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贵族大人,我想一名侍从会更符合您的身份。”商人行礼问好后递来这样的话语。吕尚文意识到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观念显然不适合贵族阶层,就算堂吉诃德也会找来桑丘·潘沙打下手,那还是自称服装是甲胄,休息是战斗,床是石头,睡眠是长夜清醒的骑士。
马车车首悬挂着三片草叶构成的纹章,有如某种凭证,给人以现代社会品牌商标的既视感。内部摆放着不多的几件商品,或许是出于对其身份的顾虑,并没有武卫与吕尚文登上同一辆马车,令足供人自在行走的车厢有些空洞。
他四下打量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商人谈天,行进的马车极其平稳,几乎察觉不到颠簸,他不认为这是驾驶技术所能企及。这个世界魔法虽不曾在平民生活中得到体现,可在拥有财权的人士似乎并不罕见,不过这样一种欲说还休的半遮半掩总让吕尚文不甚痛快,太接地气的存在缺乏幻想世界的氛围。
“冒昧了,敢问您来自哪儿呢,恕我无知,您这样的面相从未见过。”商人目光落在车夫驾驭的三匹飞驰的马匹上却对吕尚文说道。
“啊,我来自东方。”吕尚文大致试探出了翻译道具的正体与机制,如所料不差,那应该是皮袋里三件莫名其妙的物件之一,需同个体构成携带关系才能生效。而表达与聆听也是缔结沟通的关键,这意义的传达就如拨号般,有时需要主动调节到同一频道上,即介入对话。此刻彼此间有着交流的意图,就算不费神摄取对方的话语,内容也自然而然地涌现于脑海:“东方?近来可要太平些?兽人那帮供奉恶魔的杂碎,渎神又野蛮!”
吕尚文可不清楚这个世界东方是个怎样的状况,嗯啊两声敷衍过去,但商人言辞间透露的敌意还是捕捉到了。这不奇怪,族群总有排他性,就算是崇尚仁德的华夏民族历史上也有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样沙文主义的话语。他可没有心力奔走于异世界高呼:“I have a dream!”协调种群间的矛盾。因此也不准备端着现代文明的优越感对商人的憎恶说三道四,穷则独善其身,在与其他种族交流的时候自己多留个心眼就好。
一方面是为了岔看话题,另一方面也确实存着好奇,吕尚文开口问道:“有一件事令我疑惑,商人逐利可以说是本分,你们又何必告诉我赤金的价值。”也考虑过话语稍加委婉,可他必须摆出符合“身份”的姿态,咄咄逼人并非意愿,却不得不如此。
商人嘿然一笑,并没有显露出不满之类的情绪,回答道:“贵族大人,商人中或许有那么些短见之人吧,可我们很清楚:商人真正的财富是友谊。况且,赤金可抵不了您的敌意,也换不来您的好感。这笔交易很划算。我们不曾吃亏,贪婪就是罪孽,主终会审判的。”
这番解释还算说得过去,吕尚文便接着问了下去:“这辆马车可不是什么普通货色吧,相对而言,这商队规模是不是太小了些。”目光在货物上逡巡一番,他又说道:“货物也显得太少了吧。”
商人并没有避开这凌人的追问,不过语调放缓了些,似乎自身也对某些事物感到困惑:“不难理解您的疑惑,贵族大人。这事来得蹊跷,我们也正一头雾水,如果不是商会多次催促也不会这样匆忙往回赶。所以,我能告诉您的事也并不多。不是我有心欺瞒,那确实是我所知道的全部了。”
说到这里,商人一顿,斟酌片刻才再一次开口:“据说,半个月前联盟南部的赭红鼠村发生了亵渎神灵的事件,教廷圣殿骑士团自教皇国向七国联盟开拔,七徽骑士团也正将上级骑士向那里派遣,驻王国大魔导师们……”他瞥了一眼吕尚文接着说道:“也在执行调查,之前还以为大人为这事来的。不过没有听说七国中哪个王国的大魔导师是您这样的样貌就是了。”
吕尚文摇摇头说:“我只是偶然而已,到底是怎样亵渎神灵的事件?”
商人叹了口气,竟然有了几分忧色:“语焉不详,按理说会向我们说明的,可这次却仅仅告知事态严重。连教廷都惊动了……不知道是不敢相信了解到的东西,还是说对它感到忌讳,又或者两者都有。既然没有说情况不明,他们肯定知道什么吧。这年头,怪事不少。”
吕尚文不由沉吟起来,虽然他复活不过是在一天之前,可这节骨眼上发生的事总因心中的不安而往自己身上联想,他上心问道:“你觉得会是什么事?”
