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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 朝】

【公子 朝】

“草民左丘徽,参见公子。”

少年向厅堂内首座上的中年男子作了个揖,稚嫩的面容与身形与一板一眼的举止很是不搭。

“不必这么拘谨,抬起头来吧。”中年男子身着玄黑色长袍,头戴礼冠,下巴那留着一撮小胡子,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流露出的态度很是平和,出乎意料的没有官高威重的气势,此人正是越国的公子——朝长义。‘公子’这一称谓是王嫡子的普遍称呼,朝长义排列第九,又可以称为‘九公子’,若宗室的天下尚完整,以他的身份应该能落得一个‘三玉珠冠’的头衔,但如今却只能镇守这‘壶口关’,当一名护卫边疆的守将。

——与其说是任职,倒不如说是流放,不过也好,远离了那权欲横流的王都,免了一大堆的麻烦事,不过……

“是。”

左丘徽挺直了腰板,抬头见闻胥侧立其右,正用眼神鼓励着自己。

怕我会紧张吗?

少年心领神会地回了个眼色。

在叩见公子之前两人就已经有过短暂的交谈,闻胥对这个新来的小师弟很是热诚,在左丘徽的不解神色下,闻胥说出了原因——自从师父开创了纵横一脉,就只有他与师弟两人,一直生活在谷中专研武艺,不问世事,依山而眠,十来年间亦是如此。

相比其他香火兴旺的百家学派,纵横这一新晋的流派就少了一抹升级,真不知道师父是否是对两个徒弟有着很强的信心,直到老人离开山谷远去都未再添新丁,他也是断了多个师弟师妹的念想,但如今却能相逢新晋同门,怎么不值得高兴?

“听说你随端木先生在本国疆域外的西崤山脉中生活了一段时间?”朝长义问。‘西崤’是楚地居民对此的称谓,因为不是越国的疆土,国内对其没有名字的定性,所以延了楚地的说法。

据说那片山脉在很久远就是曾屹立于楚地的‘鹿蜀’的疆土,不过后来为什么变成了中立地界,就没人能说得清了。

“是,自从师父收留,在那里呆了整整四年。”

“端木先生的近况如何?还好吗?”

“家师……家师已经仙逝。”左丘徽低垂下眼帘,声色黯然。

朝长义惊愕地望向了一旁的闻胥,见他神色感伤,也明白他已经知道了此事,不由叹了口气,“……是我多言了,还请节哀。”

“人终究还是逃不过生死轮回,公子无需自责。”闻胥代而回应。

“来者即是客,更何况你是闻胥的师弟,入我府内就无需这般拘谨了,当作自家便是,倘若要长住,跟我道一声,届时会给你安排单独别院,现在暂且委屈和你的师哥一起住在晚秋园吧。”

“劳烦公子关怀。”左丘徽应声。

朝长义点点头,突然问道,“西崤,恕我疏忽,你可曾遇到山贼?”

左丘徽眼中微动,‘似乎,那个消息还未传到这里,此事还是不要由我提起为好……’上山的所见实属难以置信,暂且不提。他当即否认:“没有,我一人独行绕了远路,未踏入山贼盘踞的地带。”

他反问道:“说来山贼常年横行无忌,干着劫取货物,杀人谋财的勾当,虽在管辖的疆域之外,但却屡次给越国带来损失,公子若有心思却迟迟未动,恐有难处吧。”

朝长义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有些惊讶地看着左丘徽,这种话题再延续下去,可就不是和一个孩子该谈的范畴了。

不过,既然问起来了,那我也不能不回应才是。

朝长义叹了口气:“呵……我又何尝不想清剿了那群占山的地头蛇?这群毒瘤实在烦人的紧,若能除之后快我又何必留着他们到今天这般?可你看我,虽为边关守将,但这里的事情可不是我一人说了算。”他多次想要组织清剿的队伍,然而次次被虎丘的军队所阻,这般过于巧合的情况不免让他有所猜测,那群占山的地头蛇背后是否与虎丘国有所牵连。

最关键的是,自己没有招兵买马的权利,人手并不富余,且另一半驻军的兵权还被捏在监察司的手中,非战时无法调动,不然面对小小的山贼,何故会任其遗留至今?何等令人恼火!!!

