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当时太尉喝叫左右,排列军校拿下林冲要斩。只消她一句话,便能叫林冲人头落地。可经历这一吓,高俅冒了一身冷汗,酒醒过来,觉得事有蹊跷,自己刚和林冲吃完酒回来,她若真要杀自己,何必不在酒桌上下手?
高俅问林冲道:“汝当真是来杀吾的?”
林冲似丢了魂般,死死盯着怀里的断头,衣裙皆被鲜血染透,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静静流泪。
高俅见状,便喝叫左右:“解去开封府,分付腾府尹好生推问,勘理明白处决!就把这刀封了去!”林冲方才保得性命。
高俅正疑惑时,高衙内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抱住高俅,问道:“老娘,你可担心死孩儿了!您没受伤吧?”
瞧瞧她这假惺惺的演技,丑恶的嘴脸,高俅立马明白了,张口骂道:“好嘛,原来是汝搞的鬼!狗娘养的东西!”
衙内闻言,大惊失色:“娘,你冷静点!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这样骂自己呀!”
高俅推搡道:“谁骂自己了?!汝才是狗娘养的!离吾远点!”
衙内慌道:“娘,冷静呀!你是被吓傻了吗?”
“呼——”高俅叹口气,一脚揣在高衙内脸上,直把脸踢肿了,高俅的心情一下子舒畅许多:“汝为何要做出这等事情?”
衙内信口胡诌道:“孩儿本来就要收拾掉那些泼皮,谁知林冲正巧路过,居然包庇那几个泼皮,我这是为了帮您扫清障碍~”
高俅道:“汝也太过狠心,可惜了林冲一表人才。”
衙内道:“娘放心,只需差人跟府尹说一声,放她一命就好。”
高俅道:“那倒好,你可精细着点儿。”
林冲因此得个罪名也是为从刺客手里保护太尉,手持利刃擅入白虎堂,而非刺杀的罪名,断了二十脊杖,戴了枷锁,刺配沧州,差两个防送公人监押前去,这两个公人是董超,薛霸。二人领了公文,押送林冲出开封府来。
且说两个防送公人,把林冲带来使臣房里寄了监。董超、薛霸,各自回家,收拾行李,却见巷口酒店里酒保来说:有一位官人在小店中请说话。
二人心生好奇,到店中阁儿内看时,原来是高衙内手底下的富安,与了二人各五两银子,总共十两,叫二人一路上好生照顾林冲,再偷偷把林冲押回高衙内家里,对外却宣称她已遭强人杀害,如此一来林冲便是衙内的人了。
二人见说是太尉义女派来的人,便欣然接受了。董超、薛霸将金子分受入己,送回家中,取了行李包裹拿了水火棍,便来使臣房里取了林冲,监押上路。当日出得城来,离城二十里多路,歇了。宋时途路上客店人家,但是公人监押囚人来歇,不要房钱。当下薛,董二人带林冲到客店里歇了一夜。
却说这林冲以为张雪兰是自己杀死的,整日水米不进,精神恍惚。董超薛霸二人一看,这不行呀,我们钱都收了,不把这林冲照顾好,高衙内找我们算账可怎么办?便毕恭毕敬地赔上笑脸,劝林冲吃饭。林冲想起张雪兰曾嘱咐自己好好吃饭的话语,不禁潸然泪下:“想不到,人真会有吃不下饭的一天。亲手害死雪兰,我真是活该!自作自受!”
如今林冲也只有痛骂自己,才能让心情好受些。董、薛二人被她吓到,连忙劝道:“官人休要悲伤。既然人已不在,与其过分悲伤,不如遵守约定,好好活下去。官人若是嫌饭菜难以下咽,我们再着人重新做一桌好的上来!照顾好官人的生活也是我们两个份内的工作。”
受二人如此关怀,林冲振作起精神,谢道:“不劳你们费心了,我会好好吃饭的。”
待林冲吃饱后,董、薛二人又打了盆温度适宜的洗脚水来。林冲带着枷锁,不方便洗,二人便伏下身子,帮林冲洗脚。这两个身为公人,竟如此尽心尽力服侍一个犯人,令林冲感激不尽,可她不知道,指示二人照顾林冲的却正是害她落到这般田地的人。
一路上林冲受了董超薛霸不少照顾,走得累了便歇,饿了有好饭吃,渴了有好酒吃,也没遭什么罪。
却说这晚,董、薛先把林冲安顿睡下了,二人却在阁楼里打算吃两杯酒再睡。正坐时,却打旁边闪出一人,头戴顶万字头巾,身穿领皂纱背子,下面皂靴净袜,来到二人桌上,笑眯眯问道:“二位小姐,瞧你们两个挺寂寞的,要不要陪我来两杯呢?”
