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夢。那是個雪花紛飛的日子。我還是一個小少年 當時無憂無慮。我正在和小五郎和其他人打棒球。我是第七號球手 我記得很清楚 因為那天發生的事令我印象太深刻了。輪到我上場的時候 我拖着球棍站到本疊前。小五郎大叫我集中注意 因為對方主將的直球速度很猛。我深深吸了口氣 提起球棒 眼晴死死盯着對手。對方拿起球 以極為優美的姿勢投出一個速度很快的直球。我覺得那像是閃電 又像是流星。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向前揮出球棒 但不幸地我打偏了。球以高速打破了隔離家的窗戶 因為 “框” 的一聲 只有玻璃破碎才會這樣。我頓時感到不妙 因為我想要就要捱罵了。雖然我覺得責任並不完全在我 但眾人卻望着我 因為沒有人想走進屋裡被要求賠償所以我首當其衝。我沒有法子 只好硬着頭皮走向球場後方的屋子。小五郎我和偷偷躲在大屋門牆後方 看着屋裡的動靜。奇怪的是屋裡似乎很平靜。我以為沒有人在家 便偷偷翻過門牆入內。屋子非常大 而我似乎身在後院。我於是叫小五郎留在外邊 我慢慢打量四週 找尋着破掉的玻璃窗。但就在轉角的破窗下找到球的時候 我被人叫住了。來人是個長相威嚴高大的中年大叔 我原以為要捱罵了 站着害怕得不知所措 但男人看着我 面色不似是憤怒 反而顯得十分悲傷。我呆立不動 隨後他卻開口說話了 “跟我來吧。” 那種語氣十分平靜 像是在晚間散步時看星星似地安靜。我感到男人的話語中有無法打斷的威嚴 於是我尾隨男人進到大屋的正廳裡面。我看到很多人穿着黑色西服 用有點困惑而嚴肅的目光打量着我。 雖然我還小 但亦本能地感到有個很重要並親近的人 似乎從這群人的身邊消失了。我看着男人的背影 他不發一語 帶我慢慢走到靈台前。一張倘大 黑白色的照片在大廳中央高高掛起 是個眼晴很明亮 長相很美的女人。男人叫我鞠躬。因為我對用球打破別人家的窗口感到有點抱歉 我於是低低地鞠了一躬。男人似乎完全沒有留意到我 只是在凝視着照片上的女人。我拿起一柱香 男人走過來幫我點起香 又叫我小心不要燒到手指。我把香插在香爐後 又再鞠了躬。四周的人都沉默不語。那是我第一次如此直面死亡。我隨後坐到人群中 一個我所不認識的中年人帶我坐到位置上。隨後和尚進室 法事完結後我才得以離去。眾人圍在屋外 以為我被抓住了 正在商量要不要報警和入屋救人。他們看到我目無表情地走出來 紛紛上前問我發生了甚麼事。我不發一語 叫小五郎一起離開。為什麼會作這個夢? 我不清楚。但夢境很真實 我不禁冷汗直流 像死神快要降臨自己身上似的。
我醒來後 已不知自己到底渡過了多少的時間 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我本來打算拿出手機來看的 但由於身上疼痛難當 我因此放棄了 躺在床上四處看。我發現自己正處於一間相當大的和室 在榻榻米的正中央 便是我的床舖。和室的正面放有個看來年代久遠的木櫃 上面放有一把不知真假的武士刀和畫有富士山的屏風 但除此以外便別無他物 看來房間不似有人住。房間的朝陽的一面可隱約看到房外似乎有日式庭園 從陽光的角度和光線的強度來推測 似乎是正午時分。我頓時感到混亂不堪 不知身在何處。但身上的痛覺告訴我一切均是真實 我並不是在作夢什麼的。
我回憶到昨晚的事。我在和直美告別後 便一個人在車站下車隨後回家 在路上發現血跡 屍體 然後被一個謎一樣的少女一下子殺掉了; 但用 “殺” 這個講法似乎並不恰當 因為我顯然仍未死去。我竭力思索昨日走過的路線 但我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為何會遇上這種劫難。但我反覆思考 得出最可靠的結論是:
“難道我瘋了不成?” 我這時想起昨晚那個少女的事。她明明在十多米外 但在說完話後卻以不可思議 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欺近 一劍刺在我心口 那只能用快如電閃來形容。我根本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馬上被劍刃貫穿心口。我於是當場倒地不起。我這時才看了看身上的衣服 似乎是被人換掉了 我撩起襯衣 發現肋骨下方有個深紅色的傷口 我伸手摸了摸 痛得像是觸電似地 “呀!” 的一聲叫了出來。隨即一個我所不認識的少年打開趟門走了進來。青年長得很俊美 穿着一身雪白的道袍 比我還高約一個頭 清澈的眼晴黑黑的看起來很和善。他看到我後走到我身邊坐下 然後說:
“還好你醒來了。昨天晚上直美一直都守在你身邊 擔心你會不會就這樣就死掉了。但現在看來好像還不錯哩。” 他一邊說 一邊拿出一隻藍色的小紙鶴。紙鶴通體呈天藍色 但在邊角上卻沾了點深黑色的血跡。 “這隻紙鶴在各種意義上可說是你的救命恩人 你要好好收藏 或許真的會為你帶來好運也說不定。我這個傻妹妹似乎偶然也很細心。” 我伸手拿過紙鶴 隨即放在床邊。救命恩人? 這是什麼意思?
