然仆倒在地,她本来就没准备在雪地里奔跑用的装备,再加上她那虚弱的体质,她终究还是倒在了路上。
——斯诺曼哥哥……死了吗?死了吧……
艾希从未见过这样的怪物,但她最清楚的就是,这种怪物绝非斯诺曼夸夸海口就能打败的。
——那么,怪物接下来还会做什么?
——村落里,还有多少人?
艾希可还记得,虽然斯诺曼一向大大咧咧,但他一直告诉自己:要多考虑一下村子里别人的感受。
——我……就这样?就这样苟活?
她意识到的自己行为中的漏洞,和自己生活的原则产生激烈的冲突。
紧接而来的便是——失控。
最后在艾希耳边响起的,唯有凛冽的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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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罗佣兵报告(2048年1月11日):
于辖区内山脚处发现强灵力爆发的波动,赶去观测的时候,只发现一个女孩的躯体。
通过对她的检测,初步可以判断有强灵能力,可以通过训练后发展为森罗佣兵力量。
根据其个人信息,可推断他来自于滨海的无名村落。然而究竟是什么事情逼迫她离开村落仍然未知。
预计翌日组织一支队伍,前往该村落观察发生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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