闻胥站在一旁,面色古怪,这小师弟和公子怎么突然就谈起了正事?这师弟的表现令他惊讶,说话的语气与方式真不像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即使是在朝长义身边耳濡目染的小公子时常都会露出少年心性,可在左丘徽所表现出的是冷静和理智。

师父所教授于他的,是谋事之能吗?

“我有疑问。”

左丘徽请示。闻胥在一边使眼色,想阻止小师弟再继续下去,但似乎并没有引起目标的注意。

“说吧。”

“一队训练有数的士兵即使舟车劳顿,但会招架不住一群乌合之众?”

朝长义道,“这也是我弄不明白的地方,此地的押送多数归监察司所管,他们的人员调派我也不清楚,不过对那群山贼的手段我还是知晓的,这群家伙见押送者多则一打即散,押送者寡则一拥而上,还在要道上布设各种陷阱,在兵刃上涂抹毒药……简直无所不用其极,跟一群地痞流氓打,那群放在监察司手中养老的军队还真招架不住。”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无名火。

与虎丘国军队对阵,除了自己手底下的精英士兵可以以一敌三之外,另一半的士兵除了在清点的死亡人数中添上几笔外,就没帮过太大忙。现状就是,自己手里的亲卫越打越少,充入自己军中的新人越来越多,即使加急训练,也无法这么快达到成效,若不是近半年来虎丘没有再贸然进犯,这壶口关还真守不住了。

分我兵权,削我强兵,这越王的算盘倒是敲得好啊,忌惮我,又利用我,现在我手底剩下的人还真不够翻身的了,如今也只能蜷缩在这壶口关当这守门犬了,只希望你不要触及我的底线啊,朝、皓、宸!

“可我听传言,前些时日山贼吃了一次大亏。”

“是有这事,就在半个月前,这群山贼劫了一支由楚地运往我国的车队,押送的护卫虽成功击退了贼寇并致其死伤过半,但运送的物品中,却还是丢失了东西。”

“能将山贼屠戮过半的护卫定然武艺过人,想必货物的重要性可见一斑。”左丘徽说出猜测,“不过都这样还会失窃,这般山贼里有这本事的强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负责交接与核查的是监察司,出了事也怪不到我这来。”

朝长义一脸兴灾乐祸,实际心里也在这问题上倍感疑惑。能重创山贼的押送队伍,有这种实力的背后会是什么势力?不过即使这样,为什么还会丢失押送物?

他回神,笑着对少年问:“怎么,你对这事感兴趣?”

“有些在意罢了。”

“不过是些趁了地利与人和的乌合之众,本不足为虑……”

“实则因关内兵权分流,以至于出现现在这种状况?”左丘徽来之前可是打听了不少,初步猜测到了一些原因,直言道:“越王的意思?”

“你这小娃倒是直言不讳啊,也不怕说错话而惹火上身?”朝长义脸色一沉,他也只是想试探一下少年,却不料他竟真敢把啥话都外说。

“知者言,不知问,这是师父的教诲。”左丘徽答。

“可世间不可说的,不可听的事情也有不少,常言道:‘言者无心,听着有意’,你的师父是位奇人,难道都未告知你行走尘世言行需慎?”

闻胥脸上也浮现担忧的神色,这小师弟涉世未深,这份口不择言若放在外边,或是被监察司听了去,怕不是要招致祸事啊。

“……晚辈受教。”左丘徽也不执拗。

朝长义点点头,脸上表情稍稍缓和了些。虽说脾性沉稳到令人惊讶,但这孩子态度一板一眼的,这点有些像是那种苦读十年把神经扭成了一根筋的学士,在人情世故方面让人担忧,不过他尚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教导一番便是。

正思索着,听见一连串“咕咕”的声响。

朝长义与闻胥二人望向前去。

只见厅堂下的少年老老实实回禀道:“肚子饿了。”

“哈哈哈哈……”朝长义和闻胥对视了一眼,齐齐笑出声来,他抹着眼角的眼泪,对左丘徽道:“不说了,就到这吧。你且随你师兄去,我已经吩咐人收拾好了房间,至于饭食,闻胥,届时你去吩咐一下厨房准备就是了。”说着,便示意闻胥领着左丘徽前去‘晚秋园’里备好的客房。