董超怒道:“你看我们衣服,也须认得是公人。还敢调戏?”
那人笑道:“端公息怒。”却原来宋时的公人都称呼“端公。”那人去袖子里取出十两金子,放在桌上,说道:“二位端公各收五两,有些小事烦及。”
二人惊问道:“何故与我金子?”
那人道:“二位莫不投沧州去?”
董超道:“我两个奉本府差遣,监押林冲直到那里。”
那人道:“既是如此,相烦二位。我是高太尉府心腹人陆虞候便是。”
二人听是高太尉的人,喏喏连声,说道:“小人何等样,敢共对席。”
陆谦道:“你二位也知林冲和太尉是对头。今奉着太尉钧旨,教将这十两金子送与二位,望你两个领诺,不必远去,只就前面僻静去处把林冲结果了,就彼处讨纸回状回来便了。若开封府但有话说,太尉自行分付,并不妨事。”
董超心想,这家人是在唱哪一出?先是叫我好好待林冲,现在却要我两个暗中结果她,我究竟该听谁的?万一等我结果了林冲,你又突然跳出来,叫我们把林冲还你,岂不胡闹?
董超推辞道:“却怕使不得。开封府公文只叫解活的去,却不曾教结果了他。”
薛霸道:“老董,你听我说。高太尉便叫你我死,也只得依他。莫说使这官人又送金子与俺。你不要多说,和你分了罢。落得做人情。日后也有顾俺处。前头有的是大松林,猛恶去处,不拣怎的,与他结果了罢!”当下薛霸收了金子,说道:“官人,放心。多是五站路,少便两程,便有分晓。”
董超再一想想,也是有道理。既然是高太尉的旨意,那高衙内算什么东西,干脆无视她好了,也收了金子。
陆谦大喜道:“还是薛端公真是爽利!事成之后,陆谦再包办二位十两金子相谢。专等好音。切不可相误。”三个人又吃了一会酒,陆虞候算了酒钱,独自去了。
第二日天明起来,打火吃了饭食,投沧州路上来。时遇六月天气,炎暑正热。林冲初吃棒时,倒也无事;次后两三日间,天道盛热,棒疮却发;又是个新吃棒的人,路上一步挨一步,走不动。
林冲初吃棒时,倒也无事。次后两三日间,天道盛热,棒疮却发。又是个新吃棒的人,路上一步挨一步,走不动。薛霸道:“好不晓事!此去沧州二千里有余的路,你这般样走,几时得到!”
林冲见她口气变了,畏缩道:“小人在太尉府里折了些便宜,前日方才吃棒,棒疮举发。这般炎热,上下只得担待一步!”
董超道:“你自慢慢的走,休听咭咶。”
薛霸一路上喃喃呐呐的,口里埋冤叫苦,说道:“却是晦气,撞你这个魔头!”
这两人的态度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林冲也只有低下头,任凭数落,哪敢还嘴。
看看天色又晚,三个人投村中客店里来。到得房内,两个公人放了棍棒,解下包裹。林冲也把包来解了,不等公人开口,去包裹取些碎银两,央店小二买些酒肉,请两个防送公人坐了吃。
董超,薛霸,又添酒来,把林冲灌的醉了,和枷倒在一边,薛霸去烧一锅百沸滚汤,提将来,倾在脚盆内,叫道:“林教头,你也洗了脚好睡。”
林冲挣的起来,被枷碍了,曲身不得。薛霸道:“我替你洗。”林冲不知是计,只顾伸下脚来,被薛霸只一按,按在滚汤里。急缩得起时,泡得脚面红肿了,林冲只是憋着痛,却连叫一声都不敢。
薛霸扯住林冲脚腕,凶道:“你把脚缩回去,我怎么洗?”
