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星期三
舒适的风吹过已被染上黄金色彩的树，发出银铃般“沙沙”的乐声。落叶飘散，是文雅的女子翩翩起舞。它们静静地沉入地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不停息，似乎在向人们叙述世间宁静的生命之美。万物归于平静。
喧闹消散，拥抱平静，睿明在告别院长后，独自一人熟悉地回到了房间。
他轻轻地推开了门。
“小......啊。”
“哟。”
出现在睿明眼中是，除了美丽的，陷入梦境中的小空外，还有那顶熟悉的鸭舌帽，那个熟悉的人。
“王叔。”
“嘘。”
王世独左手抚摸着小女孩可爱的额头，右手伸到嘴前，用温柔的眼神示意少年不要打扰天使的梦。
他站了起来：“我们去外面谈吧。”脸上挂着的是平静的微笑。
两人静静地出去，对着房内微微一笑，温柔地关上了门。
像两个至深的好友，两人默契地坐在了房外的座椅上。
“要吃糖吗？”王叔从口袋中摸出两支阿尔卑斯棒棒糖，伸手递到少年面前：“给小空时多下来的。”
“又不是小孩子。”睿明闭眼一笑，接过了其中一支：“谢了。”
两人默默地吃起了糖。走廊的窗外，几只鸟正稀疏地飞向远方，此刻的夕阳从窗外，不偏不倚地照在了两人，他们宛如暮年的老伴之间，不必过多的言语，心会即可。
“真难得啊，你居然会主动出去，还去了那么久。四点过来你已经不见人了。”
“被几个烦人的家伙拜托了烦人的事罢了。”
“哈哈，我从小空那听说了，说是助人为乐呢。你啊，总是口不对心，外表那么冷酷，内心确很善良呢。”
“这哪是善良，懦弱而已。”
“适度的懦弱也是一种智慧。”
睿明稍微为王叔的话泛起了情绪上的小小涟漪。
夕阳如旧，两人继续默默地咀嚼着嘴里的甜。
“话说王叔，你有听说过一楼小广场中的，有关一个黑色少女的传闻？”
“哦，很早就从小空那听说过呢。”王叔的眼神望向远方，陷入回忆：“那时她难得地对我作了恶作剧。那广场本来就少年轻人，更不会有什么‘黑色少女’，然而她就是胡闹，一连几天都在嚷嚷，不过几天后她就静下来了。果然小孩子就是喜欢幻想啊。”
睿明了解了情况。
“你对这种事感兴趣么？”
“不。不过小空感兴趣，这就够了。”
“说起来，我刚刚跟小空谈话时，她就一直吵着要见你呢，说是‘等大哥哥回来’，‘要听大哥哥讲故事’，我就随便捏了几个故事把她哄睡了。”说到这，王叔拍了拍睿明的肩膀：“你干得不错，真的。我由衷地感谢你，能给那孩子带来希望。
“什么话......明明是她带给我希望啊。”睿明眼中洋溢着幸福：“自那件事以来，我就一直处在崩溃的边缘。在灰色孤独之中，是她将希望的色彩重新带回到我的世界中。她用稚嫩的小手，把我从那个绝望的边缘上拉了回来，是她拯救了我。所以我不允许让这个孩子的脸上挂有一丝的不幸，一丝都不允许。”
“是么......”看着睿明坚定的眼神，王叔若有所思。
“但是听其他护士说，你昨天把她弄哭了？”
“啧！！”面对王叔一针见血的质问，昨天失礼的模样，对黑无常的懊恼和对自己的愧疚洪流般涌进睿明脑中，他脑中全是记忆中那些丢脸的画面。
“你小子......虽说看好她确实有点为难你，但出了事我可不会轻饶你的。”
睿明无奈地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黄昏消散，夜幕开始降临。
“那么，时候到了，我就先走了。”
“慢走。”
王叔叼着糖果管，起身走向电梯方向，背对着挥手示意着告别。睿明默默地目送他远去的身影。
披着黄与黑的色彩，睿明一步一步地走回病房。
房内一切如旧。不过在床前的小柜子上，放着热腾腾的饭菜，那是院长特意安排的。不过，此刻的睿明并没有多少食欲，他静静地坐上刚刚王叔的位置，幸福地抚摸着小空的柔发，像哥哥哄妹妹睡觉时那副情景，端详着小空可爱的睡相。
“大哥哥。”小空微微睁开眼，轻轻地呼唤着她等待着的人。
“你醒了？”睿明微笑着。
“恩。因为爸爸的手和大哥哥的手是不同的。爸爸的手又大又可靠。大哥哥的手很温柔，很安心。”
“你对这事真了解。”
“因为，大家都是幸福的手。摸在上面，空就觉得无比的幸福......”
睿明无声地感受着此刻的空。
“大哥哥......今天的事怎么样了？那个大姐姐得救了么？你和无常姐姐相处得好么？”空用担忧的语气低声道。
“都被大哥哥妥妥地解决了。”睿明得意地炫耀着，开始喃喃地讲起故事：“今天啊，我从十二点.......”
