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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知】

【梦知】

传言,有一种人,不替生人办事,只论鬼神之道,驱使阴神,纵横生死。

‘他’从何而来,又往何处去,姓是名谁,没人能说得清楚。

战国百年,岁月浮沉,很多事情都淹没于纷乱的尘世,或是被人淡忘,或许终将跟那王朝的更替一样沉入流沙的最底层。

是真,

是假,

没有人在意。

况且,如今又还有谁能忆起......

——‘走阴仙’的名号?

......

一木惊堂,铁链加身。

双膝跪地,皮肤隔着单薄的布料触碰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佝偻的身子被背部上的推力压得无法直起腰杆。

尽可能的转动头颅,望向身后,悉悉索索的人声不绝于耳。

映入眼中的光线实在诡谲,光影扭曲,亮堂的空间中,人们却身形怪异,身上仿佛蒙着一层黑色的面纱。

恶鬼,恶鬼!

声音还未呼出。

一声呵斥震响耳畔:“染倾尧,你杀害钱闽春一家,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好狡辩的?”

那一声声厉喝犹如厉鬼索命。

空气中血腥的气味弥漫。

视线之中,

点点印红。

狰狞的猩红从青石板地面溢出,向四周蔓延。

血泊中,

一只惨白的手臂探了出来,牢牢抓了过来。

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指甲刻入颈部的血肉。

“......不是我......人不是我杀的......”

溺死一般的窒息感让季泰安猛然惊起,他慌乱地怪叫着从卧榻上滚落下来。

直到跌在地上,他才清醒过来。

“是梦?”

不,这不是梦。

季泰安支撑的手颓力地松开,任由身体后倒在了地面,浑浊的眼珠更为空洞无神,口中喃喃道:“看来,我的命数到了。”突然又笑出声来,“哈哈哈哈,没想到我跟人忽悠了一辈子的命数,第一次真正看到的,却是自己。”

这么作弄我真的有意思吗?

细支撑起的窗户外,天空晴朗,阳光倾斜地渗入房内,映照在他的瞳孔上,在那光影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一个正垂泪的女子容颜。

他呼吸一窒,随后醒过神。

千万声咒骂最终也只剩下一声哀叹,“贱老天。”

......

昨夜的事情还未结束。

蛊虫在药烟的笼罩下算是安分了不少,不过这可不是长久之计,草药的囤积可无法支撑这般挥霍。

寄居在人体最脆弱部位——心脏的附近,这可不是能擅自动刀的部位,任谁都没有万分的把握,差之毫厘,血溅三尺。

徐君礼倒是想到了一个可行的办法。

那便是......

——以毒攻毒,让蛊虫自己出来!

昨夜劳神了一宿,他思索前后,越发觉得此事可行。

他曾萃取过百葵梗的汁液,经过三次稀释后,在水碗中滴取了些许,然后浇在了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上。

肉眼可见的速度下,皮肤呈现一片暗红色,细密的血管变得清晰可见。

他试着解剖尸身找寻原因,却惊愕的发现体内的内脏硬化成了坚硬的物质,仿佛和顽石一般,不仅仅如此,血液也凝固了。

这毒性能降低血液的活性,也能让活人的血液流通阻塞,若能配合些药物,产生血液凝固假死的状态,那些渴血的蛊虫必定不会在‘尸身’中滞留。

即使是剧毒,只要能掌控得当,也有医用的一面,但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以往一直醉心于制作剧毒药物的他,舍弃医者的理念转而为复仇而活着的时候,又有何时能想到自己还有为‘救人’一事奔波的时候。

心软?

不!

......萍水相逢的人的生死,他早已能冷眼置之,之所以今日主动为此忙碌,并不只是还伯公的人情......

“总算等到了。”

熟悉的声音让老人止步,只见那药阁门口,一邋遢的消瘦身影倚着墙壁,一口一口灌着酒。

这还是早上,不合时宜的异样表现引得路过的行人侧目,不过他们都对这人的心知肚明,只是看了几眼后又各自忙活去了。

“你在这干嘛?”