他是向着庭園 背着我說這些事的。少年又轉過身來 正坐看着我。
“沒事真的是太好了 幸光君。” 他想了片刻 又說 “是了 我最好告知她一聲 不然她又要大吵大鬧了。” 他說完又想站起身來。我很疑惑 於是問他:
“這是那裡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我好像撿回了一條命。” 我一邊摸着自己胸口一邊說。
“事情正如你所想。但這是靠你自己強大的生命力才撿回一命的。我已經盡力醫治你 該慶幸的是 你自己的求生欲很強。人總是要依靠甚麼才能生存下去 在這點你我均十分相似。用這種說法的話 不能說是你幸運。實際上是極力求生的意念救了你自己。” 少年攏起雙手說。 “至於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為什麼你會遭受襲擊 恐怕我說了你也未必會相信吧。對了 我還未自我介紹。我叫北條浩一郎。直美是我妹妹。昨天晚上她在路上撿到了你 當時你身上流血不止 我和她迅速把你搬到我家 也就是這裡。” 他笑瞇瞇地說。
“我覺得發生的事太難以置信了。我明明在回家的路上 不料被一個打扮怪異的女孩子用劍捅穿了胸口。” 我看了他一眼 以為他會覺得我瘋了。但他卻不感到意外 只是點了點頭 我於是繼續說:
“是個穿紅黑洋裝 手拿十字西洋劍的女孩。雖然很難以置信 但那是真的。”
“而且還擅長用槍。” 他以平穩的語氣補充一句。我想不到他竟然會知道女孩的事 感到很驚訝。他又繼續說:
“我想應該是織田家的那個丫頭。”
他又笑了笑
“你似乎惹上了些不得了的人物哩。但詳細我暫時不多說
你最好再多休息一下
否則傷口會裂開的。我已幫你通知家人
所以你暫時先在我家休息下吧。”
他不等我說完
便走出了屋外。臨行前
他眼中突然眼神銳利地回頭說:
“要是有閒雜人等出現在我家 我會把他打發走的。你就靜靜地休息一天吧。” 他說完笑了一笑 揮着手走出了室外 只剩下我陷於一片迷霧當中。我看着陽光普照的室外 突然覺得一切就像夢一樣不真實。到底善子和媽媽現在在做什麼呢? 她們知道我在直美家嗎? 我開始想像她們一個晚上不見我回家的擔心樣子。就在我這麼想像的時候 走廊外突然響起由遠至近 咚咚咚咚的聲音。這時候 直美躲在門外 伸出半個頭來看我 臉上好像很是擔憂 但又不敢進內。我突然有點想哭。她看到我無事坐在和室的中央 才終於走進裡面。她身穿着一件素淨的白連衣裙 我剛想感謝她救了我 她馬上走我身邊 突然用力拉起我的衣服 又用手摸了摸傷口。
“嗚…嘩!” 我被她嚇了一跳 又因為傷口強烈的痛楚而大聲叫了出來。我幾乎眼淚都冒了出來。她好像也被我嚇了一跳 馬上說:
“對不起光君 很痛嗎?” 她雙手合十低了低頭說。我看到她好像怪可憐似地 但想到她一整個晚上都在我身邊 況且她又救了我 我如何能怪責她呢? 我於是說:
“沒有事 你看!” 我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傷口 故意忍着痛 強裝笑容。其實我痛得快要死了 那個神秘女孩下手好狠 我幾乎以為見不到明日的太陽了。她看到我強裝沒事 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她說:
“你好像很精神。太好了 那就是說我不需要再照顧你了。” 她用有點認真的語氣說。
“呀 又開始痛起來了。” 我故作痛苦狀 用手蓋住傷口。她用手刀打了一下我的頭 然後說:
“我不理你了。” 我馬上說: “小姐饒命!” 她於是才慢慢開始講起昨晚的事。我很好奇為什麼她會知道我出了事 而又再次折返。她好像面有難色 但漸漸開始講起昨晚的事。
“我當時正在回家的路上 但感覺到你出了事。是直覺告訴我的。” 我想起他哥的講法 但她又繼續說:
“我沒有坐電車 直接橫穿街道 一直跟着天上的月 終於在淺月站前近街的路口找到了你。你當時流了好多血 神智已經不清醒。我馬上叫哥哥趕來 兩人一起合力把你抬到我家去。一路上血流個不停 我以為你快要死了 嚇得我說不上話來。” 她講到這裡 把頭側了開去 沒有正眼看着我 “幸好我家距離不算遠你才保了一命! 要是我當時有把你先送回家 大概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她隨即用十分認真的表情正坐看着我 搞得我有點不好意思。我說:
“只是意外罷了 況且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我故作精神地說 “很感謝你。結果我又被人救了一命了。我命很大的 你不用擔心。” 我笑着說。
“嘛 看起來也像是這樣。不過看來這陣子快要不太平了 光君你最好先留在這裡先避一避風頭 我家很安全的。學校方面先請幾日假吧。” 我想了想馬上抗議道:
“這可不好 要是休學的話會很麻煩的。雖然我不是個好學生 但其實我也挺喜歡學校的 也想見見小五郎。”
“留在這裡住幾天不好嗎?” 她說。我高興地地點了點頭。我又再問道:
“那天晚上 我遇到了很奇怪 不可思議的事 我當時…”
“不用說了 我知道發生了甚麼事和那是誰。” 她頓了頓 眼珠轉了轉 黑漆漆的看不透裡面。她又說: “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 我於是不再提問 大字形躺在床上 眼望着天花板。耳邊傳來她拉門的聲音。我感到疲勞一點點襲上身心 於是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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