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碰碗壁,微微烫手。
粥的温度不适入口,她才放下碗,对方就贴了上来。
“......唔......”
面对绫罗的纠缠,女孩显得束手无策——压抑着声调,喉咙中发出幼兽般的呜鸣,她想要呼喊抵制对方的缠抱,可是始终连半个字都无法吐露。
被人像被裹一样抱在怀中让她很不自在,嗅着若有若无的好闻香味,她却感到莫名的烦躁。
好不容易挣开些束缚,她深吸了口气,蹙起秀眉:“能不能放开我?”
“不、行、哦。”绫罗一字一顿说道,对月影的抵触视若无睹。不过她像是很清楚女孩的底线,戏弄了一番后,就立刻松开了手,“算了,不逗你了。”
还未等月影松口气,绫罗推着她的后背,让她坐上一边的长凳,“生得如此可人却不知悉心打扮,可是某种意义上的浪费啊,且坐好。”
月影试图挣扎,却拗不过绫罗的手劲,只得乖乖的按要求端坐在长凳上,任由摆弄。
绫罗取出木梳,动作轻柔地梳理起月影的长发。
月影一脸郁闷。
——为什么,这些人的力气都那么大?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绫罗边编制女孩的发式,边开口道:“初来此地的你可能对此方天地存在疑虑吧,并非是我们尚武成风,而是迫于外界的压力而不得不全民习武,即使根骨不佳,再不济也得学得一招半式逃命之用......”
“因为那些‘野兽’?”
绫罗手一翻,变戏法似的,葱葱玉指尖捏着一支发钗,替女孩别在头上,满意的笑了笑,接着道:“那可不是我们所熟知的山精野兽,一切已经脱离了原有的认知。这里到底是哪?到底有多大?又是否真是传言所说的神仙异境?这都仅仅停留在猜想上,谁也没法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说法。”
“神仙......”月影喃喃。
真的存在吗?
“我们只是一介凡人,对于外边的王国公侯也不过是一介任意拿捏的蝼蚁,于外,于内,生存的压力都在迫使我们为生存努力。”绫罗的声音柔和,仿佛浸满了甜蜜的果香,不知不觉间,月影的身体也不再那般紧绷。
她忽然忆起一段遥远的画面。
见花落,星漫天。
父亲的容貌已经模糊,他抱着尚年幼的月影倚着一棵桃树,正对着林间的豁口处,遥指天际,女孩顺着父亲的手看去,星辉熠熠,琳琅满目。
广域的黑暗都无法彻底吞噬的细小之物,不灭的萤光倒映在眼瞳之上,她也在那一刻为之着迷。
父亲总是一脸平淡,脸上的情绪的起伏几乎不可见,声音却婉转动听,柔和得令人宛若沐浴春风,或许这就是他情感的宣泄口。
他轻轻地抚摸着月影的小脑袋,“此时的天空,你觉得像什么呢?”
记忆出现断口。
月影回神,她茫然地左右张望,撞见绫罗的脸时,又挪开了目光。
“在想什么呢?”
“......”她没有说话。
绫罗不再追问,而是把女孩揽在怀里,轻声道:“露出这么寂寞的表情可不好啊,只要你心中有挂念的人,只要有人心中挂念你,那么你就不是一个人。”
什么啊,自说自话的。
她闭上双眼,心中也有些许幻想,幻想着如今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泡影,自己还停留在那远逝的梦乡,睁开眼就能看见父母、兄长与姐姐,可胸口那道血淋淋的疤痕却在时刻提醒着她。
——你已是孤身一人。
温热扑面。
月影睁开眼,只见一只白皙的手将白粥端在了她的面前。
“尝尝吧。”
女孩在对方的督促下,试着浅尝一口,本该清淡的白粥,咬开掺杂于米粒间的软糯玉珠后,一股草药的甘甜在舌尖绽放。
她的眼中顿时一亮。
绫罗的眼角弯作月牙,“怎么样?”
“这是什么?”白粥见底,她胸口淤积的那股焦躁感消退不少,吐露出的气息中夹杂着清新的香气。
“想学吗?”绫罗一把抱过月影,在她耳畔小声道。
此时,徐君礼推开房门,不过老人的脸上疲惫之色未减分毫。
他没有歇息,这点在外边守着的人都十分清楚。
老人一出门,月影就挣脱了绫罗的怀抱,凑了过去,似乎想起遗落的水盆,又连忙弯腰端了起来。
哗啦。
动作失衡,盆中的水倾斜,溅洒在了老人的衣襟上。
“......”
啊哦,闯祸了。
女孩脑内一阵当机。
“......”
徐君礼瞅着自己的衣服,玄色的衣裳被水浸染得更加深沉,他又看了眼女孩手中的水盆,已经不知该作何表情。“这是在欢迎我,还是报复呢?”当然这些话他自然没开口说,倒是很奇怪为何这个时候了,女孩还在这里。
绫罗施礼,“徐老您好。”
老人点头应声,他虽然没有去参加江家的婚礼,但也是知道绫罗的。
江白夜给守在院内的猎团成员端去了熬好的米粥,走近来,“这孩子在徐老您的门前守了些许时候呢。”
这么说?