徐君礼挑眉,对方像是知道自己会回药阁一样,先一步守在了门前。

“讨些酒水。”摇晃着手中见底的酒壶,季泰安嘿嘿的笑出声。

“去去去。”老人可没空搭理这流氓。

“你也太见外了吧。”

老痞子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粘了上去。

来到院中。

季泰安语调低沉的喊住了老人,“那事你已经决定了吧。”

“你在说什么?”老人瞳孔微缩。

“不是要‘出去’吗?”

闻言,他猛地转过身,目视着痞子的眼睛,其眼神耿直不见分毫醉意,他才确信这并不是酒后的胡言,“伯公让你来的?”

季泰安摇头,盯着手中的酒壶,脸上的表情落寞,“不,他老人家哪会差遣我啊,其实我也想出去啊,在这里太无聊了,连酒都不能喝个尽兴。”

“你除了酒还有什么东西?”

除了酒?

季泰安沉吟了一会,点点头,“啊,也对,酒可是好东西,就跟呼吸一样,遇到什么烦心事,三壶下肚,什么事都能抛到九霄之外,醉得逍遥自在......”

听着老痞子絮絮叨叨着一堆胡话,徐君礼面露无奈,这货果然是醉了,他可不想在这里跟这货干耗时间,可还未等他下逐客令,季泰安张开了双臂,一身破旧的衣袍瞩目,“我都穷成这样了,接济接济呗。”

“你平日闲散度日,现在囊中亏空怪得了谁?借你,谁还指望能还?”老人眼角的余光瞥向一边,指着晾晒在院中的药材,冷恻恻出声,“院内晒的药随便一株,若你吃下去还能活下来,我倒也可以满足你的请求。”

季泰安被这话一呛,边咳嗽着,边摆手:“别别别,我可还有些许年头能活呢,吃了那些玩意怕不是要立地坐化。”

“放心,一副上好棺木的份额我还是有的。”老人不禁笑出声。

“晦气!”

季泰安啧啧摇头。

老人沉下心劝道:

“你的脸色不好,酗酒伤了身,早就叮嘱你少喝点。”

“那给我开些药吧,看我这么贫困,应该不用我掏钱吧,那多开点啊,感激不尽。”季泰安嬉笑着脸。

看他的表情,这货显然在打其他的主意。

蹬鼻子上脸!!!

老人脸上的表情顿时崩坏,牙齿紧咬,抬起手,袖口抖动,“出来,好好瞧瞧这不要脸的老东西。”

细长的蛇身蜿蜒绕着手臂,赤色的脑袋从袖口中探出头来。

“有话好说。”季泰安倒吸了口气,蹭的一下跳出了几步远。

“哼。”冷哼一声,徐君礼手指轻轻碰了碰赤蛇的脑袋,赤蛇乖巧地缩回了袖子内。

季泰安连连摇头,将脚边的长凳摆正,一屁股坐在了上边,抬头望着院中的老树,停顿了一会,吐出了一口气道:“我说,你真有把握能够出去?”

“......”徐君礼沉默了会,眼神不见丝毫动摇,“没有。”

“那你还敢冒险?”

“我没办法!”老人的情绪像是积蓄了许久,突然呼出声来,“我今年六十七岁了,如果九儿还在,大概也有四十来岁了,甚至儿女都能有一双了。徐家,呵呵,就连竹家的香火也断了。”他惨然一笑。

等老人情绪稳定下来。

季泰安开口:

“成功出去了,你又该作何打算?”

——只有一人,势单力薄地对抗一个国家,谈何容易?

“复仇,无论最终结果如何。”

“失败了呢?”

“那便葬身在冰湖之下。”

“看来你已经疯了。”

“退路,只会令人胆怯,若不能亲手复仇,我心不甘。”

“我知道了。”季泰安眼中光芒闪烁,嘴唇颤抖,在背对徐君礼时,嘴角勾起一道弧度,“......我不拦你。”

“切,就你还拦得住我?”