商人想了想,说道:“我可拿不准,不过既然是亵渎神灵的事件又在南方,要么是那些邪教异端,要么就是叛主的精灵干了些什么吧。我不知道。”
吕尚文仍是一头雾水,可商人似乎真的对此知之甚少,也只得点点头,生怕表现地太过急切惹人猜疑。他有心从商人口中窥探这世界的样貌,又担心一不留神露了马脚,神灵把他投到这个正发生某事的联盟令他忐忑逾深,渐渐敛去话头,缄口不言。商人看出这位乘客没了闲聊的兴致,也识趣地不再搭腔,只有马蹄声整齐而富有韵律地敲击鼓膜,吕尚文坐在软垫上,有些昏沉。
有力的马蹄由远及近,如狂风扯碎密密匝匝遮蔽天日的枝叶,撕破了原有的节奏。吕尚文一惊间看去,数匹健硕的骏马上闪耀银辉的是骑士锃亮的全身甲,胸前挂饰上雕刻着相同的纹章。这些马奔地极快,带起的阵阵呼啸,却毫不见气喘,日行千里于它们绝非什么挑战,拿良驹来形容显得小气,吕尚文意识到,这不是地球规格的生物。
“啊,是美德骑士团,纹样是康娜公主的侧脸。人数在联盟的骑士团中最少,却最为骁勇,几届大竞技都是他们拔得头筹。”吕尚文暧昧地颔首,可心思却飘到了别处,康娜这名字不由他不联想起某位刺客与某条龙,考虑着嚎一嗓子“assassin”或者“都瓦克因”会触发怎样的事件。
骑士们的目光在马车首部的纹章上稍一逗留,便不加盘问地飞驰而去。吕尚文在商人追随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艳羡,商人也察觉了自己的失态,笑道:“男人谁不向往剑与魔法呢,大人,还请您原谅我不合时宜的举动。”
夜色是在他半醒半睡间铺展开的,待他发觉时,旷野上已缀满了星点。浩瀚之下,一切显得如此渺小,人类只消置身于此,便能拾起因文明而抛诸脑后的对自然的敬畏之心。油灯挂在马车一角,晃晃悠悠地照亮不远处的路面,商人开口感慨道:“星空哟,看几次都让人惊诧,它就该这么高高在上,教人仰望。”
吕尚文不禁和道:“有两样东西值得我们终生仰望,一是头顶的星空,二是心中的道德。”商人沉默许久,带着敬意点头道:“您说的不错。”这令吕尚文有些后悔少背了至理名言,此刻搜肠刮肚,能剽窃来装点门面的,一时间只得那句被用滥的话:“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马车转过一个角度,灯火的光亮便泻了出来,极目看去,依稀辨得出房屋的轮廓。商人们的车马速度应当比一般快上不少,清晨出发,到这里时大多都是人马困乏的深夜,这倒是个开客栈的好地界。
待吕尚文等赶到时,早有马僮候着,熟练地卸下马匹,将其一一引入马厩中。而商人们则带着吕尚文次第步入屋内。柜台后的老板比酒馆老板更粗壮一筹,满脸凶相,若非这室内还算明亮整洁,单他瞪来的第一眼,就足可以让吕尚文坚信自己误入了黑店。
“啊,赶路辛苦了。”嗓门还要大过体格,在这屋内震得山响。走在前面的商人扭过头,带着歉意低声向吕尚文说道:“尊敬的大人,请您不要介意,这店主也并非有意冒犯。一些喇叭天生就要比另一些响,他天生就是个大嗓门儿。说到德行,我还得称赞于他,来往的商人都能放心地把货物交到他手上,就算是黄金堆、紫晶块他也绝不动歪脑筋,响雷戈斯的名头和他的嗓门一样响。”
吕尚文可没兴趣向这样的壮汉讨教异世界的拳脚,自然低声回应:“我穿的什么衣服就是什么身份,他不曾冒犯大魔导师,我可不会气量狭小到为此忌恨。不知者不怪。”
“蒙您宽厚的恩泽。”商人这么说罢,与店主的交涉也有了结果。吕尚文既然付了绰绰有余的旅费,自然不必自己费心多缴纳金额,同一行人就着马奶咽下几块烟熏肉便草草睡去。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与商人们同处一室,吕尚文总生怕言行失矩,而商人们也不愿得罪这位强大尊贵的同行者,处处赔着小心。大家似乎都有意摆脱现状,第二日清晨,对付了早餐便匆匆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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