徐君礼一愣,声音压在喉咙半晌,他很茫然,这时候自己该说些什么?
“不困吗?”
“我没事。”月影摇头。
本来之前打算闯进去让老人中止劳作的,可自己却怯弱了,之后更是被绫罗打乱了阵脚,差点把这事忘了。
她端起手中的水盆,“清洗下吧,抱歉,把你的衣服弄湿了......”
“......啊......哦,好的。”老人慌乱的拾起盆中的毛巾,在脸上擦洗。不知为什么,女孩话语中的关心之意总会让他心中一颤,思绪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封存于心底的记忆复苏。
微妙的气氛渲染下,江白夜凑到妻子耳畔,小声嘀咕:“怎么感觉这对爷孙俩这么奇怪啊.....”
“算来,药也快熬好了,你去看看吧。”绫罗只是会心一笑,莲步轻挪,走之前,一把抓住了丈夫的衣襟,强行支走。
洗了把脸,老人有意避开了女孩,对绫罗小声叮嘱:“有劳你照顾她一会了。”
“明白。”绫罗回应。
老人接着便被月影催促回房歇息。
忙完这些,精神一松,月影也感到了倦意,身体摇曳,绫罗扶着倾倒的女孩,抱在了怀中,轻轻帮她梳理有些凌乱的长发,“她累了,让她睡吧。”
返回来的江白夜点头。
江城陵的房中灯火被点亮,江白夜移步门前,轻轻叩响,“父亲?”
老人揉着太阳穴,听到江白夜的声音,稍感意外:“白夜,你回来了啊?”起身推开门。
“恩,父亲,怎么不多睡会?”知道父亲劳累一宿,白夜劝说。
“就这样吧。”江城陵挥手否决,心头有挂念的事情根本无法深入睡眠,稍有动静就会被惊醒。
天色迷蒙,尚未破晓,街道上白雾弥漫。
时候也差不多了,虞家那孩子该服药了。
他转头看向白夜,“帮我去看看,用砂锅熬的药怎样了?”
“已经熬好了,等冷一些就能送过去了。”
......
偏房内。
阿言醒来,瘦弱的双臂勉强撑起身子。
眼前的微暗环境令她很不适应,目光所及,皆只能依稀看清一个模糊的轮廓。
等待了会。
眼睛适应了黑暗,她看到了自己的父亲正坐在一旁,不过他似乎太过劳累,歪着脑袋,鼻息可闻,已经陷入了沉睡。
“父......亲......”她的声音从嗓子底呼出,可是还未说完,胸口一阵气闷,引得她喘息不止。
虞尚恩没有醒来,这几天日夜看守,几乎没有好好歇息片刻。
他很害怕。
从来没有像这般害怕过‘死亡’。
阿言伸手触碰虞尚恩日渐消瘦的脸颊。
指尖突然一颤,手上的动作停滞在了半空。
阿言的瞳孔一缩。
腹部一阵剧痛。
“啊......”
痛得想要大声呼喊出声,
痛得想要抓住父亲的手,
痛得想要......
但却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
身体失去了控制,意识也在痛楚中陷入一片混沌。
阿言身遭的黑暗在蠢动。
——无名、无状、无言可以诉说的怪异。
黑暗在躁动,
黑暗在沸腾,
黑暗在挣脱!
黑暗仿佛跟野兽一样,在低吼、在咆哮!
咚。
不知是什么事物触碰地面发出的声响。
黑暗凝滞了。
阿言被惊醒,恢复了些感知。
她隐约听到了一个声音。
“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出来了吗?......还不是时候,睡吧,睡吧。”轻柔的声音分辨不出男女,却又如夜莺般动听,声音抚慰了身体的痛楚,那股莫名的躁动也霎时消散了。
这个声音......
明明从未听过,却有种怀念的感觉,仿佛来自遥远的、触不可及的彼岸。
阿言渐渐放松了身心,闭合上了双眼。
不多时,房门被叩响。
咚咚咚。
虞尚恩立即睁开眼,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连忙打开了门,恭敬的迎向来者:“江老。”
江城陵走近,两指搭在阿言的手腕上,“还好,若能继续保持这种状态,即使病症复发,也可以避免最糟糕的情况发生,等身子调理过来,估计能正常说话了。”
虞尚恩心中稍感安定:“多谢江老费心,不知能否移除我肩骨上的枷锁,在下不才,但多少我也能为您以效绵薄之力。”
“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决定的,此事我会去跟伯公陈说,你先休息下吧,暂且由我家儿媳代劳。”
江城陵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女绫罗,见过虞将军。”门口外等待着的一个女子走进房内。
“我早已不是什么将军了,只是一个女孩的父亲,仅此。”虞尚恩苦笑,望向阿言的眼神中柔情满溢。
瑾儿,若你能听到我的声音,也请你保佑我们的女儿吧,我是个不合格的父亲,辜负了你,但我不能再错下去了。
即是要以命换命,我也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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