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十分钟。
我没有看手表，因为我没有手表。
手机锁屏的屏幕上幽幽地显示着时间，我看了一眼以后摁灭屏幕将手机滑进了西服内衬衫的口袋里。
场地里的灯光逐渐黯淡了下来，可以听到黑暗的报告厅里窃窃私语的响动，无数的人的窃窃私语组合起来也如蝗虫振翅一般令人烦恼。
白色衬衫的领口太紧了，不是很合身的西裤让人也感觉烦躁。
领带用的是倒系红领巾的系法，如果摸着领带末端三角形的地方，能够很清晰地摸到里面藏着一个塑胶环状物，该死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这里也能用来保存这种必要工具。
这当然不是我的领带。
虽然和我的领带长得很像。
正是因为像所以才有问题。
事实是我的人赢室友此刻应该戴着我那条根本没有地方暗藏玄机的领带去和他不知道第几号的小情人约会了。
但是今夜的关键时刻，他应该找不到他自己的安全登陆舱了。
活该。
心中这样想着，心脏在胸腔里扑通扑通地跳动着，好像看到刘翔一百一十米栏夺冠时那样激动。当然也只是观看者的激动这种级别，真的让我去跑一百一十米栏，我一定会因为第一个栏就跨不过去而倒下，在万众瞩目的跑道上羞愧而死的。
身前的少女微微侧着身，她的脸向着舞台，那里，上一组进行课题报告的人正在回答台下的老师的质询。
喔噢真的会问问题诶，我一直以为这种小的课题答辩老师只不过是摆设而已，为什么他们不能认真地在台下用微信聊天吐槽，而是认真的当面指责呢，有人会说老师的职责就在于此，但这样的老师也未免太伤人了一点吧。而且明明形势与政策这种课的报告就异常的水，假期课题研究就这么严肃，难道是因为有奖金的原因吗，因为有奖金就会重视起来吗。
绝望了，对这种一旦有钱就深陷其中的社会绝望了。
就在心中这么想的时候，我轻轻用手中的笔戳了戳身前少女的肩膀。
大概是因为她娇小的身体实在是无法支撑起西装的原因，用笔帽戳中的时候，感觉整支笔都要陷入，或者说，这个时候用插入更加恰当呢，科科？
总而言之少女转过了头来，用有些许不满的表情看着我。一半被昏暗的灯光打亮的脸与侧颈与藏在黑暗里明亮的眸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眼神里仿佛在说，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始了，又出了什么事。
“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始了，又出了什么事？”
居然毫不留情地说了出来。
算了，她的性格也本就如此。
“再确认一遍……”
“二十分钟结束演讲，然后你就得走，之后所有的答辩都由我负责。”
因为密闭而逐渐升温的会场让人觉得沉闷和窒息。
嘈杂的环境里传来的，身边的清冷话语反而让人觉得安全了许多。
“需要再对下讲稿和说辞吗？”
“我从昨晚看到现在，没什么问题。”
嗯——
以少女认真的性格，即使是答辩也因该没有任何问题，总之只要挺过了前二十分钟，这之后发生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林立雪，站在我身前低了我一个头的少女，大概是洗过澡不久的关系，用好看的结系成马尾辫的黑发散发着洗头液的水果香气，应该是化了浅妆，让她平时看上去有些懒散的表情精神了不少。
仔细看看林立雪确实长得不错，难怪校园的里论坛上还有一批奇怪的粉丝。
也难怪会有那么优秀的男朋友，虽然还是我介绍的。
“郁森，今天的事多谢你了。”
一向待人处事冰冷得和冰箱冷藏柜一样的林立雪居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啊。
说没心动当然还是假的，尽管对方已经有男朋友。
所以那份心动也几乎在一瞬间就被冷水浇灭了。
“原来你还会说出这种感谢的话啊。”
我这样说出口的时候，主持这次会议的老师已经叫到了我们组的名字，所以林立雪已经将头转了过去。我没能看到她的表情，但大概也是像平时嘲讽他人那样，充满着戏谑之意的吧。
我跟着林立雪，从后台走了上去。
这是我这辈子、有生以来，度过的最混乱与莫名其妙的夜晚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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