......
不知不觉已经晚上九点了。听着睿明的故事，空以满足和幸福的神情重新陷入美丽的梦境中。看到这，睿明才静静地开始吃起自己的晚饭。
他慢慢地咀嚼着饭菜。
“哟。”
一声熟悉的“哟”差点让睿明将口中饭菜吐出，不过为了小空的睡眠，他极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咳咳咳额咳咳！”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让饭菜呛着。
“哈哈哈！真是失礼啊，妾身辛辛苦苦赶回来可不是来看你这副狼狈样的。”黑色的少女在不知不觉中显现了不可视的形体，不禁被眼前的一幕逗笑。
“啰嗦！咳咳！！......有话出去说！”
少年匆匆地赶出了房内。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啊......差点就死了。”咳了许久，睿明终于恢复了正常。此间黑无常一直用滑稽的神情调戏着他。
“那么，笨蛋野鬼，你这次又想干些什么？”睿明愤愤地说：“看到你准没好事。”
“没~~什~~么~~~，就是过来看看小空，顺便通知你一下‘那个司机已经没事了’罢了。”
“切。浪费时间。张颖能重新站起来靠的永远是她本身，你我多余的干涉是没任何用处的。”
“确实。”黑无常承认睿明所说的话。
“没事我先回去了。”睿明冷漠道。
“唉唉唉.......等一下嘛！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情趣！妾身好歹也是个女孩子啊！”
“我靠！我难不成还要对一个野鬼讲情趣！”
“你......！哎！”
面对睿明耿直的回应，少女的面容气成了红鼓鼓的包子脸。不过，她忍下去了：
“其实，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事？”
“就是......那个.......恩......这个......”不知为何，刚刚还气势嚣张的她忽然间就低声下气起来了。少女将视线转向别处，别扭着姿体，害羞的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着。
“快说，别浪费我时间。”睿明对着少女可爱的模样丝毫没有动摇，反而是以“关怀智障”的眼神注视着她。
少女展开纸扇遮掩自己：
“......”
“......明天......”
“............”
“......能陪我去漫展......”
“我拒绝。”
话都还没说话，睿明就斩钉打铁地拒绝了少女类似约会的请求。
“唉？”少女惊呼了一声，随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个竖子蛮不讲理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少女火山爆发式的害羞与愤怒，几百个棕色闪光又一次闪击着少年的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明明是第一次邀请男生！！第一次！！！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大笨蛋！！！”
可怜的睿明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又一次被连击打飞了意识。
又一次，击飞在天的睿明感受着牛顿的深沉的爱。
少女则又一次张开纸扇，似曾相识地遮掩着自己愤怒而羞涩的神情。
几秒过后，睿明抚摸着脸颊，吃力地站了起来：“忽然间你干嘛啊！谁会没事找事去漫展啊！你自己去不行吗！？”
少女害羞地望向另一边。
“哈？！”怒火在睿明心中积聚。
“妾......妾身想去......买一点东西.......”
“拒绝。”
“陪小空一起......”
“.......”
听到“小空”一词，睿明的恼怒的神情一下子变了。
“你是认真的吗？小空可是重症病人啊！”
“所以......我才想带她去嘛，哪怕一次......”
哪怕一次.......
“......真头疼。”
难得的沉默。
“......”
“......好吧，就那么一次。”
少女惊喜地望向少年生无可恋的神情：“真的？”
“小空出了什么事，你和院长要好好负起责任。另外，我没去过漫展，也不知道什么程序，你要给我把一切安排好......”
“噢耶！”还没等睿明说完，少女便高兴得手舞足蹈地跑开了，走廊又一次回归平静。
“啧，一个个都那么胡来！”
抱怨着，少年很快又恢复平静，望向小空的病房，睿明露无可奈何地感叹道：“平静的生活啊......”
他静静地走进了病房。
另一边，无常缓缓地走向院长的卧室，不同方才，此刻的无常却显得十分痛苦与疲劳。
“哈......哈......”不堪重负，依靠着墙，无常瘫倒在地。
不过在倒地的那一瞬间，一只手稳稳地抓住了她。
“院长......”
“不要勉强自己了。”不知何时出现的华院长，用父亲般可靠的眼神鼓励她，
“你明天就要保持肉身了，所以绝对会很辛苦的。多多依靠睿明和小空也是无所谓的哦？”
“不......妾身不想给那两个人，尤其是小空，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
“死亡时间，明天下午3点47分。”
“.......你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带小空去的。”
“......但是......我们在很早前就已经约定好了......”
“‘拉过勾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对吧？呵呵......当年也有人对我这么说过啊......”
华院长稳稳地搀扶着少女。
“‘尸体’保存得很好，你可以安心使用。”
“恩。”
“还有，多多依靠睿明吧，你也知道，他是个可靠的人。”
“恩。”
华院长不断叮嘱着：
“无常......”
“一定要小心啊......”
“恩......”
沧桑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未知的风波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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