两人走后,一摇曳鹅黄长裙的曼妙妇人从偏室缓步走出,她嘴角含笑:“人家方远行而来,你也不让人家先行休息一会,不嫌怠慢了?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朝长义朝后一坐,双手后撑,姿势散漫地轻笑回道:“夫人的心思可比我细致许多。今日之事还真是意料之外,先前我以为这出自纵横家的新弟子必定是位习得纵横剑道的剑客,却没曾想来的是个文文弱弱的少年郎,难免有些好奇,就多聊了一会。”

“如果只当人家是客,那你刚试探个什么劲?”妇人哪还猜不到夫君的盘算,“你打算招揽那孩子?”

“不可?不骄不躁,不卑不亢,虽人情世故方面欠缺,但是个可塑之才,一些事情能看得到深处,,这可并非是看着‘纵横’的名头给出的评价。”朝长夜留了半句没说,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有人在自己耳边低声诉说着什么。

“卿不是这个意思,唔……”妇人凑到朝长义近前,“莫要笑我,之前对话足以见其聪慧,说实在,我都生出一种其实为成年人的错觉,这份心智难得。我只是见那孩子面容秀气,身子骨纤细,生得似个女孩,正巧翎儿需要个年龄相仿的玩伴,不如……”女儿年龄尚小,她也不免操劳起其未来的生活。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这句俗语正表明男尊女卑的社会不可避免的现象。女性的婚姻多数身不由己,出生世家的更是如此,人生被他人所编排,无法选择心仪的对象,凭借所谓的幸运又能成几家鸳鸯眷侣?希冀那些不可捉摸的事物只会徒增悲然。

即使这样,妇人还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过好日子,她观左丘徽的初步印象还算不错,当然也是知晓‘纵横传人’的分量,让翎儿与之结交就算无法结成良缘,但也没有坏处不是么。

“确实,不过若只是作翎儿的陪侍是否太大材小用了?”朝长义突然怪叫起来,“嘶,华音,你能不能别掐我。”他征战沙场十数年,一身武艺虽不敢提及高超绝顶,但也不至于连妇人作怪的手都挣脱不开,不过本身夫人就没捏准弱处,他故作软肉被捏后的疼痛样子,讨取了自己夫人的开心后,顺势将她揽入了怀中。

“这还是白天呢,别不正经。”妇人娇嗔。

未等朝长义答话,便听外边楼道传来了声音。

“娘。”

“呃,咳咳咳。”听闻稚嫩的声音,妇人和朝长义顿时分开,妇人扭过泛红的脸颊,手指偷偷地掐着朝长义的腰间,这次正巧捏住了他最柔软的部位,他又不敢释放内劲,怕伤了妇女,只得紧咬着牙关,从牙缝间渗出,倒吸凉气的声音,“嘶~”

朝长义忍着疼痛,求饶似的看向妇人。

妇人一脸得意,俏皮地抬了抬下巴,这举止倒像是个二八芳华的小姑娘。

“娘。”

十来岁左右的小女孩站在了厅堂门前,一双灵动的眸子瞅着室内,环顾了一圈,像是在寻找什么。

“翎儿,来娘这。”

妇人招呼翎儿过去。

乳燕归巢,一身红白色彩交织罗裙的小巧身影投入了妇人的怀抱,在腻味了一会,翎儿抬起了小脑袋,疑惑地对朝长义问:“爹爹,你怎么哭了?”

“啊,眼睛进了沙子。”朝长义悻悻地瞅了眼夫人,打着打虎眼。

得了个解释后,翎儿也不在纠结这个问题,问起了竹华音:“娘,徽哥哥呢?”

妇人神色意外地看了一眼朝长义,朝长义朝她眨了眨眼,妇人低下头对女儿说:“你跑闻叔叔那里就能找到了。”

“那我要去看看。”

看着一溜烟就跑没影的翎儿,朝长义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不仅祸水东引,让能那孩子约束翎儿胡来,原来夫人打的这主意。”说着竖起了大拇指,道了声:“妙。”

“少来,我哪有这么坏心眼,哼。”

竹华音嗔道。

————本章未完(后续新章,更新补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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