林冲拼命挣扎道:“烫……”
薜霸怒道:“只见罪人伏侍公人,那曾有公人伏侍罪人!懊意叫她洗脚,颠倒嫌冷嫌热,却不是好心不得好报!”口里喃喃的骂了半夜。
林冲那里敢回话,自去倒在一边。她两个泼了这水,自换些水去外边洗了脚,收拾。
睡到四更,同店人都未起,薛霸起来烧了面汤,安排打火,做饭吃。林冲起来,晕了,吃不得,又走不动。
薛霸拿了水火棍,催促动身。董超去腰里解下一双麻编的新草鞋,叫林冲穿。走不到三二里,脚上泡被新草鞋打破了,鲜血淋漓,正走不动,声唤不止。
林冲已是痛苦如此,这二人却似铁石心肠般,无动于衷。薛霸骂道:“走便快走!不走便大棍搠将起来!”
林冲央求道:“小人岂敢怠慢,俄延程途,其实是脚疼走不动。”
董超道:“我扶着你走便了!”搀着林冲,只得又挨了四五里。
看看正走不动了,早望见前面烟笼雾锁,一座猛恶林子。但见:层层如雨脚,郁郁似云头。杈牙如鸾凤之巢,屈曲似龙蛇之势。这座猛恶林子,有名唤做“野猪林”。此是东京去沧州路上第一个险峻去处。
宋时,这座林子内,但有些冤仇的,使用些钱与公人,带到这里,不知结果了多少英雄。今日,这两个公人带林冲奔入这林子里来。
董超道:“走了一五更,走不得十里路程,似此,沧州怎的得到!”
薛霸道:“我也走不得了,且就林子里歇一歇。”
三个人奔到里面,解下行李包裹,都搬在树根头。林冲脚上、背上都疼痛难忍,靠着一株大树,便倒了。
董超,薛霸道:“俺两个正要睡一睡,这里又无关锁,只怕你走了。我们放心不下,以此睡不稳。要我们心稳,须得缚一缚。”
林冲也是顺从,答道:“上下要缚便缚,小人敢道怎的。”
薛霸腰里解下索子来,把林冲连手带脚和枷紧紧的缚在树上,同董超两个跳将起来,拿起水火棍,看着林冲,说道:“不是俺要结果你,乃是高太尉钧旨,教我两个到这里结果你。你休得要怨我两个,只是上司差遣,不由自己。”
林冲见说,苦苦哀求道:“我与你二位,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你二位如何救得小人,生死不忘!”
董超道:“说甚么闲话!救你不得!”
现在的林冲就似一只待宰的羔羊,手脚都被缚了,却如何反抗?林冲开始后悔,悔自己巴结了不该巴结的人,惹来杀身之祸,悔自己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没看清他的本质。当初王进被迫害时,自己一言不发。如今自己受到迫害,又有谁会挺身而出呢?
“这一切都是报应……”林冲闭起眼,准备引颈受死。虽不能遵守与张雪兰的约定好好活着,但也能早早下地狱里去陪她,也算值了。林冲已彻底绝望,这个世界上无法度,下无军纪,权力至上,金钱万能,这种世界,根本没有任何人值得信赖。这样灰暗的世界,没什么可以留恋,干脆毁灭掉算了,即使在阴间也可以过得比现在快活吧。
林冲脑袋未掉,心已先死了。薛霸提起水火棍来望着林冲脑袋上劈将来,可怜豪杰束手就死。正是:万里黄泉无旅店,三魂今夜落谁家?
“嘿嘿,林教头,黄泉路上,自会有人给你送行的!”
薛霸的棍恰举起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松树背后,雷鸣也似一声,那条铁禅杖飞将来,把这水火棍一隔,丢去九霄云外,林中跳出一人来,喝道:“洒家在林子里听你多时!”
谁……是谁?谁会来救我?究竟是谁,会来救我这该死之人?