老人闻言,翻起了白眼,语调故作轻蔑。

“也对。”

季泰安动作随意,挥了挥手表示不跟他争辩,“不如今天,你请我喝酒吧,都决定要走了,相信你不会吝啬的吧。”

“哈?”

话题转变得太快,老人都没反应过来。

“我知道你私酿了酒,可你藏的够严实的啊。”

季泰安指着自己的鼻子,狭长的眼睛中一抹狡黠。

你属狗的吗?

老人也无法否认,空气中有淡淡的酒香飘迷,而来处,正是自己的院中......

等等......

不对吧?!

他回过神,猛然朝一边的偏房看去。

原本用铜锁锁住的门不知何时虚掩着,走近之后,在那道狭窄的隙口间,酒香弥漫而出。

老人快步推开门进入其中。

季泰安若有所思,半眯起的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停顿片刻,便跟了上去。

堆放杂物的房内,青砖地面上出现一个四方的洞口,阶梯渐渐消失在下方的黑暗中。

——地窖。

浓郁的酒气从阴冷的地窖中铺面涌出。

徐君礼已经下到了地窖中,昏暗的空间内放置着六口大缸。

一个娇小的身影站在揭开封口的酒缸前,用竹筒舀起缸中的酒,正喝着,似乎上头了。

“嗨,这小祖宗啊。”

徐君礼急得满头大汗,忙上前躲过了女孩手中的容器。

他也不管为何女孩会出现在这里,心里被焦急的情绪占据。

“嗝~”

唇瓣微微分开,月影打了个嗝,脸上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可老人却没有心思注意这些,他的面色难看,这缸中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酒啊,而是浸泡着百种毒草的毒酒,可谓入口封喉。

可女孩只是泛着迷糊,小脑袋左右轻摆,无意间还伸出舌头舔舐嘴角。

老人感觉一口气咽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特别难受,吸气也不是,呼出也不是,心悬在半空。

“唔。”

月影脸上的红潮退去,意识也清明了许多,看着周围的现状,知道惹祸了,连忙开口,“咯,疼......”

疼疼疼,咬到了舌头。

见状,徐君礼才稍稍放下心,同时不满地斥责道,“胡闹,小孩子喝什么酒啊!”

“嘿嘿嘿,好酒量,这缸内的酒灌了大半,竟然丝毫没醉。”季泰安凑上前来,望着过半的酒缸,鼓起掌。

被老人一瞪,老痞子尴尬地停下了动作,望向别处,岔开了话题,“徐老鬼,我怎么也没想到你这还有这么个地窖,都把这些当作宝贝啊,这么多,匀给我点有什么关系?”

“这几缸都泡着百味毒草,如果你打算当场坐化,你就喝吧。”

“毒酒?!你这是暴敛天物!”

季泰安突然一愣,“等等,那这丫头咋没事?”

“管那么多做什么?”

“管那么多做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

季泰安看着愕然的徐君礼,爽朗大笑,“看来咱俩挺有默契的啊。”

没心思玩笑,老人挥挥手,牵着还有些不太清晰的月影朝外走,“药,等下我会放在柜台上,酒的话,摆在最里边那缸,想喝就喝吧。”

“真的舍得?”

季泰安面色平静的问。

“......反正,祭奠时也用不着那么多。”徐君礼离去。

独留下来的季泰安用手抚摸酒缸表面,“嗯,这里也有我的一份。”

他将手按在心口,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动,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回望地窖的入口,眼中深邃,他口中喃喃,“看来没错,我没有看错......”

牙齿紧紧咬在嘴唇,渗出血液。

手指快要掐进了皮肉中,他突然松开了手,脸上重新回归了平静。

纠结又有何用,不如坦然接受。

想到那一瞬间目睹的光景,他闭上了双眼。

“......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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