待林冲徐徐睁眼看时,见那背影是一个和尚,穿一领皂布直裰,衣带飘扬,威风凛凛,手里提着把水磨禅杖,将那二人瞬间打翻在地,口里直喊饶命。
那和尚转过头来,面带笑容,呲起牙笑道:“哟,林教头!你没受伤吧?”
“为什么救我……”认得来者是鲁智深,林冲羞愧地低下头道。她的笑容太过耀眼,对于林冲来说好比烈日一般,灼烧着她内心的伤口。
鲁智深挠挠脸,笑道:“嗯……说的也是哈,为什么呢?只是单纯地担心你,就跟过来了。”
“担心?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傻瓜!你疯了吗?”林冲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想杀我的人是高俅!是朝廷的命官高太尉呀!你这样做,会惹来杀身之祸!你才刚在东京城安家,今后又要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了!你有认真想过吗?”
“那种东西,都没你的命重要!洒家好心来救你,就不要罗里吧嗦吵个不停!”智深不耐烦地吼道。“休道是这两个鸟人,便是高俅亲自来,俺也须不怕她!”说罢抡起禅杖便要打董超、薛霸。
林冲连忙叫道:“姐姐休要动手!这些尽是高太尉的主意,不干她两个事。你若打杀她两个,也是冤屈!”
智深听得,收住禅杖。深扯出戒刀,把索子都割断了,叫两个公人拿着行李,自己弯下身子,将林冲背起来,望沧州前进,两个公人怀着鬼胎,各自要保性命,只得小心随顺着行。
“洒家从这一路上看得清楚,她两个途中突然转变了态度,定是要害你,俺便在这里埋伏了。没有早些出来阻止,让你受苦了。”
“不,十分感谢你救了我。”林冲趴在鲁智深的肩上,感受到她身上有着非同常人的温暖与热情。“我到今天才明白,原来活着便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感到肩头被泪水濡湿,鲁智深轻轻一笑:“俺这个人,最看不惯欺负人的事啦,尤其是像你这种老实的女孩子被欺负,洒家一定忍不住,要去讨个公道。要不是因为这个,洒家才不会当什么鸟和尚呢!”
“哈哈,是吗?那你可真厉害。”鲁智深一句话引得林冲破涕为笑。
“像他们这种坏人,绝对不能放任他们继续作恶!放任他们,只会让他们变得更加嚣张!”
“嗯。”
“你就是太老实!下次再有这种事发生,一定要给坏人点颜色瞧瞧!这样他们就不敢再欺负你了!”
“嗯。”
鲁智深急道:“你怎么只会‘嗯嗯嗯’地答应啊!”
“嘻嘻,因为你说的都很对嘛。”
“说、说的也是……”
鲁智深仰头看了看天,繁星璀璨,星宿闪耀,美不胜收。
“啊,你看,天亮了!”
循着林冲指尖望去,黎明的曙光已透过云层与山间,传遍大地,教人心神安宁,豁然开朗。
“真美……”
侧头一看,此时的林冲兴奋得就像个小孩子一样,眼神里闪出光芒,不再呆滞,她似乎已经重新打起精神,也让鲁智深放心了。
智深对林冲道:“姐姐,此去沧州不远了,前路都有人家,别无僻静去处,洒家已打听实了。俺如今和你分手,异日再得相见。”
林冲垂泪道:“救命之恩,不死当以厚报!”
鲁智深冲董超薛霸吼道:“你两个撮鸟,收了不少钱吧?都拿出来,给我姐姐!”
“是是是!”二人忙不迭地交出银子与林冲。
三人别过鲁智深,行到晌午,早望见官道上一座酒店,三个人到里面来,林冲让两个公人上首坐了。林冲与两个公人坐了半个时辰酒保并不来问。林冲等得不耐烦,把桌子敲着,说道:“你这店主人好欺客,见我是个犯人,便不来睬着!我须不白吃你的!是甚道理?”
主人说道:“你这人原来不知我的好意。”
林冲道:“不卖酒肉与我,有甚好意?”
店主人道:“你不知俺这村中有个大财主柴进么?”
毕竟店主人所说的是何许人?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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